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确定方案,出了门之后,已经是六点过很多了,乔艺雨不在家,韩乐下意识就给她打电话——但是拿起手机才意识到,这个时间乔艺雨一般都是不接电话的,所以只能去酒吧等。

    11月不提供简餐,不过老板也不妨碍客人自带食品,所以韩乐就厚着脸皮带上一份麦当劳去了,这个点来酒吧算是早的,不过11月和其他酒吧不太一样,所以这个时间点人也不算少。

    吧台的调酒师兼半个招待不在,看这点应该是去吃饭了,老板一个人一边吃饭一边在网上打地主,韩乐进来的时候他正好杀完一盘,看见他下意识就伸过去拿酒:“一瓶啤酒是吧。”韩乐一直嫌酒吧的酒贵,但又不好意思每次来什么都不点白占座位,所以就点瓶啤酒意思意思——10块钱一小瓶呢!超市能买……

    韩乐笑笑:“今天不喝啤酒……点一个……”吃西餐和啤酒不搭调,他随便瞄了一下柜台上的饮料区,“卡布奇诺好了。”这个更贵,30块钱,杯子还那么小,不过今天韩乐倒是没觉得太肉痛。

    “今天怎么没跟小雨一块来?我看你脸色不太好啊,吵架了?”如果真是这样那真是个大快人心的好消息。

    韩乐没说话,就去找自己老位子坐下来,乘着乔艺雨还没来,先把东西给吃了,等人来韩乐觉得自己就吃不下了,他心里到现在还在咚咚咚打鼓呢,谢勇青和他商量的这些内容他到现在都没有很好的接受。

    乔艺雨和老板约的时间是7点到11点,不过这也不是绝对,时间相对比较自由,她可以早来也可以晚来,可以多呆也可以少呆,一般乔艺雨都会早一点来,因为吃了晚饭没什么事,大概也是这个原因,好几拨客人也以聆听艺术的名义,把他们来的时间也做了调整。

    “你还真把这当你家了,”送咖啡来的时候,老板和韩乐开玩笑,“在这里吃起饭来了……今天你不会是来下棋的吧。”酒吧里本来放着一些棋类,有一次韩乐和一个客人下棋,引来许多人观战之后,老板就赶紧让这些东西在韩乐面前消失了——这气氛和酒吧一贯的风格差别太大了。

    “今天是特殊情况,”韩乐把最后一块汉堡塞进嘴里,“我就是等小雨来和她说个事。”

    老板离开后,韩乐用小勺小心喝了口咖啡——严格来说是卡布奇诺的咖啡沫子,怎么说呢,没速溶的好喝,这时候他面前有人坐了下来,韩乐抬眼一瞧,哟,这不是小萝卜头吗。

    “你就是韩乐?”小萝卜头明知故问。

    类似的问题韩乐在这间酒吧被问了几十次了,从一开始觉得有些反感,不可思议,到习惯,再到现在简直是有兴趣了——能每天被其他男人羡慕嫉妒恨几次,那是多么有益身心的一件事啊。

    “对,我就是。”

    “我听说你没工作?整天就在家玩游戏?”看来这小萝卜头事先还做了点准备工作,这些消息应该是从其他那些情敌那来的。

    “对。”韩乐点头,坦然承认。

    小萝卜头有些不可思议张着嘴,看着一脸正常的韩乐,模样就像见到外星人:“你的生活那该是有悲哀啊……你就打算这么在家玩一辈子?”

    韩乐停止了搅咖啡的动作:“还没想好,不过暂时我觉得这样挺好,你说呢?”

    小萝卜头眼神里的惊讶已经跑光了,就剩下鄙视:“小雨怎么可能会看上你这种……你家里很有钱?”虽然不愿意往这个方向上想,但也只剩下这一种解释了。

    “一般吧,”韩乐谦虚道,“能混个温饱。”

    这时候乔艺雨走进了酒吧,在吧台处和老板打招呼之后,很快就把眼神转移了过来,走过来之后在韩乐边上坐了下来,看了看桌子上还没吃掉的薯条:“这是你的晚饭?”

