话至此处李从璟便停了下来,托着下颚再度沉吟,桃夭夭等了好半响,见李从璟竟是没了说话的意思,不由得敲响了案桌,“第三呢?”

    “第三?”李从璟疑惑的看向满眼期待的桃夭夭,“哪里来的第三?”

    桃夭夭的眼帘往下耷拉了一分,“谁是幕后主使?”

    “不知道。 ”李从璟双手一摊。

    “那你怀疑谁?”桃夭夭问。

    “我没有怀疑谁。”李从璟笑道,“不过看你的样子,倒像是已有了怀疑对象?”

    “当然。”桃夭夭眉头一挑。

    “是谁?”李从璟问。

    桃夭夭微微一笑,得意道:“我不告诉你。”

    “......”李从璟一脸无奈的摇头,“顽皮。”

    桃夭夭顿时柳眉倒竖,不过她随即又笑了起来,“激将法没用,就是不告诉你。”

    “还真的是顽皮啊!”李从璟一副投降的模样,旋即又嘿嘿笑起来,“我知道你怀疑谁。”

    “是吗?”桃夭夭呵呵一声。

    “我不仅知道你怀疑的是谁,还知道你怀疑的人马上就会出现。”李从璟露出货真价实的顽皮笑容。

    “我信了。”桃夭夭抱起水杯啄了口水,漫不经心的模样很嘲讽,摆明了就是压根儿不信。

    “打个赌如何?”李从璟换了个口气。

    “没兴趣。”桃夭夭果断不上当。

    “桃大当家心虚起来非得这般理直气壮?”李从璟不肯放弃。

    “跟你学的。”桃夭夭准备出门去了。

    “我什么时候心虚过?”李从璟立即反驳。

    “现在就是。”桃夭夭头瞥了李从璟一眼,迈着大长腿跨出门槛,还不忘留下两声“呵呵”以示嘲笑,“你压根儿就不知道我在怀疑谁。”

    她这话刚说完,迎面就碰到有军情处的人匆匆行来,看到她立即禀报:“耶律倍请见殿下。”

    “谁?”桃夭夭一怔。

    “耶律倍。”李从璟已经跟上来,对桃夭夭意外的模样报以开心笑容,“不用这么意外,他岂非就是你怀疑的人?”

    “你怎会知道他要来?”吃了瘪的桃大当家阴着脸问。

    “我到西楼来已经两日,若是耶律倍还不知道我来,他这个皇帝可就白做了。”李从璟露出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但这个笑容落在桃夭夭眼里,却叫她想把这张脸抓花,“耶律倍知道我来了,又怎能忍住不来相见?“说罢装模作样叹息,一副很苦恼的样子,“孤王就是这么有魅力,哪怕是相隔千里,也总能让人对我惦念不忘......人生总是充满无奈,还是只有帅的人是这样?”

    桃夭夭自动忽略了李从璟的自吹自擂,耷拉着那张成熟美艳的脸道:“即便他是契丹皇帝,也不可能才过两日就发现了你。”

    “桃大当家果然聪慧过人,在下佩服!”李从璟拱手而赞,马上又话锋一转,“然而这不正是我的高明之处?西征在即,不让耶律倍赶紧发现我,赶紧来打消对我的顾虑,他怎敢放心西征?若是他改变了西征的计划,那可就不好了。”

    “你让他在何时发现你了行踪?”桃夭夭又问。

    “见耶律敏的时候。”李从璟语出惊人。

    “你让他知道你见了耶律敏?”

    “都是故人,理当一见,躲不过去啊!”李从璟很认真的无辜道。

    “无赖!”桃大当家不想搭理这人了,撇下他转身就走。

    李从璟目送桃夭夭离去,很是留恋那妙不可言的身影,瞧瞧这乱发、瞧瞧这纤背、瞧瞧这细腰、瞧瞧这翘臀、瞧瞧这长腿,真是天材地宝啊......等等,我堂堂秦王竟然对一个女子的背影流口水,太他娘的跌份了......

