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要了十瓶啤酒,要了几个菜,主食当然是烤鸭,就在这宽大且安静的雅间里,二人边饮边谈了起来。(小说文学网)“小小,光听我说了,你最近怎么样?”

    “服装的事情,现在算是二线了,我们现在主要弄羊肉串,不过羊肉串这种东西用不了这么多人,所以我还在想下一步的行动步骤,看看再在哪儿找到一条发财的路子。”

    “我上一次接到老九的来信了,还嫌钱不够啊?都十好几万了?!”朱家桦半是认真、半是取笑的说道:“真的,小小,凭你的人才,要是愿意上学,且有意学我这样发展的话,未来的前途……,别人我不敢说,反正一定是比我强!”

    “我怎么没看见自己有这么好呢?”

    “哎,小小,你还别不拿自己当盘菜……”

    “桦哥,真的,我对那种方面是一点想法也没有。我现在就想多多的赚钱,让我舅妈过得舒舒服服的,然后带着我那小哥几个,一块发财致富。”

    朱家桦不以为然的摇摇头,从两个人认识之后,他心里就一直觉得卢利做一个个体户着实是屈才了,但人各有志,不能强求啊!“那,你打算做什么呢?这个时代,其实做什么都来钱,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胆子和魄力了。”

    “确实是这么回事,我绝对同意您的话。去年过年的时候,我打算去深(圳),那里是中国一个最广大且最高远的天地,要是能抓住机会,到那里施展开我的拳脚的话,……钱算什么?我想赚多少就能赚多少!”

    朱家桦深深点头,说道:“我借你一句话:我绝对同意你的话——那你怎么不去呢?”

    “我去不了啊,桦哥,我舅妈年纪大了,我实在是舍不得她老人家。”

    “这都是你在找借口,笑话!好男儿志在四方,用老人家做哪门子挡箭牌?”

    “这可不是挡箭牌,你要是让我选择,是去那大把大把的赚钞票;还是在天(津),虽然会少赚一点,但每天回家能看见我舅妈的笑脸,听她和我说话,跟我唠叨一天之中发生的事情,我毫不犹豫的选择留在天(津)!”

    朱家桦无奈叹息,卢利生就了这样的脾气,自己能说些什么呢?“那,就算你说得有理,你就准备这样一辈子呆在天(津),哪也不去了?”

    “当然也不是这样,不瞒您说,前些天我去了一趟香港。”

    “香港?你怎么去的?从什么途径去的?”

    卢利一翻白眼儿,“你问这个干嘛?”

    “我不是问你,这不是跟你打听打听吗?现在内地虽然也能去香港,但管理得非常严苛,我这不是纳闷吗?”

    卢利想了想,以他对朱家桦的了解,对方应该不会向更多的人透露这个事的,“是这么回事……”

    朱家桦越听越神情严肃,“当初是你啊?”

    “什么……是我?”

    “我是说,在香港打死一个人,结果被判无罪的人就是你啊?”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的?”

    朱家桦哈哈大笑起来,他说道:“小小,你不知道我现在的工作,我在统战部一局,这个局是专门负责港澳地区的,嗯,具体的呢,你不必知道,反正是因为工作的方便,我们有时候能接触到一些来自香港的报纸和杂志,当然了,都是过期的。一般情况下,是看到半个月以前的内容。不过说实话,我看他们那的报纸什么的,有点不习惯。”

    “是不是因为他们是竖排版?”

    “没错!所以一般情况下,除了一些当地的政治新闻之外,其他我都不会特别关心。记得是四月份吧,哎,是四月份吗?”

    “出事的那天是四月四ri。”

    “没错,四月四ri,报纸登了一段关于香港一家金店被人抢劫的新闻,当时我没注意,后来跟同事聊天说起来这件事,我们都认为香港那边的治安挺糟糕的,好家伙,光天化ri之下,就有人抢劫商店?后来听他们说,这几个人让人给制服了,其中一个还让人打死了!当时听他们提了一句,说是个内地人,谁知道居然是你?小小,你可别骗我啊?”

