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山道上,萨满巫神狂鞭坐骑,一众萨满使者飞驰在山道上,马蹄声踏碎了山谷中的寂静。道旁长草中,两双眼睛静静地盯着这队萨满使者。正是昆仑奴和牡丹。马队飞驰而过。牡丹轻声道:“他们怎么改变方向了?”昆仑奴摇了摇头。牡丹问:“还继续跟下去吗?”昆仑奴果断地道:“跟上!”

    轮台关的门静静地矗立在月光下。暗夜中响起了一阵细碎的马蹄声,萨满巫神率一众萨满使者来到门前,一摆手,一众下属马上勒住坐骑。她用极低的声音道:“下马!”萨满使者们悄无声息地跳下坐骑。巫神双手连挥,众人展开轻功,向街道飞奔而去。

    巫神红巾蒙面,率领萨满使者飞快地驰过街道,来到了一户人家门前——正是苏武一行的下榻之处。

    门前空空荡荡,巫神一摆手,萨满使者们纵身而起,跃墙进入院中。院子里静悄悄的,磨盘上放着那个空鸽笼。正房、堂屋都黑着灯。巫神做了一个手势,萨满使者立刻兵分两队,一队由巫神率领径奔正房;另一队直奔堂屋。

    正房的大门“砰”的一声被踹开,紫影一闪巫神已跃进屋中。她登时愣住了,屋里空空如也!另一队萨满使者飞奔而入,为首一人轻声报告道:“巫神,堂屋是空的,没有人!”

    巫神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是怎么回事?刚接到传信,说姓苏的住在这里,怎么会没有人?难道说又被他察觉了?”

    旁边的萨满使者道:“巫神,在镇子上查一查吧!”巫神点了点头。

    就在此时,两骑马停在了镇外,正是昆仑奴和牡丹。前面不远处,就是萨满使者的马队。牡丹轻声道:“他们肯定是进去了。”

    昆仑奴点了点头:“牡丹,我进去看看,你留在这儿。”

    牡丹道:“为什么?”

    昆仑奴道:“我们说好的,一切听我安排!。”

    牡丹语塞,半晌才道:“我害怕。”

    昆仑奴笑了,轻声道:“你把马牵到那边的大树下藏好,我一会儿就出来。”

    牡丹抱怨道:“哼,上次勘查驿站的时候就不让我去,这次又想甩开我!”

    昆仑奴道:“我答应,下次一定带上你,行了吧。”

    牡丹道:“说话可要算话!”说着,她很不情愿地牵着马蹑手蹑脚地向大树下跑去。昆仑奴纵身一跃,身体高高拔起,踩着坊门飞进镇去。

    在一户人家的屋子里,鬼火般的火折晃进房内,两个萨满使者慢慢走进来,忽然脚下一绊,一个趔趄。他将火折往地上一照,登时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地上遍布着死尸。萨满使者轻声道:“怎么都是死人?”另一人摇摇头。二人穿过堂屋向里面走去。

    正房内,两个萨满使者从影壁后转出来。突然一只手从旁边飞出,“砰”!一个萨满使者没来得及哼一声,沉甸甸地摔倒在地;另一人的嘴刚张一半,剑已经放在了他的咽喉之上。一只手从萨满使者的手里接过火折,正是昆仑奴。他伸手揭下萨满使者的蒙面黑布,竟是一个女子!

    萨满使者问:“你是谁?”

    昆仑奴问:“你们在找什么?

    萨满使者哼了一声:“你杀了我吧。”

    昆仑奴摇摇头:“我怎么能杀一个女人呢?再问一遍,你们在找什么?”

    萨满使者紧闭着嘴一言不发。昆仑奴的手指在萨满使者的肩胛上轻轻一敲,萨满使者登时疼得哼了一声,红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滚而下。昆仑奴的手指又在她的肩胛上敲了一下,萨满使者立刻浑身一松,瘫倒在地。

    昆仑奴蹲下身:“你们在找什么?”

    萨满使者紧咬牙关,昆仑奴举起了手。萨满使者连忙道:“我说,我说。我们在找……”猛地,她的手飞快地翻上来,掌中多了一柄断喉刀,闪电般刺向小奴的咽喉。小奴危急之下不及细想,手腕一翻一抖,“扑”的一声,刀刺进了萨满使者的咽喉。