    耶律倍来见李从璟,自然不会大张旗鼓,他一副寻常权贵的装扮,进院之后一副游山玩水的模样,四处打量了一眼,这才与李从璟见礼。李从璟哪里不知道这厮心里打得什么算盘,不请自来,分明就是向李从璟示威:看看,你一来我就知道了,我不仅知道你来了,连你住哪儿我都知道,我对你了如指掌,你最好给我安分些,不要起歪心思。

    李从璟满面春风,将耶律倍请进门,两人相对而坐,他不忘令人打开窗户,以表达老子根本不屑于谋害你的意思。

    “秦王日理万机,可是大忙人,如何有闲心到契丹来了?”耶律倍老神在在的顺顺衣袍,说话的时候四平八稳,话里的意思也很明确:朕如今忙得很,你这厮跑来这里作甚,赶紧老实交代,朕没那么多空闲跟你废话。

    李从璟见耶律倍没说类似“来了也不通知朕招待你”这样的话,就知道耶律倍没打算跟自己玩虚的,遂笑道:“一别数年,老兄如今春风得意,我难得来一趟,老兄这可不是招待故交的态度。”

    耶律倍顿时心中不快,李从璟是在提醒他:你不要以为你如今做了皇帝就了不起了,要知道当年可是我把你捧上去的,再不对我恭敬点,我当年能把你捧上去,现在也能把你拉下来。

    “秦王若是摆驾而来,朕自当郊迎,不过眼下秦王来的这般隐蔽,朕也担心若是大张旗鼓相待,与秦王初衷不符。”耶律倍皮笑肉不笑,分明是在说:你偷偷摸摸到西楼来,一看就不是来干好事的,朕没把你赶去已是对得起你,你还想如何?赶紧交代来作甚,要不然朕可是不敢保证,会一直对你这般“以礼相待”。

    “闻听今日北院宰相当街遇刺,不知情况如何?”李从璟忽然问道。

    耶律倍心头一惊,暗想李从璟提这茬是什么意思?不过他当然不会一下就被李从璟的话题吸引住,让李从璟掌握了谈话的主动权,马上还以颜色,语气怪异道:“朕倒是听说秦王昨日见了敏儿。”

    耶律倍说这话,一方面是在挤兑李从璟:耶律敏是不是你找人行刺的?你是不是想以此来阻止契丹西征如果你知道朕要西征的话;另一方面,也是在诘问李从璟,你跑到西楼来见耶律敏是干什么?你们有没有什么见不得光的谈话?

    李从璟身子稍稍前倾了些,眼神也变得锋利,这让他看起来面目不善,有压迫耶律倍的意思,“耶律敏在幽州多年,未尝遇到过半分风险,如今了契丹,却是差些将性命丢掉,你现在竟还有颜面质问我?!”

    接触到李从璟的眼神,耶律倍心头又是一惊,彼处分明存有浓烈的敌意,甚至还夹杂着杀气,他到底做贼心虚,难免底气不足。

    李从璟突然迸发的煞气,让耶律倍心底不禁升起一团疑问:传闻敏儿与李从璟关系有些不清不楚,他这般在意敏儿,莫非真有此事?

    耶律敏归契丹多年,本身也早过了该嫁人的年龄,却一直没有嫁人的意思,每当耶律倍对她提起这事,她都态度坚决的绝,作为契丹皇帝,耶律倍知道的东西自然不是常人能比,坊间传闻耶律敏这是嫁给了契丹,耶律倍却早就调查过耶律敏在幽州的事迹,从下面反馈的消息来看,耶律敏与李从璟似乎关系过于紧密了。

    一念至此,耶律倍又禁不住想:若是敏儿果真与李从璟有那层关系,事情会如何?他昨日与敏儿相见,又会谈论什么?敏儿会不会将西征之事泄露给了李从璟?更有甚者,敏儿会不会将朕对西川动手脚的事泄露给李从璟?若是敏儿与李从璟真有那层关系,敏儿会不会站在李从璟一边,两人合着伙来对契丹有别样心思?

    耶律倍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他想到:如若不然,为何李从璟一来西楼就与敏儿相见?如若不然,为何今日敏儿没有对我交代此事?

    想着想着,耶律倍心中已是惊起滔天巨浪,甚至连眼神都有变化。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立即稳住了心境。

    “敏儿遇刺之事,现已差不多查了清楚,基本可以确定是耶律德光所为,朕是敏儿兄长,更是契丹皇帝,自然会处理此事,就不劳秦王费心了。”耶律倍不甘示弱,冷声了李从璟的话,而后作色道:“无论何人,敢对契丹不利,契丹都会还以颜色,绝不姑息!”

