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亚摩从没想过厄菲莫斯多替她做了这么多事,竟然一时间无法形容此时的复杂心情,之前无数的猜忌瞬间变成苦酸的糟酒,散发着羞愧和歉然,令人吞咽不得。

    过了许久亚摩摇摇头说:“也许约什重操旧业,在——雪山小镇的时候,他打铁的手艺就非常厉害。”心中一块压抑的大石酣然落下,随之而起的却是得知皮特蒙早已夭折的怅惘,还有她那无法舍弃,组成童年生活的邻里同乡,却全部早在过去悄无声息地烟消云散,丧命于恶徒的残忍手下。

    厄菲莫斯多抬手轻轻按在亚摩肩膀,亚摩浑身一颤,感觉到那手掌温热而宽厚,她颤抖地说:“我其实非常,非常讨厌皮特蒙,但是我听到他死了……厄菲莫斯多,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

    厄菲莫斯多理解地说:“亚摩小姐,若非你今天向我求证,也许我还会将这件事情继续隐瞒下去。这样看来,人和人之间需要的不仅仅是互相关爱,还需要直白的袒露与沟通,不是么?”

    “父亲和母亲知道吗?”

    厄菲莫斯多露出狡猾的淡淡笑容,说:“我把文件批阅放在先生的桌子上,但显然日理万机的先生非常认可我的工作,忽略了我夹在里面的账单支出。”

    亚摩更无法形容此时的感激,因为这件事可能会让厄菲莫斯多声誉受损,低声说:“谢谢你。”

    厄菲莫斯多说:“亚摩小姐,不仅仅是我,还有兰斯洛德家族,都会站在你身后,是你最坚固的后盾,更是你永远的避风港。你要知道就算先生和夫人都知晓了此事,也不会袖手旁观的,他们对你的期望也许超乎你自己想象。”

    亚摩内心被击溃的最后防线是看到对方拿出纯白帕巾,厄菲莫斯多将它放在亚摩的面前,说:“或许你已经过了会哭泣的年纪,但我始终会在原地关注着你。”

    亚摩沉默许久,听到皮鞋的脚步声快要离开餐厅,突然开口说:“我还知道更多。”她艰难地说,“菲丽儿隐瞒的事情。”

    厄菲莫斯多转过身,走回来,餐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但厄菲莫斯多的声音已经刻意地降低下来:“夫人已经嘱咐我将事情处理后续,你不需要担心。”

    亚摩说:“菲丽儿还有不想让母亲知道的事情,她很后悔,希望你们不要指责她。”

    厄菲莫斯多温柔而耐心地说:“我可以像以往一样,不会告诉任何人,那么菲丽儿小姐的秘密也就没有更多的人知道了不是么?”

    亚摩看着厄菲莫斯弯腰将耳朵凑过来,想了想,还是将她最近非常苦恼的事情透露出来:“还有为毕业准备的红宝石项链,让那人也拿走了,房间里到处都找不到。菲丽儿希望我去他所在的村庄看看,查看是否能找到。”

    “啊,是这样,怪不得……”厄菲莫斯多的瞳孔微微扩张,再站直腰时神情已经恢复到原来的平静,似乎这事情再没什么大不了,这让亚摩着实松口气,“说实话,菲丽儿小姐不应该将此事托付给你,毕竟一位举止出挑的小姐出现在任何地方都会引起众人的注意,我想我会很快带来好消息,等到物归原主,而你所担心的事情就不会产生更多的困扰了。”

    厄菲莫斯多说:“夫人正在首都陪着她,我们都已从洛希伯那里得知事情的详细经过,夫人很感激你的帮助,毕竟没有你,也许菲丽儿会遭遇更加不幸的事情……但与此同时,我更感激你愿意相信我。”

    亚摩心中的大石头落下,只听到厄菲莫斯多轻声说:“任何事情都会留下痕迹,亚摩小姐,请不要为不能保守秘密而太过自责,毕竟可能更懂得女儿的母亲会时刻关注和掌握孩子们的一举一动。”

    等亚摩爬上马车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厄菲莫斯多暗示她,辛西娅早就知道了项链的去处。

    很快惊闻噩耗的巴德蒂欲哭无泪,说:“亚摩,我最好的朋友,一定要记得我。”

    亚摩说:“放心,我只是回到原来的年级,不是要直接上战场。”

    对于亚摩跳级最为接受不了的是巴德蒂,她不得不由于小组人员过少而强行被分配到另外新组中,得到亚摩确保不会忘记自己的承诺后,巴德蒂才在校园门口恋恋不舍地告别。

    高年级修学的经历在亚摩记忆中有些模糊,不是因为这里的特色没让人印象深刻,相反,这里的学习生活激动人心,只是紧张刺激的日子千篇一律,混乱的学习生涯导致亚摩几乎分辨不清日子的流逝。

