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七垂手而立,并未急着答话。

    元承熙却如坐针毡,紧扒着明黄座椅,用力抠着扶手上的龙须。他见顾七沉默,越发心慌,却碍于皇家威严,不得不强撑脸面。

    可这裴卿一言不发,又是何意?

    元承熙僵直了脊背,细汗从额间冒出,映得整张脸越发惨白。他舔了舔干裂的唇,喉中颤颤发出低吼:“朕登记时尚且年幼,内忧外患,是哲王一力扛起护国大旗。不瞒裴卿,就连那虎符,都在哲王手上!”

    “兵权旁落,难免引人异动。”顾七神色微凛,微微昂头,言语中透着丝丝寒意:“即便哲王此刻没有异心,他朝黄袍加身,也不得不...”

    “裴卿!”

    元承熙惊呼一声,猛地站起身来!

    怎奈双腿发软,打了个趔趄。

    冷汗滴落,打在元哲上呈的奏折上,印出无色的花。元承熙盯着奏折,眼底燃起怒火,浑身却冷得发颤!

    “他休想!”元承熙目眦尽裂,抓起奏折狠狠撕扯!

    恐惧袭来,压盖了心头的愤怒。元承熙即刻变了脸色,三两步奔到顾七跟前,猛抓住顾七的胳膊!

    “裴卿,朕对你,寄予厚望!”

    还从未见过元承熙如此失态。

    顾七眉心微蹙,亦被他疯癫模样吓了一跳:“陛下?”

    元承熙凑近几分,言语中透着恳求:“朕允你宰辅之位,待你荼州治水归来,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臣,谢过陛下!”

    刚要撤步行礼,胳膊却被元承熙紧紧拉扯。

    “裴卿,裴卿...”元承熙微弓着身子,咧着难看的笑容:“帮朕,帮朕!”

    眼前的帝王,威严全无。

    顾七不由得大吃一惊,即便是心中慌乱,也断不该是这副模样!

    她凝目攒眉,双手反托住元承熙的胳膊:“陛下,可是哪里不舒服?”

    “皇叔...”元承熙置若罔闻,盯着顾七的脸,笑得越发癫狂:“皇叔喜欢你,你说的话,他一定听!裴卿,你是天神派来守护朕的,只有你,克得住他!”

    越发胡言乱语!

    顾七双手一松,猛地后撤两步。

    “咣当!”

    元承熙摔倒在地,顿时晕了过去。

    “陛下!”

    顾七惊呼,门外守着的卫礼察觉不对,慌忙跑了进来。

    一个身强力壮的小太监,扛起元承熙直接奔向寝宫。卫礼则慌张跑去太医院,寻来了御医秦艽。

    顾七在门外踱步,听不到里面一丝动静。她停住脚步,深吸口气,不由得思索起来。

    元承熙幼时中毒,因解毒不及时落下病根。难不成今日这癫狂之举,是旧疾复发?

    “若果真如此...”顾七喃喃低语,不由得担心起元哲来。

    叔侄俩虽心怀猜忌,却始终彼此关心。顾七虽不懂这种复杂的情感,却也深知,元承熙若出了事,元哲会伤心。

    “吱呀”一声,卫礼从房中出来,叫住了疾走的顾七:“裴大人,陛下唤您进去呢。”

    “好。”顾七敛起担忧心绪,放轻脚步进了屋。

    秦艽在旁,正收拾针灸包。

    元承熙歪坐着,朝顾七招了招手。

    顾七凑上前,轻声道:“陛下,龙体要紧,万望保重啊。”

    “裴卿,”元承熙唇色泛白,说话的声音有气无力:“朕该如何是好啊?”

    顾七抿了抿嘴,警惕地瞥向旁边的秦艽。

    秦艽亦停住了手中活计,斜眼看向顾七。

    目光虽未交汇,却彼此有了察觉。

    秦艽面不改色,端着温水凑到床前,递过一颗丸药:“陛下,把药吃了。”

    待元承熙服下丸药,缓缓躺下后,秦艽方拎着药箱出了寝宫。

    顾七站在床前,审视着秦艽离开的身影,竟觉得,秦艽有些神秘。

    “裴卿...”

    “陛下!”顾七回身,眼露柔光,嘴角勾起伪笑。

    “若哲王当真...”

    “陛下!”顾七拱手行礼,径直断了元承熙的话。

    随后将澜国重文轻武之弊端做了详细阐述,提及昨日所见之景,引得元承熙也连连嗟叹。

    “既哲王殿下提起,便顺势改政,即便文臣和百姓心生怨怼,也定然会由哲王背着。自此,澜国风气得改,也有助澜国长盛不衰啊。”

    元承熙仰躺在床,无奈地叹了口气:“可削减了朕的文臣,岂不更助长了哲王的威风。”

    “陛下,荼州治水不能耽搁。”顾七抿嘴微笑,胸中已是运筹帷幄:“哲王殿下坐镇荼州,有利治水工程。可若青州战起,哲王定分身乏术,何不借此收回虎符,也好国都应对外敌入侵。”

    元承熙静静听着,心中豁然开朗!

    他眼眸忽闪,咧嘴笑了起来:“好,好...”

