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亚摩支起身子,努力地咽下好几口水,胃里很快有了暖意和饱腹感,但是瑞德姆还是让她继续喝,直到亚摩发现自己正在捧着一个湿漉漉的脑袋,自己碰到的也不是水袋的口,而是散发着体温的活物的脖子时,简直把自己吓死。

    瑞德姆捂住亚摩的嘴巴,拼命不让她吐出来,过了一会儿才放开手,就着亚摩喝过的位置凑近野狼的脖子开始喝剩下的血液。亚摩脑子一片空白,盯着他扔开那头似乎是之前厮杀后的战利品,身体开始有了力气,便只想离瑞德姆远一些,就这么浑浑噩噩走回自己的房间,倒在了自己的床上。

    跟着一堆老弱病残的士兵守完夜,瑞德姆见自己的新下属还没起来,便赶紧过来敲门,四五下就不耐烦地推开,只见一张狭窄的木床上,躺着两个相互交错睡在一起的男女,亚摩的头发已经糊成一缕一缕,散落开来,整个人缩在男人怀中瑟瑟发抖,因为这张床还没有一张被子。

    “……独眼!”瑞德姆捂着胸口,告诉自己这两个人根本没有发生任何意外的事情,那叫独眼的士兵小跑过来,脸上带着眼罩,高兴地说:“少尉,咱们把肉烤好了!”

    “谁让你把斯德放在这里的!?”瑞德姆低声训斥道,“还有,叫我上校。”

    “可是您不是说剩下的那间空房子,这里就一间屋子啊,”独眼士兵咦了一下,“这个女人又是谁?”

    “笨蛋,这是我们新来的魔法师和治疗师,少得罪她——”瑞德姆跨入房间,准备将那杀了头狼、救回了士兵的男人拖出去,毕竟亚摩可不能得罪,他不能确保这种贵族家的女孩子会不会恼羞成怒将人杀了泄愤。

    刚碰到斯德的肩膀,对方怀中的亚摩已经睁开了毫无睡意的眼眸,她迟缓地坐起来,然后看着昨夜同床共枕却毫无知觉的床伴,只见一个熟悉得不得了的男人正贴着墙,皱着眉头沉睡,受伤的腿还是亚摩昨日最后的杰作,亚摩无力地感慨着这个世界好小,每当她倒霉得不得了的时候,这个男人就会出现。

    “嗯……嗨?”瑞德姆尴尬地笑了几声,连忙跟着亚摩走了出去,“早饭已经做好,要不要来一点?”

    天空灰蒙蒙得明亮起来,晨风不断燥热,亚摩搓着发痒的头皮站在城墙上,眺望着远处的旭日慢慢升空,空气中潮湿闷热明显起来,她吞着唾沫,喉咙处还有一阵腥甜的粘腻。木城墙东侧,一百多名男人正在废墟残骸中搬运碎石块,独轮车将这些原本属于房屋建筑的石块运到只有一座木城墙的两侧,不断的填塞着木墙和石壁之间的空隙。

    天亮让亚摩着才明白这里的地势和布局,险峻山峦之中,木城墙如同一块人工大门守卫着平原要塞,城墙两侧的空隙正在被修补——那正是昨天亚摩能够绕圈的原因,城墙继续延长连接东边侧壁一块凹陷盆地,里面原是驻扎军队的住宅区域,也因为前不久的惨烈战事被摧毁破坏,成为一片废墟。

    “不知道它们从哪里冒出来的,”瑞德姆含着烟,一脸沧桑地看着士兵们裸着上身在埋头苦干,指着一处山中,“就一脚,踩塌了我们的城墙,伯鲁用魔法阵困住了它,想就地杀死,但是它太大了,就这样——”他伸出手,轻轻一握,“就把伯鲁捏成了肉泥,一块白花花的脑子就落在了我的面前。”

    热风吹过脸颊,亚摩点点头表示理解瑞德姆的意思,那位要照应她的魔法师已经不幸身亡,现在只能靠自己了,瑞德姆指着盆地中正在干活的一处:“那里就是伯鲁住的地方,他享受着最高的待遇,可惜他和我的上校将军,以及数一千战友全部战死,没留下任何痕迹,最后时刻还是你们正规塔楼出来的魔法师赶跑了巨人。”

    亚摩默哀了一会儿,然后反应过来微微露出惊讶的表情,仿佛在问军事要地还有不正规的魔法师,瑞德姆讥笑了一声:“不管死没死,这里都没有魔法师敢来,这里又被称为最快升职的死亡峡谷,你应该能理解,我原本还是个最低级的少尉呢。”

    亚摩想了想说:“国王已经在筹集物资军需,这里很快就会再来人的。”

    瑞德姆却只是自言自语说:“果然是……上流社会,贵族家的小姐。”

    “对不起,你说什么?”亚摩假装没听见。

    “没什么,”瑞德姆挑眉说,“我也得去干活了,回见。”他走出了几步,若有所思地说,“女士,如果你介意空荡荡的单人房的话,可以跟我一起去翻翻倒塌的建筑里,说不定能找到今晚盖的被子。”

    亚摩不停地摸着手臂,扣下一片片血痂,不能接受这样悲壮的现实,连忙跟了上去。在废墟中亚摩跟着瑞德姆找到了厚实的床垫,没了把手的铁壶,质地坚硬的碗盘铁具……甚至还找到了沐浴用的肥皂和香精,亚摩将它们都扔在了一旁,打算等会捡回去,瑞德姆却好像在找什么似的,不停地让士兵们翻开石堆,所有人都报以摇头表示没有。