    与中年级校区林立建筑不同,这里有着非同寻常广阔的实战场地,即使层层包围的保护罩下,脚底地面震感不断,爆破的灰尘弥漫不开,在像倒扣着鱼缸似的层层保护罩下,远目望去,仿若地里扎着一个个截断的灯泡弧面。

    亚摩只记得这五年很累,是暗无天日的那种。

    一架残破的纸飞机歪歪斜斜撞过来,砸在亚摩脑袋上,等了半天的亚摩扯开一看,上面潦草地写着“速来一区五号场地”。看来此时负责迎接的教授正在上课,她拿着纸条刚想问地址,便见坐在简陋观望台的负责人员伸手指着指示牌,让她自己找去。

    亚摩抱着崭新书本匆匆下了阶梯到达坑底,便只能看到矮墙和透明罩的圆顶,瞬间明白了这种遮人耳目的作用——这里看上去就像是无数个小战场,为了避免互相干扰视线的实践练习课而设立的。

    亚摩拿着纸条找路,低头闻到了纸条散发着浓浓的硝烟气味,正感觉有些奇怪,便见前方岌岌可危的木门被人从里面踹开,砸在地上。一群熏得乌漆抹黑的同学们抱头逃窜,甚至有些人似乎没了衣服,没等亚摩反应过来便瞬间跑得没了影子,亚摩便明白矮墙的另一个功能,可以遮羞。

    一个教授模样的男人拽着炸得焦黑的东西走出来,呛咳地摆手:“下课,下课——”

    然而学生们早就溜光,男人摸了眼睛,露出擦成两道灰色的两条缝,看清面前面容白皙的亚摩,竟然开心地说:“竟然还有这位……同学完成了本次实操课!”

    那焦黑的东西咳出一团烟尘,睁开白得过分的眼睛看了一眼亚摩,说:“那是咱们新来的同学好吗,她根本就没上过课!”

    教授眯眼,看到了亚摩胸前的名牌,才想起自己送出的通知:“是亚摩啊,哦,他们现在去元素实践课了,你赶快过去吧。”

    焦黑的同学挣脱开,拍拍衣服,几片衣块晃了晃,顽强地挂在上面,说:“走,我带你去湖边。”

    亚摩快步跟在他身后,回头看了眼走去准备清理场地的教授,说:“你需要去医务室么?”

    那同学说:“不用。”

    穿过这一片不断传来轰炸震感的危险区域后,跨过警示牌,他们进入一个毫不起眼的建筑内,屋内摆放着迷宫似的植被,不知拐过哪个弯,眼前骤然开朗,一片望不到头的海湾出现眼前,白色鸥鸟在旗帜上飞翔,炙热的阳光照射下来,将整片海港变得明媚多姿。

    之前那些实操课不甚理想的同学们正在码头上听教授讲解课程。

    同学说:“我叫诺文,这里是蓬德亚布港的三号基地。”

    亚摩点头说:“你好。”

    诺文看了她一眼,便钻进人群往前拱,一群漆黑黑的同学中,落在最后面的亚摩变成了正在讲课的新教授最注意的人选。

    “后面的——就是你,亚摩,”教授眼尖地看到亚摩胸前的牌子,“今天正好是深冬,用水元素发起的攻击有哪些?”

    “水,雪,冰。根据效果可以分为自然类暴雨,雪暴,龙卷风,洪水……和拟态类水龙,水箭,水炮等,初冬的猎户座明亮非常,利用它做试探类进攻最为合适,天狼星可以作为主阵恒点,适用于大部分一般的法阵。”

    “很好,如果我手里只有非常擅长火攻的人手,我该怎么做?”

    亚摩愣住了,说:“投掷火石或者集中兵力攻击薄弱点?”

    教授拍拍手,镇定地面对一张张黑脸,说:“对方还有十几个力量充沛的魔法师,你只能作出最简单的变出水来,不至于渴死,怎么办?”

    诺文举手说:“教授,大陆的深冬气温都在结冰程度,将混有燃料的水流过地面之后结冰,火攻的好手可以选变异类火,围困敌方四周,要么熏攻,要么破坏土质,用突袭直接切断他们施展法术的可能性,最后考虑投毒和诈降。”

    亚摩顿时对诺文竖立起对强者的尊敬。

    教授宣布的自由活动中,所有人开始在码头木板上画迷你法阵,亚摩初来乍到,刚要参考周围人的选择,教授点名指出她:“脸最干净的那个同学,要有自己的主见和拿手绝活知道了没,每个人同样的魔法阵发挥作用都不同!”