    韩乐点点头,这时候他的心思已经完全转移到如何自然而然开展话题上了,不然按照以往的惯例,还可以乘机和乔艺雨秀一下恩爱。

    不过乔艺雨却没忘了这茬,她笑着嗔怪了一句:“吃这些多不健康啊,待会陪你一起再去吃顿夜宵,”然后又低下头,温柔轻声交代,“那我先过去了,你们慢慢聊。”其实什么健不健康啊,乔艺雨自己吃的一点不比韩乐少。

    这一招显然对小萝卜头来说太有杀伤力了,他突然就站起身来对乔艺雨说:“小雨,今天来之前我本来是想给你祝福,可刚才和你男朋友聊了几句我实在想不通,你为什么会选择这样的男人,这种人根本就没办法给你带来幸福!”

    围观的客人们有人开始吹口哨,他们早就希望来这么个“英雄”来煞煞韩乐的锐气呢。

    小萝卜头没让他们失望,他又转过来对韩乐说:“恐怕你自己也是怎么觉得把,你看看你自己,还有个男人的样子吗?人平庸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就是甘于平庸,你觉得你能这么过一辈子?就算你能,也让小雨这样跟你过一辈子?”

    如果韩乐和乔艺雨的关系是真男女朋友,说不定还真会因为这几句挑衅激动,但事实是他只不过是一块可怜的挡箭牌而已——不过事实也证明他的确起到了自己的作用,萝卜头的口水都喷了他半张脸了。

    好在麦当劳附送的纸巾比一般的大,韩乐擦了擦脸然后说:“为什么不行?还有,男人该是什么样子的?”

    萝卜头情绪有些激动,这在争吵中有时候会是个巨大的劣势:“男人当然应该……”这几个字刚说出口,他就意识到这个话题实在是太大了,很容易给自己招来敌人,于是很快改口,“起码应该有自己的事业。”

    “哦,”韩乐认真的点头,“那什么叫事业?”

    “事业就是……你觉得你问这种问题有意思吗?”萝卜头意识到韩乐可能是在调戏自己。

    不过这一点他是冤枉韩乐了,他虽然存在这个主观意愿,但一直都苦于没有好的行动方式,显然打破砂锅问到底不属于其中一种:“我觉得有……那我就问你吧,有事业的定义是什么?我是真心请教,你看,我家里有套房子,我把它租出去赚钱,而我自己在家里玩游戏,这算有事业吗?”

    这话让所有人都笑了,萝卜头更是夸张,但还是回答:“当然不算。”

    “那怎么才算,不如这样,你跟我说说你的事业?”

    “我在一家外企上班”,萝卜头说,“每天晚上都坚持花三个小时练琴,两个小时看书。”

    韩乐继续:“那你说的事业是指其中哪个部分呢?”

    “都是!”萝卜头强调,“但主要是工作,我靠自己的劳动和本事挣钱!”

    “我还是没听清楚,”韩乐说,“你说的事业重点是指劳动,还是挣钱,或者说是用劳动挣钱?”

    这就是韩乐和谢永清常年培训起来的辩论技巧之一了,也算是归谬法的一种,把一个问题不断深化,细节化,直到把一个概念最终剖析到完全面目全非的地步——就像事业,这种抽象词汇本身的定义就模糊不清,大多数人提到的时候都只会在脑子里形成一个基础、个人的概念,而大部分情况下,这种概念都是没经过逻辑淬炼,所以经不起推敲的,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个闲工夫,就像在这个问题中,如果对方承认事业就是挣钱,用劳动挣钱,那韩乐就会继续引诱:“那是不是劳动强度越大事业心就越强呢?”这个话题随便换成什么都能奏效,很重要的原因就只有一条——生活中大部分语言和概念都是不严谨的,如果什么都能说的严谨了,他也不会在11月和韩乐装,而是去北大清华对着大学生装了

    萝卜头心里已经隐约意识到这个问题,他有些不想回答韩乐的问题,但围观的人多又有些不好意思,如果他在11月被韩乐最后问的说不出话来,就好像其他酒吧被人揍的不能还手一样,但围观这么多,还得硬着头皮说下去,就稍微改口道:“最主要是精神上得有追求!”

