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惊疑不定地打开门,屋外也空无一人,刚要说他老糊涂了,但是下一秒真的有个男人出现在他们眼前,这个男人不年轻了,但西装革履,衣冠楚楚,很有老绅士的风范,亚摩一看到黑发灰眸的男人走进视线,不由惊呼出声:“斯德。”
佛西法修的目光沉了下来,嘴角却勾起来。
但那好像又不像亚摩所认识的斯德,他的两侧发鬓有了白色的迹象,原本薄唇变得发白,仿佛长途跋涉、沧桑漂泊,容颜也因为岁月变得不再英俊非凡,但那份沉稳和可靠却更加凸显,更神奇的是,他好像有一种厄菲摩斯多特有的气质,一举一动都有特定的条框规则,她的心立刻砰砰跳了起来,即使该怀疑他出现在这里的用意,但她仍必不可免地陷入刚和他分离,又开始想念他的情绪中。
“有时候不能否认,魔法也是会有奇怪的意外,不过我好像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了。”
斯德花了番功夫才将卡尔列带出来,卡尔列一手培养的人们都一致认为他们之间有不可告人的关系,但斯德毫不怯场,言语讽刺辛辣,毫不客气,卡尔列也有了底气,终于把憋在心里的话吼出来:“原本他想给你们一笔钱,我拒绝了——你们不配拥用任何钱财,没有我,你们早就死了!”
“而我,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就算没有他,我宁愿死在外面,也不愿意见到你们丑恶的嘴脸!”他畅快极了,一瘸一拐地爬下床来,几乎整个人都倒在了斯德身上。
他们回到那条深巷,佛西法修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他们跟着斯德往外走去,斯德的手里拿着巴掌大盒子的遗产,他还扶着快要走不动路的卡尔列,即使对方弓腰驼背,走一步咳两声,斯德也没有放开对方,他们时不时谈话,亚摩听到了卡尔列絮絮叨叨地回顾以往风光的日子,意外发现对方还算个曾经小有名气的地下掌权者。
“按理说占卜无法和未来人进行沟通交流,但魔法实验就是基于打破常理,做出大胆的猜测,”佛西法修却在这个时候开始教亚摩占卜的诀窍,亚摩难免一心二用,好几次她都要怀疑卡尔列能看到自己,但那位老人却仿佛只是不经意地通过打开的窗户玻璃,或者路边积水,只是靠视线的反射和她对上。
她却不能将佛西法修的话当成没有任何目的的随意,下一刻,她看见了举着长矛的红制服宪兵开道,接踵而至的数量四轮马车从他们面前行驶过去,在民区看到贵族车辆可不容易,斯德和卡尔列被阻拦停了下来,不仅仅是他们,所有人都互相拥挤在两侧迎接马车的前进。
雕刻精美的奢华车厢里伸出手来,朝他们挥手致意,护驾宪兵站在马车后座不断扬臂撒钱,金币和玫瑰花飘洒空中,砸到了人群,落在了地上,清脆声不绝于耳。
“王后……王后的座驾。”
“王后来我们这里了!!”
“日昂加三世万岁,王后万岁!”
这是不可能的,他们正在占卜未来,未来怎么可能存在日昂加三世。
亚摩露出了岂止惊悚的表情,要走前去确认是他们喊错了还是自己的问题,却被佛西法修扯着胳膊往右边走去,她不住地往后猛看——人群发出骚乱、哄抢,欢呼声和推挤踩踏一同发生,那扇窗户终于出现了主人翁的侧脸,亚摩呼吸急促,瞪大了双眼:“那是谁?”
佛西法修没有说话,亚摩盯着自己陌生的脸出现在王后马车中,当头一棒,震惊地说:“这到底是哪里?”
斯德扶着卡尔列离开人群,将欢呼和致敬都抛在脑后,万人空巷的一处空地上,斯德掏出了一面铜镜,他熟练非常地施展魔法,水银源源不断从镜子里升腾变出了一人高的水镜,卡尔列在指导下将手臂割伤,混入自己的血液。
水镜迅速变成了鲜红色,沸腾着层层扩散的波纹,极轻的嗡鸣中,整面血色的水镜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斯德低声申明:“鉴于之前的见面,你知道我来的目的。”
卡尔列的喉咙发出嗬嗬声,脸色因失血灰败不堪,只能倚墙强颜欢笑道:“我已经想好了,米索康,这个名字不错吧。”
斯德眉头狠狠蹙紧,仿佛一颗揪紧的心脏受到重击,他这一次沉默了很久,低头盯着自己拉长的影子,再抬起头来,说:“你知道代价,稍有差池——”
“你重复了好几次,我记得,”卡尔列猛然抓住斯德的胳膊,留下枯爪般的痕迹,盯着他的脸意有所指地说,“既然你出现了,就说明这个计划成功,我猜得没错吧,”他笑了起来,很是得意,但那阴险一闪而过,“我曾经也风光过,别用小花招骗我,我知道你的秘密,或者说,我们之间还会有什么可隐瞒的吗?”