    “是吗?”李从璟冷冷一笑,“但若是契丹率先失德,谋划不轨之事,那当如何?”

    李从璟说这话,几乎等于明言他已知晓契丹即将西征之事,耶律倍心中暗惊,立即想到:莫非李从璟此番北上,果真是为了阻止契丹西征?

    想来也是,若说李从璟不知道契丹西征,耶律倍反而不信了,如若不然,李从璟跑来西楼作甚?

    想到这里,耶律倍反倒觉得庆幸,因为至今李从璟都没提及蜀地之事,这说明李从璟极有可能还不知道他参与了蜀中之乱。契丹西征,虽然违背了当年协议,但最多让大唐对契丹转变态度,还不至于马上成为仇敌,但若是让李从璟知道他参与了蜀中之乱,说不定大唐立马就翻脸了,那毕竟是真正对大唐动手。

    “秦王此言何意?”为了确定心头所疑,耶律倍决定把话挑得更明白些。

    “没甚么意思。”李从璟饮了口茶,又盯着耶律倍,“不过我要提醒你,我不希望敏儿再有什么意外。来的时候经过幽州,又见了昔日敏儿主办的屯田,那里已在准备春耕,大伙儿都没忘记敏儿昔日的功劳,若是契丹不能保证她的周全,幽州必是欢迎她去的。”

    面对李从璟咄咄逼人的目光,耶律倍狠狠迎了去。

    李从璟这是在提醒耶律倍,来的时候他已跟幽州有过联系,若是契丹真要西征,卢龙军必定不会坐视不理,而卢龙拥有当年他打下的底子,实力雄厚,一旦举兵北征,定要叫契丹好看!

    两人目光交锋半响,最后默契的同时收了眼神。

    没过太久,耶律倍离去。

    耶律倍走后,桃夭夭鬼魅一般出现在屋子里,她瞥了一眼茶几上还未冷却的茶水,道:“你方才与耶律倍说的那些话,真像是在作死。”

    李从璟含笑看着她,“但你却没有半分要骂我的意思。”

    “那是因为我了解你。”桃夭夭白了李从璟一眼。

    李从璟立即装腔作势道:“我很感动!”

    “说正事。”桃夭夭坐下来。

    “有什么好说的,兵法之道,实则虚之,虚则实之,虚虚实实,兵法精要也!”李从璟先是胡侃一通,见桃夭夭瞪着他,立即改口道:“因为我了解他。耶律倍也是聪明人,若是我全盘否定所有事,只会让他什么都不相信,而透露些‘真材实’料给他,承认一些无法否认的东西,再故意放出一些假象来迷惑他,才会让他在真真假假中迷失头绪。你放心,他此刻虽然满腹怀疑,但这正是我想要制造的效果,正因为有这些怀疑,不久之后他才会‘想明白’。”

    “这还差不多。”桃夭夭好似很满意的样子。

    李从璟双目一转,“你方才一直在房间里?”

    “那又怎样?”桃夭夭眼皮都没抬。

    “你这是怕我与耶律倍起冲突,防止万一有什么不测,你可以第一时间来保护我?”李从璟认真的看向桃夭夭,“你一片苦心,我很感动......”

    “谁要保护你了。”桃夭夭偏过头去。

    “你不用多说,我都知道......不行,我太感动了,来,亲一个......”

    “去你......”桃夭夭正要翻脸,李从璟却已靠了过来,一把将她拉进怀里,还没等她有所应对,李从璟已经吻上了她火红的双唇。

    “唔......”

    过了好半响,桃夭夭才喘着粗气,满面嫣红的推开李从璟,瞪着他又羞又恼道:“青天白日的,还要不要颜面了?”

    “你这是说晚上就可以放开手脚?”李从璟一双眼睛眼色迷迷的,眼神不停在桃夭夭诱人的身子上游走,那意思分明表示“放开手脚”几个字别有深意,“既然如此,今晚我来找你,你可别锁门......锁门也没关系,反正我也能进来......”

    “滚!”桃夭夭羞得无地自容,慌慌张张的逃走了,留下李从璟淫魔一般嘿嘿笑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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