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山,巨大的石头上,三个大字苍劲有力。

    明西洛看向上次来还没有这块石碑,叫这个名字。

    徐智阳见状,苦笑:“五老爷的字越来越精进了。”

    明西洛颔首,他也曾仰慕五老爷的书法。

    “明大人请。”

    “徐大人客气了。”明西洛看到了停在空地上的几辆马车。

    郊外的风更大,但没有刮风就不干活的道理,荒野山上依旧热火朝天的忙碌着。

    明西洛缠了裤脚和袖口,拿着量尺衡量卡住徐工进度的位置,说是进度是明西洛给前辈面子,整整十天,他们连开工渠都没有挖好。

    徐智阳也觉得颜面无光:“我们按照你的图纸做的,就在这里才对,可这下面大面积岩石,根本洞不穿,我就想着改变一下方向,便往下挖了六米,可还事无法形成有效的冲击线路,而且,往下就是大面积的平野……”一下去能冲掉主家大半花田,打死他也不敢试水:“明大人帮忙看看哪里不对?”

    明西洛‘诧异’的接过图纸:“徐大人用的这个方案?”

    项心慈从山下来,风吹开了她层层叠叠薄如蝉翼的纱裙,在她背后犹如雾化一般,翻飞跌转,犹如天然仙羽。

    只是天仙并不好相处,项心慈微眯了眼睛,着眼看着半山这群废物。

    汪棋小心的拽拽心慈的衣袖,少说两句。

    她穿了一件乳粉色与心慈异曲同工之妙的衣裙,今日也是长见识了,才知道竟然有为大风设计的裙摆,翻飞旋转间毫不华丽奢靡,穿在她身上,她觉得自己再轻一些就要被风吹走了。

    项心慈冷哼一声,向下走着。

    河工上所有人默契的垂下头,无人敢多看,起初他们还惊叹主家的美貌,结果十天下来,他们充分的领略了小美人的脾气,最可气的是他们面对对方左一句废物右一句蠢材,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因为他们的确连路线都勘探不出来。

    徐智阳祈祷她别开口,别开口。

    明西洛之看了一眼徐智阳改过的图,拿过了测地量尺,徐智阳在河道上有他自己的习惯,左右窄距,冲击距离缩放一寸,可如果他的图纸就帮他放了一寸呢。

    “七小姐。”

    “七小姐。”

    明西洛早就看到了她,也已随着众人见礼。

    汪棋也看到了她,她不是有意看,而是对方太过显眼,立即守礼的垂下头。

    项心慈没有实现徐智阳的祈祷,直接停下来,十天:“怎么不用一百天,直接进入冬季,大家休息到明年不是正好。”

    徐智阳额头一阵冷汗,急忙再次拱手:“七小姐勿恼,明大人到了,刚到,今日一定给七小姐一个交代……”一定……

    项心慈正好停在明西洛身边,没注意到他,将过长的袖子动一下,才发现他在身后,但又看向徐智阳:“徐工真乃神迹,挖了十天人原来才发现人都没有凑齐。”

    徐智阳垂着头,一声不吭。

    汪棋又与他站在了一排,垂着头,微微颔首,乖巧的跟在心慈身后,

    清幽的香气顺着风丝丝缕缕的飘过来,她的衣袖在风起时险些碰到他脸,又在风落时落下,若有若无,甘冽清雅。

    汪棋看到了,不好意思的握住了心慈乱飞的袖子,悄悄攥到手心,好看是好看,就是需要周围的人距离她两丈远。

    明西洛头未抬。

    汪棋也没有多看。

    “哑巴了?”

    徐智阳深吸一口气:“不敢当,明参中今日一会定能探好。”

    “哦,那我等着,别再等两天,这池子再被风雨填平了。”

    “不敢。”

    项心慈看这什么都不懂的老东西一眼,转身走了。

    汪棋急忙跟上。

    徐智阳点头哈腰的将人送走,随后立即背脊挺直,小心谨慎之余又有些不忿,他们接的本就是私活,这小姐还挑三拣四,如果不是项五爷的女儿,谁会理她,就让这座山干着算了。

    徐智阳深吸一口气,只能硬着头皮干:“参中看如何?参……”去哪了?

    明西洛已经勘出了新的蓄池边界,命人开始动工。

    徐智阳立即激动的走过去:“这次真行?”