斯德却说:“不一定。”
从水镜穿过后,他们总共用水镜到达两个地方,一处是卡尔列从民区某屋里抱出婴儿,他们罕见地对着那男婴投以复杂的注目礼,任由他带着降临人世的污渍啼哭不止。另一个是在孤儿院前,他们将包裹好的婴儿放在了台阶上,放上取好名字的卡片,卡尔列对斯德告别。
孤儿院前人迹罕至,房屋破落,年久失修的窗户都是用木条钉死,比民区的房屋要差了很多,但卡尔列没有提出疑问。
斯德离别前道:“你为什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卡尔列毫不在意地反省,很难认为到底是否出自真心,好在斯德并不在在意他的语气:“瞧瞧我那些不争气的孩子们就知道啦,贪婪、私欲、狡诈……每一个都是我精心挑选出来的,我希望他们能帮助我成就辉煌,巩固事业,最后脱颖而出的可以在我死后接替我的生意。但你知道,我得掌握一些他们致命的缺点才好放心入睡,每一个,我都设计好他们背叛我的结局。”
“但英雄总会老去,雄狮也会掉光牙齿,脱光鬃毛……我的精力不够了,管不住他们了,结果是亲手摧毁自己一手建造的根基,我认栽了,不过我也曾享受过最奢华的人生,现在你又出现,我有什么不好满足的呢。”
“我曾经有过一个念头,如果我能改变过去,”卡尔列站在门前,举起颤巍的手来,透过花白的头发去看他,“我从没说过,但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说,但我这样的人,经历过大风大浪,腐朽年迈后,拥有的遗憾不知多少,倾慕一个女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想参与她的生命,我想和她一起经历那些惊心动魄的战役,或许只要充当她的朋友战友足矣,也许无关爱情,你告诉我,我成功了吗?”
斯德很久才点点头,却带着惨淡的寂寥,说:“在某种意义上,你成功了,或许还能得到更多。”
卡尔列笑了起来,浑浊的眸子里倒映着女人散发着微光的身影:“我就知道,我第一次见到她就知道了,那样的风情,那样的迷人,我从没见过让我如此辗转反侧挂念的女人,不,她可比我认识的所有女人都要更为迷人、危险,日昂加三世怎么能配的上她,好啦,走吧。”他挥手驱赶斯德,斯德也转过身去。
“在我的世界里,日昂加三世很早就死去了,你说的对,谁都配不上她。”
卡尔列带着笑容敲响了门,而就在门从里面被人打开的那一刹那,他往回看了亚摩方向一眼,然后化成了无数粒尘埃,消失在空中。
亚摩:“……”
“他说的什么意思?”亚摩向佛西法修求证,而佛西法修看着斯德通过水镜离开了这里,摸着下巴,露出后知后觉的领悟,他的嘴巴向两边扯,笑容也越来越大,仿佛发现了什么足以娱乐的事情。
“日昂加三世还活着,”佛西法修提醒她,刚才听到欢呼声的可不止她一人,至于那个所谓王后,他更是没落下那一瞥,“斯德用了谬论之门改变了过去和未来……呵,他可真够胆大的,一次性办成了两件事情,怪不得我怎么都找不出他的时间线,更找不到他从何而来,谁能在乱成一团的毛线中找到源头呢。”
“未来日昂加三世活着,”亚摩重复道,“这可不是简单的未来。”
“当然,当然不是简单的未来,”佛西法修张开手臂,他们瞬间回到了宇宙之中,亚摩只能听见漆黑中他的空洞而清冽的声音,“这是没有改变时间线的未来啊,卡尔列就是他的过去,斯德是改变了的未来,改变的未来再参与了过去。他将断掉的时间线重新链接在一起,使原本不能成立的谬论成立。亚摩,我终于见到了一次非常完美的表演,这才是谬论之门正确的使用方法!”
“还看不出来吗,那些人在欢呼你,你就是原来时间里的日昂加三世的王后啊。”
亚摩不可置信地倒退了两步,自己猜测,再到从佛西法修的盖棺定论,简直不亚于又一次认知的重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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