    昆仑奴轻轻叹了口气,苦笑道:“这是何苦!”说着,他迅速站起身,奔出正房。

    昆仑奴飞快地掩进另一个房间,划亮火折,屋中满地死尸。昆仑奴倒吸了一口凉气,缓缓向前走去。忽然一具死尸闪电般伸出手来,死死地抓住昆仑奴的脚踝。小奴猛吃一惊,又见一点寒星从对面的屏风后袭来,径奔他的咽喉。好个昆仑奴,猛地起腿,竟将抓住他脚踝的人挑了起来,挡在身前,“哧”的一声,枣核镳钉进了那人的前胸,小奴转身起腿,将死尸踢飞出去,直撞对面的屏风。屏风“哗啦”一声破裂,一个人从后面蹿出来,夺门而逃,忽然寒光一闪,此人被昆仑奴的枪钉在了墙上。

    又是一个萨满使者。昆仑奴伸手扯下了他的蒙面黑布——又是一个女子!昆仑奴长叹了一声,狠狠一咬牙,转身向外走去,来到狭窄的街道中央。昆仑奴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在下昆仑奴,掌中八卦刀,请你们即刻现身,不要无谓的送死!我数到十,十声之后,就要大开杀戒!”

    说着,他右手猛地一振,八卦刀发出“铮”的一声。“一、二、三、四……”

    街道旁所有房屋的门打开了,萨满使者们如鬼魅一般飘了出来,将昆仑奴围在垓心。昆仑奴道:“请你们放下手中的武器,我担保绝不伤害你们!”

    萨满使者们慢慢地围上来。昆仑奴长叹一声道:“在这之前,我从没有杀过女人,可今天夜里……我不希望今夜再有人死去。请你们相信我,放下武器,我只是想问一个问题!”

    萨满使者们举起手中的刀,昆仑奴无奈地摇了摇头。忽然人影一闪,众萨满使者只觉得眼前一花,一条人影飞快地游动着,“仓啷”之声不绝于耳,萨满使者的刀纷纷落地,人被剑点中,一个个瘫倒在地,呻吟着。

    昆仑奴道:“好了,我已经说过,我只想问一个问题:“你们在找什么?”

    “我想,这个问题,她们不必回答你!”

    昆仑奴猛地转过身,只见街道尽头的坊门下,站着两个人,萨满鬼女和牡丹汗。当然,牡丹汗的脖子上架着一把刀。萨满鬼女发出一阵冷笑:“我想,苏武的师妹对你来说,一定很重要吧?”

    昆仑奴的声音金石一般刚硬:“你想错了!”

    萨满鬼女一愣:“哦?”

    牡丹也愣住了:“你、你……”

    萨满鬼女发出一阵阴恻恻的冷笑,手中刀猛地一紧,牡丹的脖子上登时溢出了鲜血,疼得哭了起来。萨满鬼女望着昆仑奴调侃道:“怎么样,现在你的感觉好多了吧?”

    昆仑奴缓缓向前走来:“知道吗,你已经令我愤怒了。希望你能明白这样做的后果!”

    萨满鬼女道:“我倒想听听。”

    昆仑奴点点头,边走边道:“这意味着,你今晚必须死!”

    萨满鬼女的刀又向牡丹的脖子里面刺了刺:“跟她一起吗?”

    牡丹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昆仑奴似乎丝毫不为所动:“你可以再用点力气,最好能杀了她。对于我来说,她是个累赘。”

    牡丹汗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张大了嘴,望着昆仑奴。昆仑奴已经越走越近。萨满鬼女似乎有些紧张了,厉声大喝道:“立刻停下,否则,我马上杀了她!”

    昆仑奴徐徐摇了摇头:“我刚说过的话,你没听清楚。我再说一遍,今晚,你必须死,不管你杀不杀她!”

    萨满鬼女的手有些颤抖了:“你、你真的不怕我杀了她!”

    昆仑奴已走到距牡丹五步之遥的地方,他微笑道:“我只在乎你!”

    他的手在背后拔出了八卦刀,眼中射出一道寒光。

    萨满鬼女的心理防线崩溃了,猛地,她手中刀狠狠刺向牡丹汗的脖颈。

    “呛”的一声,一道寒光飞奔而出,昆仑奴的八卦刀头深深地插进萨满鬼女的咽喉。萨满鬼女双眼凸出,一动不动,显然已经断了气。昆仑奴走到牡丹汗身前:“不要紧吧?”

    牡丹汗突然一声嚎啕,轮起右手狠狠地给了昆仑奴一记耳光,痛哭着奔出坊门。昆仑奴揉了揉被打得生疼的脸颊,无奈地笑了。他转过身,向萨满使者们走去。所有萨满使者慢慢地向后退缩,昆仑奴大步向前逼近:“现在我已经很生气了,我不会有耐心再问一遍,因此,请你们回答我刚刚提出的问题!”