    “你是说你练琴?”韩乐笑,“那我每天也听琴,这算不算?”说完还看了乔艺雨一眼,乔艺雨配合的还给了他一个足以去夺奥斯卡的羞怒笑容。

    “光会说有什么用,看一个人要看他都做什么,不是说什么!”

    “哦,我一直有些不懂,”韩乐反问,“难道说话不是一种行动吗?再说,会说总比不会说强吧。”

    萝卜头愤然离席之后,围观群众还有不服气的:“那你说什么是事业。”

    韩乐低着头,一句话都不再说——我跟你又不熟。其实就他个人来说,当事业作为形容词使用时,比如事业型男人,更多只是形容一种人生态度,或者说人的气质,当然这两点是不能拿出来当理由指责人的,跟这个人具体做什么其实关系不大,当然,跟一个人是不是“真正的男人”关系更不大,萝卜头的错误就在于把这种生活中常见的概念的错误应用看成是某种道德标准,却从来没有真正去思考过它——很多时候,这才是真正的悲哀,这跟古人看到个太阳就跪下信太阳神本质上没什么区别。

    当然,以上也只是韩乐自己在内心找找优越感罢了,这种优越感丝毫不能缓解他对自己的鄙视——从这个程度上来说,他还是尼采观点的支持者,区别只是在于尼采觉得他自己能做超人,韩乐觉得自己不能,只有羡慕和自卑的份。

    小小的插曲之后,人群也就散回去了,韩乐刚想乘着现在自己有点状态和胆量赶紧对乔艺雨坦白交代了,这时候来了个女人给乔艺雨塞了张纸条——韩乐还以为是帮谁送情书呢,直到乔艺雨把它贴上音谱架才知道又是个求伴奏的。

    如果是往常韩乐还会静下心来欣赏一下,但今天显然没这个兴致,那个女人开始深情演绎的时候,韩乐就在下面抓心挠肝的措辞,心情异常矛盾——又希望这女人唱慢一点,又希望她快点结束。

    不过总算还是结束了,韩乐深呼吸一口气,看着乔艺雨往自己这里走,鼓足勇气……结果路上观众又有人过去:“能不能弹一首……嗯,有谱子,谢谢了。”乔艺雨这看谱就弹的本事也算是特长,听老板说许多专业出身的也做不到这么好。

    等这首曲子完了之后,看着乔艺雨韩乐却一点说的勇气都没有——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乔艺雨看出了他有些不对劲:“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等你下班再说吧。”韩乐说。

    越不想时间过的快,它就越过的快,10点50多的时候,乔艺雨就还琴走人——琴还是一个客人放在店里的,韩乐有些不情不愿的起身,跟着乔艺雨出门,然后一起去推自行车。

    乔艺雨骑上自行车正准备走,后面的韩乐已经攒足能量,嗯,攒足勇气了:“小雨,”这还是韩乐第一次在只有两个人的时候这么称呼她,“有件事我要和你说,我们走着说吧。”

    慢腾腾走出去几十米,确定周围没人之后,韩乐终于艰难开口道:“今天下午谢勇青来找我,他跟我说……”

    事说复杂吧,其实也简单,但说简单吧……韩乐开始说的时候,脑子还是清醒的,但是说着说着就觉得有点绕了,主要是他还的花很大的精力放在给自己脱罪以及为谢勇青辩护上,把谢勇青口中的威胁转化为真诚建议,所以说到最后反而越说越乱,特别是在谢永清“如何知道”箱子“可能”存在问题,还有“为什么拿去拍电镜照片”这两点上。