    “哪儿能呢?桦哥,咱哥俩这么长时间,我骗过您吗?”

    朱家桦大为兴奋,简直都要手舞足蹈了,“行,那就行,这下我回去有的跟他们吹的了!”

    “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也行,这可是杀人啊!你是不知道,我事后知道有人死了,难受了好长时间。”

    朱家桦频频点头,拿起啤酒给他倒满,“小小,别多想了,这个事啊,你虽然下手重了点,但对方也是活该!这要是在国内,逮着就得枪毙!嗯,对了,等一会儿和我回家,介绍你认识我弟弟。说真的,我们家二桦,那可比我强,对了,有个事,还得拜托你。”

    “是什么?”

    “他考上南大了,得长期在天(津)上学,到时候你照应点。”

    “没说的,对了,他多大?”

    “你属嘛的?几月生ri?”

    “我可能是属狗,正月狗。”

    朱家桦扑哧一笑,骂道:“我看你越活越回去了,怎么连自己几月生ri、属嘛的都不知道呢?”

    “这不怨我,我妈生完我没多久就过去了,结果在街道养了几天,后来才到我舅妈家,等到想起来再问问我的生ri,问谁都摇头,说不记得了。最后就只能按把我给我舅妈的ri子定为我的生ri了。当时是新年过后没几天的事,所以就属狗了——至于生ri,也是从那开始算的。后来我想想,我应该是属鸡的才是。”

    朱家桦点点头,这段不曾留存的记忆在卢利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只得不提了,“那你比他大,他也是属狗的,不过是四月狗。哎,小小,等一会儿你见到他就知道了,我们家二桦绝对是头份的!”

    “他叫二桦?”

    “他叫国桦,因为行二,所以叫他二桦。”

    “明白了,不就是在天(津)上大学吗,我会照应他的。”

    朱家桦紧蹙双眉,用力打了个酒嗝儿,“走,小小,我带你回家!”

    “你拉倒吧,一会儿我带你得了,你给我带路啊。”

    “行,行,怎么……都行!”

    朱家桦喝得醉眼惺忪,几次指错了路,卢利没办法,只得一点一点的绕,好在两个人喝得只是啤酒,在路上吹了会儿风,他清醒了一点,“小小,你这是骑到哪来了?怎么都跑到………哎呦,你往…**广场干嘛来了?”

    “废话,这不是你指的吗?”

    朱家桦尴尬的挠挠头,“我告诉你,从这边走……”

    两个人回到朱家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多了,这里是位于北(京)复兴门后的一条狭窄的小胡同,周围一片漆黑,只有自行车前悬挂的小灯(当时的年代路政建设很不发达,自行车都要安装自备的车灯,用以照明)照shè出前面几米方圆的区域,朱家桦毕竟是熟悉的,从车上跳下来,在前面引着路,不一会儿的功夫,到了一处门前,推开门,是一间四合院,“二桦、二桦!小何,小何,出来!有客人来了!二桦,快起啊!”

    正房和东西厢房同时亮起了灯光,灯影里有人喃喃的咒骂,“缺德带冒烟儿的玩意儿!准是又喝大了,又喝不了酒,还那么馋?”

    三间门几乎是同时打开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小桦,大半夜的你鸡毛子喊什么?是不是又喝大了?”

    “哎呦,妈,您看看这事闹的,……”朱家桦快三十岁的人了,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德行,“怎么还把您老给折腾起来了?没事,没事,回去睡吧,回去睡吧。”

    老太太看不清站在他身后的卢利,白了儿子一眼,转身进屋去了,“哥……”

    “二桦,过来,过来!”朱家桦一把抓住弟弟,后者只穿了最贴身的背心、裤衩,一脸的无可奈何,“你干什么嘿?”