    八年级的课程还停留在安全可靠的启动法阵练习,亚摩手忙脚乱,生怕落别人一步,才记起来自己没有得到分配矿晶,然而周围都已开始启动法阵,只听前面的海面中炸开一道水流,汇聚成人腰粗的水鞭,开始无差别攻击范围内的所有人,木质码头被瞬时击碎,所有人大叫一声,同时坠河。

    亚摩:“……”

    将人都救回来的教授一脸怒气教训罪魁祸首:“诺文,精准控制,精准控制,如果扩大魔法阵图施展魔法,你会把自己的友军都炸上天的。”

    亚摩回到城堡的时候,受到了城堡上下所有人的注目礼,妮塔拼命地比划着,壁炉前原本坐着的辛西娅已经笑瘫在沙发上,跟在亚摩身后的洛希伯耸肩,尽情地嘲笑他的姐姐:“她不肯告诉我原因。”

    亚摩从头上摘下一根水草,阴郁地回答:“盥洗室被延迟防爆的法阵轰炸了。”

    她果断地说:“母亲,我请求退回原来的班级。”

    辛西娅摇摇头,刚才还愁思的模样已经变成笑意满满,她上下扫了一眼,笑了出来:“其他班都已经满员了,这就是你原本要上的班级,不然我真的想把你和菲丽儿放在一起,忍耐一下吧,很快就能毕业的。”

    亚摩严重怀疑自己上错了学,事实上证明这竟然是对的,施瓦格夫人用心良苦,让亚摩降级到三年级,插的班竟然算是成绩优异的重点班级,里面不乏贵族的上进者和成绩优异的普通平民,而亚摩真正的十年级班则是集合了所有整天惹是生非,各种理由炸毁场地的上流社会的残次品。

    五年来度日如年,和亲人、朋友的短暂相聚是她唯一的轻松时刻。晨光斜落,在她浅黄的长发上落下光晕,外面的门被人推开,艳丽的菲丽儿大步走进来,她刚盘完头发,露出白皙光滑的长脖,锁骨显现,胸脯被贴身衣服勾勒出饱满的曲线。

    菲丽儿带着浩浩荡荡的女仆和一排推动衣架进来,变得异常听话的妮塔将要用的首饰,包鞋都摆出来,亚摩坐在书桌后,看着瞬间挤得塞不下脚的书房,朝着菲丽儿说:“这里是书房。”

    菲丽儿抬起下巴,盛气凌人地指挥着众人放东西:“别看书了,咱们的卧房太小,这边宽敞些。”

    亚摩只好站起来,将写好的信件交给妮塔,让她请厄菲莫斯多发派急件。

    屋外推进镜子,菲丽儿手托着下巴,走来走去,在几十件正规的蓬松礼裙里挑剔不已,最终还是选择了原本订下的金色和浅蓝的两套绸缎面料专定的服装,礼服上各自金丝银线,点缀着无数不凡珠玉宝石,金色华裙收口窄袖,配上稀缺金属制成的手环和猩红宝石项链,交互辉映,浮华夺目。而浅蓝礼服突出了裙摆上的乳粉蔷薇,敞袖蕾丝,与深蓝透亮的宝石项链正好配饰。

    “再加点腮红,”菲丽儿看来看去,不太满意地说,一边还催促着亚摩赶快过来打扮,“母亲选得颜色太需要皮肤衬托,希望到了舞会的时候,我的男伴不会觉得我戴了面具,亚摩,你的男伴是谁?”

    亚摩一脸崩溃地僵硬着身子,坐在镜子的另一边任由女仆打扮:“如果他不出现,我就自己一个人跳舞。”

    菲丽儿翻了个白眼:“我可以把我的男人分享给你。”

    亚摩低声说:“你真的要和利兹跳舞?母亲会杀了你的。”

    菲丽儿眼里充满着跃跃欲试的激动:“瞧好了,这可是压轴节目,整个舞会都会因我而欢呼,举世都因我而璀璨。”

    亚摩心中叹气,女仆已经要求亚摩闭上嘴巴,将涂满口红色块的手臂放在她脸颊比对,菲丽儿歪头说:“朱红那款,少点油清爽些。”

    鲁斯塔每年毕业的魔法师大约在一百五十人,国王拿出夏季避暑的黑天鹅宫殿作为毕业生的舞会场地,专门用来庆祝国之栋才顺利结业。晚霞给大地染上一片鲜红,灯火通明的皇宫内人影憧憧,无数庄严伫立的侍卫举着长矛围绕着宫殿,河道上的天鹅在小船的驱赶下飞回巢穴,。

    悠扬的小提琴声传来,一辆辆马车不停地挪动,直至所有人都下车往这座令人向往的建筑赶去。

    “菲丽儿·兰斯洛德,亚摩·兰斯洛德——”

    戴着白色假发的侍卫官严肃地扬声报备,大门缓缓打开,迎接贵宾进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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