    在元承熙的寝宫待了半个多时辰,顾七方赶回小院。

    一路上,始终琢磨着御医秦艽。

    太医院诸多经验丰富的老御医,为何元承熙生病,卫礼首先找的是秦艽?若秦艽医术高超,也早该晋升,又何以久居人下?

    “秦艽...”顾七碎碎念叨,猛地想起什么,暗道一声不好,急忙忙朝小院奔去!

    果不其然。

    顾七刚踏入小院,便看到秋桑、雪蚕两个丫鬟,在院中跪着。

    二人身上胡乱披着外衫,头发湿漉漉贴在后背上,吓得身子发抖。

    本就安静的小院,此时静谧中透着微微恐怖。

    顾七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稍喘口气,推开门,一股潮湿的药味扑鼻而来。

    “哎哟哟,”顾七皱着眉,直接将门大敞,又快步将窗子打开:“是臣疏忽,忘了跟殿下说,小院有人。”

    “呵,你眼里还有本王么?”元哲坐在桌前,面色阴冷。

    顾七听话音不对,赶紧凑到跟前,恭敬行礼:“殿下恕罪!”

    元哲端坐桌前,敛着眉目平视前方。

    下朝后,自己便直接回到这小院,却不曾想,刚入院中,便听到女儿嬉戏声。

    凑到房前,听到“哗啦啦”的水声,顿时黑了脸,轻咳一声后,听到里面传来女人的声音:“大人且等等,奴婢还没泡好。”

    元哲不由得一惊,脑中忽想起顾七所言的“礼物”,瞬间恼怒!

    待丫鬟匆匆穿好衣衫,将二人赶到院外跪着。

    屋子弥漫着浓浓药香,引元哲频频皱眉。他微微凑近,看见浴桶中漂浮这黑乎乎的草药,腾起的羞愤凝结于胸,生生吐不出!

    直等到顾七回来,便再也压不住心中怒火!

    “裴启桓,你当本王是什么?任你戏弄的傻子?”

    顾七慌忙下跪,头触着地:“殿下容禀!”

    “关门。”

    头上传来冷冷一声,顾七不明所以,抬起头来:“啊?”

    “本王让你,关门。”

    “是,是...”顾七颤栗起身,走到门前怔住,微微回头:“殿下,不然,先让她们把浴桶搬出去?”

    “不必。”

    “哦。”顾七忐忑着关上门。

    随后又按照元哲的吩咐,将窗户紧掩。

    浴桶中热气蒸腾,闷得这屋子潮热,不一会,后背便渗出了汗。

    顾七站在浴桶旁,强忍着难闻的药味,热气熏湿了鬓边碎发,丝丝缕缕贴在了苍白的脸上。

    “殿下...”

    “谁送的?”

    顾七咋舌,微惊的双眸随即被水汽氤氲。她尴尬笑了两声:“殿下圣明,这是,陛下送给您的...您的礼物。”

    忽然没了动静。

    脸上笑容凝滞,顾七只觉头皮发麻,再也不敢发出响动。

    头上一只大手,捋着潮湿的碎发,轻擦过脸颊。

    顾七紧抿着唇,双睫颤抖不停。

    忽然!

    那手猛掐住自己后脖颈!

    “殿...殿下!”整个人被拽过去,顾七吓得浑身发颤,脚下瞬间没了力气,好似踩在棉花上,下一瞬便会跌落崖底!

    “裴启桓,”元哲一手掐住脖颈,一手揽上顾七的腰,双眸含怒,咬牙切齿:“本王应该跟承熙说说,与其送美人,不如将你送给本王!”

    顾七只觉喉咙发紧,脊背返寒,潮湿的衣衫贴在后背,同细汗搅在一起,引得浑身忽冷忽热。双眸映着惊恐,不自觉抬手抵在胸前。

    可即便如此,自己还是被轻松拎起,狠狠甩到了床上!

    这场景无比熟悉!

    顾七紧绷着神经,未等元哲探身,便“咕噜”滚到床角,同时从后腰掏出匕首,明晃晃的刀刃直指元哲!

    眼前的哲王殿下,已被愤怒冲昏头脑,他红着眼,带着骇人的压迫感,一点点凑近。

    直到刃尖扎入前胸,鲜红的血从浸透衣衫,沿着匕首淌了出来。

    “殿下!”顾七吓得面色入纸,慌忙收起匕首!

    可下一瞬,便被人紧揽入怀,脸上触到温热,那股子血腥味,直往鼻子里钻。

    “你万不该,算计本王。”低沉的声音从头顶灌入,连带着胸腔发出沉沉喉啸,顾七呆住,只觉鼻头一酸,掉下泪来。

    “殿下,对不住。”

    “本王的心思,你竟到现在都不知...”

    腰间的大手不安分捋动,瞬间解了大带,衣襟泛松。

    顾七心悬到嗓子眼,抬手紧拽住衣襟,欲向后仰。

    元哲似是早有准备,只待顾七仰头,直接覆了上去,任由她睁大的双眼无辜瞪着自己!

    粗重的呼吸喷在脸上,激得双颊泛红。

    薄唇滚烫,紧贴在一抹泛白的软唇上,愤然舔舐啃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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