    “给你介绍个人,知道这是谁吗?还记得我老和你提起的,在天(津)认识的那个小小吗?就是他!他大名叫卢利!以后你就叫他小小就行。”说罢回身招手,“小小,这是我弟,朱国桦,比你小,你叫他二桦也行,叫他国桦也行,对了,二桦,今天晚上让小小和你一块睡,啊?我……我先睡了。”

    看着朱家桦步履踉跄的和那个女子走进自己的房间,卢利和朱国桦相视苦笑,“国桦是吧,我是卢利,叫我小小就行。”

    朱国桦和他握握手,“总听我哥谈起你,一直没见过,这一次到北(京)来是……有事?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没有,这回过来……”两个人说着话,却谁也分辨不清对方的容貌,这让卢利大感无奈,“我说,咱进屋说话怎么样?”

    朱国桦哈哈一笑,“走,进去说话,进屋说话。”

    走进房中,朱国桦点亮灯光,这一次卢利可以看清楚对方了:朱国桦和自己的身高差不多,和乃兄一样,都生了一张同字脸,但他比朱国桦瘦得多,也黑得多,穿着蓝白道的海军跨栏背心,下面穿着裤衩;一双寿眉,鼻直口方,正在用同样的目光向自己瞧来。两个人目光碰触,都笑了一下,“小……我叫你小小,行吗?”

    “行,怎么不行。我叫你国桦吧,行吗?”

    “行,当然行。”

    朱国桦拿起桌上的烟卷和火柴,“我……对了,你抽烟吗?”

    “我不抽。”

    “那我就不和你客气了,”朱国桦飞快的点起一支烟,吸了一口,“总听我哥哥提起你,听说,你在天(津)是干个体户的?””

    “是啊,上班没地方,走后门我也不愿意,只能选择这个了。”卢利说道:“我也听你哥哥提起你,你好像是在xin jiāng,最近才回来?”

    “可不是吗?说起来啊,不及我的都早回来了,我们家的情况你也大约知道,要是想让我回来、或者说我想回来的话,早就回来了。但……在一个地方呆久了,就生出感情来了,而且我们xin jiāng那边的知青为了回城,闹得挺厉害的,我虽然算不上知青中的头儿,也算有点人脉,更不好撒手不管了。”

    “那,后来呢?”

    “国家一开始还顶着,最后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让我们回来——不让回来也不行了,全国知青都回城了,再加上云(南)丁惠民他们闹的那一出,当地有些害怕了,怕出现更加严重的问题,就赶忙给我们办手续,才回来的。”

    “我的情况大约要比你好一点,我下乡是在唐山,回来也是比较早的,省里连知青办都撤销了,我们这些人根本就没人理了。”

    “我听我哥哥说过,地震的时候,你还救过好几个人的命?是真的吗?”

    “算是真的吧,但这种事,真是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是第一个醒过来的,换做是任何人,可能也会想着救自己的——我别说什么革命同志,就单纯说是哥们吧,当时和我一屋住的,都是我朋友,我们在一块好几年了,和亲兄弟一样。”

    “我不知道你怎么想(我不知道你怎么想)……”两个人竟然同时冒出一句完全相同的话来,一语出口,二人都是一愣,“你先说。”

    “好吧,我先说,我想说的是,知青岁月虽然是苦,但哥们在一起度过的那段时间,培养起来的感情,真是比亲兄弟的血脉相连还要深厚!”

    卢利一笑,“我想说的也差不多。”

    两个人再度同时一笑,心中都有一种不约而同的感觉:这个人能成为自己的朋友,而且是最好的那种!

    朱国桦抽了几棵烟,卢利愕然发现,他的烟瘾也挺大的,“你抽烟够凶的啊?一天得多少?”

    “我没数过,大概得两三盒。”

    “太多了吧?”

    “没事,这都是在xin jiāng练出来的,冬天没事,躲在屋里,盖着被子就抽烟聊天,你是没看见我们那儿,男知青的被子烧得都是窟窿眼儿,好几次都差点着火。”

    “这就看出人多的好处来了,你没发现,我也能发现,要是自己一个人住,可能就出危险了。”

    朱国桦哈哈大笑,“没错,没错!我们都说嘛,这就是集体生活的好处——能救命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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