    明西洛不说那样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而且我看了一下,大人是不是在原来的图稿上放大了一寸。”

    “啊,我习惯了?”

    “我知道大人有这个习惯,所以图稿特意帮大人放大了。”这并不是能掩藏的事,也没必要:“所以那一点笑偏差而已,如果大人觉得这张图稿可行,下面的按照这个图纸来,应该没有问题。”

    “竟然如此!我说怎么……”徐智阳觉得更不好意思。

    他按照明西洛的图纸来就意味着他自己根本没有勘探,而是直接用,这种事,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至少说明如果荒野山的水道建成,跟他关系不大,也不是他慧心之作:“我也勘看了,觉得你的方案很合适……很合适……”其实是南北走向他根本走不过来,所以用了对方的。

    “多谢,那是我的荣幸,我还担心有问题,如果我有测绘有不对的地方还请徐大人指正。”

    “明参中少年英才,不敢当不敢当。”

    两人客气一二,又将问题聚焦到接下来的路线上,徐智阳争取跟明西洛一天,让明西洛帮他再复刻一遍他这张图的想法。

    明西洛亦不藏私,一路带着他尽力解说。

    徐智阳听着接下来的难度,有种要打退堂鼓的冲动:“东西本来就有冲出来的一条小溪,为什么非要南北线路。”

    明西洛看着图纸不说话,这事他能做主?

    徐智阳知道自己失礼:“辛苦你了。”

    “哪里,下官也是拙见。”

    徐智阳觉得风更大了,这哪里是挖两条水沟,这事一件工程。

    明西洛感觉到空中刚刚残留的气息,垂下头,将这股若有若无的香祛除,才发现是她的衣袖落在他袖笼上的残香,一时皱眉,颇为不悦。

    “大人……大人……”

    明西洛无缝衔接:“可以从后面将东西渠道的……”

    临近正午。

    汪棋坐在半山腰,心慈帮她在外面用透明的水晶做了一个罩子,将她罩住,风丝毫吹不到她,只有长长的衣衫袖笼落下,铺在地上纹丝不动的华美。

    汪棋看着将一株株幼苗种下去的心慈,又看眼山上:“真不给他们吃饭?”

    “饿着。”

    汪棋神色犹豫。

    项心慈不动声色,她发现汪棋虽然不主动,但富有同情心,就如她那天那句‘辛苦了’,刚刚明西洛解围的那一攥。虽然声音小,做的也不落痕迹,但一直注意他们的项心慈还是发现了。

    善良的小姐和被主家刁难的落难官吏,项心慈觉得不是不能用一下,或许效果更好。再说十天了,给她把地挖成那个样子,什么用没有,多饿几天就长脑子了。

    汪棋叹口气,又过了一会,鼓起勇气开口:“我看他们也挺认真的,没有偷懒的意思,还请了帮手过来,说明也想做好,不如,还是让他们吃饭吧。”

    “吃饱了万一想睡觉怎么办。”

    汪棋张张嘴,又张张嘴,傻呆呆的看着项心慈不知道怎么反驳。

    汪棋卷着身侧的腰带,入手丝滑的腰带,触感好的不可思议,这是心慈给她的,可是,她还是觉得挖水渠的那些人不容易。

    这几天她都有跟着心慈过来,明参中那天的话她听的清楚,南北方向本就艰难,选出的方案做出来也不易,恐怕也不是这些人不上心,而是工程难做。

    可心慈只看结果,一点辩解的机会都没有留给对方,那老工匠好几次都差点受伤。

    算了,心慈也听不下去。

    下午三刻,汪棋跟着心慈转到暖房外的田垄上,看着呼啸的风吹过哗哗作响的叶子,自己的头发丝都没有乱一下,心中百感交集:“天气还是太干燥了。”

    项心慈蹲在秋风中,吹起的一群混合着大地的颜色,更加柔美:“嗯。”

    “不如……给他们喝口水吧,万一渴了,发生什么意外是不是不太好,毕竟都是朝廷命官。”

    项心慈在看移栽的梅林:“他们不就是放水的,还缺水喝。”

    汪棋:“……”

    项心慈叹口气:“我算知道,你要是无法满意了,能念叨我一天,但我不确定还有没有饭菜,你可以去看看,如果有,可以让他们吃,但先声明,灶台在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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