    他紧了紧手中的八卦刀。一名萨满使者嗫嚅着道:“我们、我们在找……”

    忽然,她张大了嘴,昆仑奴一惊,猛地回头,只见一条黑影闪电般地掠入树林之中,快得异乎寻常。昆仑奴脱口喊道:“不好!”他回过头,只见十几名萨满使者的身体缓缓软倒在地。小奴翻过一人,那人面色青紫,探探鼻息,已经气绝。一枚钢针钉在她的脖子上。

    昆仑奴一惊:“又是仙鹤神针!”

    望着地上女子们的尸身,他的鼻子有些发酸,心中充满了愧疚之意。他轻声道:“对不起!”

    轮台关外,萨满使者乘坐的十几匹战马静静地站在小镇的牌楼之下。远处,昆仑奴快步从镇中走了出来,他来到萨满使者的马旁,仔细搜查着马背上驮负的什物。忽然,两个黑色的包袱映入他的眼帘,他赶忙将它们从马背上拿下,打开来看,里面是十几份塘报!

    昆仑奴一愣,伸手拿起一份,打开一看,登时倒抽了一口凉气,轻声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是赫连兀所发?难道李广利……”

    他迅即将塘报放进包袱之内,提起来挎在肩上。

    一阵哭声顺风传来,小奴回过头,不远处,牡丹伏在马背上抽泣着。昆仑奴无奈地摇了摇头。

    牡丹满面泪水。她伸手擦了擦,一方手帕递到眼前,牡丹下意识地接了过来。忽然她回过头,昆仑奴正望着她。牡丹狠狠地将手帕扔在地上,又踩上两脚,厉声喊道:“不要你假惺惺地做好人!你给我走开!”

    昆仑奴道:“好了,你知道,只有这么做才能救你。”

    牡丹转身喊道:“少来这一套!看看你刚刚那副冷酷的样子。你竟然让那个萨满鬼女再用点力气!你知不知道,再用点力气,我的脖子就被刺穿了!我知道你讨厌我,你只是看着我师哥的面子才对我和颜悦色,其实,你骨子里就是想让我死!”

    昆仑奴望着她:“为什么?为什么我想让你死呢?”

    牡丹语塞:“你,因为,你……”

    昆仑奴望着她:“说不出来了?我来说吧。你知道,在那种情况下,我越表现出对你的关心,你得救的机会就越小。她会将你作为人质胁迫我做很多事情,最后杀死你。你知道,我最不愿被人要挟,当然,更不愿看到你送命。现在你虽然受了一点轻伤,可我却保住了你的性命。对吗?”

    牡丹冷冷地道:“你不用再强辞夺理,为自己找借口了,一切我都明白,你根本不在乎我,也不关心我!”说着,委屈的泪水滚滚而下。她喊道:“你走,你给我走!这一辈子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昆仑奴笑了笑:“我是准备走。但是你没有发现,你现在是趴在我的马身上哭吗?”

    牡丹一愣,回头看了看,果然自己趴在昆仑奴的坐骑上,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昆仑奴翻身上马,一拨马头,慢慢地向镇外走去。身后响起了牡丹低低的声音:“还说走就走啊!”

    昆仑奴笑了,他勒停了坐骑:“怎么,你改主意了?”

    牡丹道:“我知道,你说的是对的。我也知道,你只有那样才能救我。可是,我、我……我总得把委屈喊出来吧。刚才那么危险,总不能连哭都不让我哭一声吧?而且,这儿又没有别的人,只有你……”

    昆仑奴也笑了:“现在哭够了吗?”

    牡丹撅着嘴道:“差不多吧。”

    昆仑奴叫她上马。牡丹翻身上马:“咱们去哪儿?”

    昆仑奴拍了拍黑包袱笑道:“追踪了几天,还是有些收获。”

    牡丹道:“那里面是什么?”

    昆仑奴道:“是塘报。”

    牡丹道:“塘报?啊,我明白了,这些就是兵败黑油山之前,李广利转经哈密驿发给朝廷的那些塘报,被这帮坏蛋给扣下了!”

    昆仑奴笑了笑:“不错,确实是经由哈密驿转发给朝廷的塘报,但是所发之人却不是李广利!”

    牡丹一惊:“不、不是李广利,谁还发过塘报?”

    昆仑奴平静地道:“是赫连兀。”

    牡丹一愣:“赫连兀?就是那个轮台郡守?”

    昆仑奴点点头。牡丹道:“可,他不是陷大军于死地的罪魁祸首吗?”

    昆仑奴道:“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牡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昆仑奴道:“还记得那个峡谷里的萨满使者呼延赞吗?”

    牡丹点头道:“记得”。

    昆仑奴道:“我们约好的,三天后在峡口见面,也许,他能告诉我一些什么。”

    牡丹张大了嘴:“你、你还真相信呀,你以为他真的会去?”

    昆仑奴点头:“一定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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