    亚摩支着腰,从碎成木片的柜子里找出水晶球的残骸和书本的残缺页面,盯着上面努力认字,瑞德姆突然说:“魔法可以办成很多事情,对吧。”

    亚摩斜眼看着瑞德姆,说:“也许。”

    瑞德姆还想说话,突然变得有些奇怪起来,脸皮也抽动着一跳一跳,说:“你放心,如果有人要骚扰你的话,我一定会把他第三条腿打断。”

    亚摩看着周围劳累干活的男人们,仅她一个女人的现况也许真的会让自己有些怪异和不适,但并不代表这些老弱伤残也可以欺负她,真当自己的体质是弱不经风吗。她站起来,身边已经出现了一双肮脏的靴子,那人踩在碎石之上,接着出现的是一根拐杖,亚摩身边响起了男人的声音:“早上好,上校。”

    瑞德姆哈哈地笑起来,连忙招呼着男人朝边上走去,两个男人站在远处对话,浓眉的斯德在瑞德姆的劝说下往这边看了两眼,那模样还真是看着无辜,亚摩心中哼了一声虚伪,转过身继续翻倒着,她看着自己的手,摸了摸灰扑扑的脸蛋,苦中作乐地勾起嘴角。好像现在这么糟糕的情况,竟然也没那么不能忍受似的。

    亚摩听到了由远而近的声音,说:“是不是像做了场白日梦?”

    斯德已经走到她身边,低声地说:“而且是一场噩梦。”

    瑞德姆远远地看着斯德和亚摩“道歉”完,竟然还友好地组队一起翻废墟,走远后说:“真是够见鬼的了,就算世界上只剩下一个女人,也被斯德给抢了去。”

    亚摩发现了魔法师的寝室,可惜里面一塌糊涂,只剩下残留的纸片和碎布,斯德踉跄地走过来,用拐杖点点一块巨石,亚摩推不动,斯德把拐杖扔开,费力将巨石扔在一旁,说:“每年雅新基都有一吨的矿晶分配下来,足够这里的保护法阵运行,但是伯鲁拙劣的操作和纵情的享受让这里遭受了毁灭性的覆灭。”

    亚摩短暂地停顿下来,用手擦开被压扁器具的表面,露出金属的光泽,几块矿晶被切面成宝石用来镶嵌,亚摩认了半天,发现这木头原来属于一根床柱:“……”

    亚摩抠出没被破坏的矿晶,塞到口袋里,说:“为什么我总是能遇见你?”

    斯德斜着腿坐下来,跟着一起帮忙挖另一根床柱上的矿晶,随口说:“为什么我总是碰到你?”

    亚摩说:“你昨天早就认出了我,还睡在了我的床上。”

    斯德一顿,看了亚摩一眼,那一眼让亚摩脊梁骨都窜上一阵机灵,好像亚摩才是需要负责的那个,亚摩放过这个自相残杀的话题,说:“你当时为什么不认出我?”

    “因为我怕你把我的腿锯掉,”斯德反将一军,“你又为什么不在塔楼好好当你的职工,千里迢迢来找我么?”

    轮到亚摩噎住:“……”她瞪了斯德一眼,男人在这里的日子似乎不太好过,除了伤势之外,那露出的皮肤全是虫子叮咬后留下的红包,“因为我碰到了一场事故,被人冤枉,被发配到这里了。”

    “那我也一样——”斯德神情一凝,抓着磨损的绸缎精编袋,捏了捏,“找到了。”

    亚摩看着他走出废墟,在空地上指挥着干活的人将找出来的布料摊在地上,他把弄着袋子,从里面不停地往外倾倒,刚开始是书籍,衣物,完好无缺的首饰盒……慢慢变成了纯度加深的矿晶,武器,最后听到索索的声响,一个米色的布袋,接着一个布袋落在地上,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因为斯德手中的手提袋不过两个巴掌大,却在源源不断地吐出藏起来的物品。瑞德姆从远处急奔而来,跪在地上打开布袋,哈哈大笑,像是一个疯子一样。

    亚摩却听到身边的士兵说:“夫人,那是上校夫人的东西。”

    “不,那是上校贪污的。”有人反驳。

    这里的上校可不会指刚上任的瑞德姆,亚摩看向那些已经反应过来、四周士兵脸上青红交替的脸,他们脸上挂着愤怒和压抑的悲戚,以及空地上笑得发狂的瑞德姆,亚摩嘴里还有残留的血腥味,只觉得这一幕似乎格外的讽刺。

    瑞德姆大笑道:“粮食,粮食!”他颤抖的手伸入布袋之中,那些小麦从指缝落回袋子,他克制了,将布袋扎紧,举着粮食大吼:“今天吃顿好的!——”

    当晚,所有人都享用了一天充足的食物,亚摩躺在充满着碎石泥土味道的床上,敲敲木板:“你睡着了吗?”

    过了一会儿,隔壁传来斯德的声音:“为什么不睡觉。”

    “我只是无法理解现在的心情,但是我觉得有人陪着我一起遭难,感觉还不错,”亚摩等了一会儿,继续敲墙,这里没有任何娱乐,她也不需要站岗值夜,被照顾性地放去睡觉,那些以往丰富的夜间活动全部被迫中指,这感觉有点和戒断类似,心里痒得发慌,“你睡了吗?”

    斯德说:“我在看你给我的文件。”

    斯德成了最好的聊天对象,亚摩继续提出问题:“这里穷得用油用火都被瑞德姆管着,你哪来的灯?”

    隔壁没了声响,亚摩却架着胳膊,勾着嘴角看着天花板说:“晚安,斯德。”

    很久以后,斯德的声音传来过来。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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