    真相就是韩乐不小心抽了一下去问谢永清,谢永清又不小心抽了一下去拍照——这种事情发生在其他人身上或许能称之为不正常,但出现在这两位身上一点都不奇怪,一个是没工作闲的蛋疼,另一个是工作忙累的脑浆翻滚,事实上乔艺雨应该庆幸,庆幸她自己到现在才出问题——如果是正常节奏,应该是认识韩乐的第二天就被发现了的。

    “谢勇青他其实也没有逼你的意思,只是他之前也没想过会变成这样,”韩乐看着乔艺雨已经停下的脚步,已经后悔自己答应谢勇青来说了,不过还是得硬着头皮说下去,给整件事情定个性质,“其实这一切都是误会!”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呢?上次是一百七十万,这词这个又值多少?

    其实韩乐这边刚一开始说话,乔艺雨已经猜到会跟谢勇青有关了——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箱子发生变故是在谢勇青打电话之后吗?只是她当时没有太当真,只是几毫克而已,箱体材料发生质量损耗的概率虽小,但也不是绝对不可能存在,也许是韩乐那天拿去烧钱中间拿的急了点,出现了磨损,那个时候乔艺雨这样对自己说,但事实证明正是这几毫克现在给她带来了大麻烦。

    现在问题的关键是自己得表示一个态度,自己不存在他们担忧的犯罪疑问这一点是肯定的,除了假钞的事乔艺雨在这方面没什么可担心的,但他们并不清楚,关键是得让谢勇青,也许还有韩乐,明白继续隐瞒下去不存在谢勇青自己担心的风险,要让他们最大程度相信自己话的同时,却又最小程度的暴露自己。

    沿着这个思路,乔艺雨很快就想好了应对方法,她转过身来,看着在寒风中直缩脖子的韩乐:“你说的我都明白了,有一点首先我必须要说,我不会跟谢勇青说我的事……”

    “可如果……”韩乐有些着急了,这是谈崩的节奏啊,其实韩乐虽说嘴上相信乔艺雨不是什么坏人,但说完全放心也是不可能的,这次的事情他只是希望能够做个和事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算以后哪天什么公安国安真找上门来,那源头也不要来自内部。

    “我不会跟他说是因为我不确定他值不值得相信,”乔艺雨说的很认真,“但我可以换一种方式,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两个应该是七八年的老朋友,彼此都很信任。”

    “对。”至少韩乐自己是这么觉得的。

    “你看,现在的事情是这样,如果说出实情,我会很为难,因为我不相信谢勇青。”乔艺雨实话实说,谢勇青这种对她一句话不说,就去拿着她的东西送去分析的做法的确让人不放心,虽然她多少能够理解作为科研工作者在这方面天然的兴趣。

    “但我可以向你……”

    “我知道你信任他,他也信任你,”乔艺雨打断韩乐的解释,“我可以部分信任你,所以这件事还的通过你来解决……我可以向你说明一些情况,来解释谢勇青担心的危险性其实并不存在,但你得向我保证不对谢勇青透露这些具体信息,只要让他相信结论,也就是相信你就可以。”以保密的角度来看,最小的风险就是继续在韩乐身上加注,自己既然已经在他身上投资了一部分信任,那就必须长期持有——不得不说,这些投资术语乔艺雨学的很快。

    理解这番话异常的费劲,但韩乐还是明白了,乔艺雨这招是从传销学来的吧,信用链,一级“骗”一级……之前他以为这事肯定得闹的针锋相对,但不得不说,乔艺雨这个方案很大程度上缓解了这件事当中最关键的一处矛盾——那就是因为这事,谢勇青和乔艺雨之间天然的不信任关系。

    “那行,我跟你保证,你说,我听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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