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岳漫步在宽阔的南充城头上,几名武将时不时的会送来最新统计的战报。
仅仅粗略的估算一下,昨晚南充城被杀的守军就不下两万之众,实际上还要更多。
许多人见凉军入城,忙不迭的就丢掉武器,换上了老百姓的衣服混进了民宅里,凉军士卒硬是挨家挨户的搜出了一部分人。
昨夜的战事确实太过混乱,再加上凉军大多杀红了眼,只怕会出现一些误杀的现象。
尘岳苦笑着挥了挥手里统计来的数字,开口道:
“开战之初,南充城内的守军满打满算加起来应该也就三万上下。
打了半年,整整半年,竟然还有两万多人。
荀安这是在城中强征了多少兵丁?”
王如松摊了摊手说道:“王爷,刚刚末将看了一些陇军士卒的尸体,最大的怕是已经年过半百了。
仗打到这个地步,也算南下以来的头一次。”
褚玉成轻声提醒了一句:
“王爷,各营士卒还在城中搜捕逃兵溃兵,要是出现大规模的误杀只怕不太好吧~”
“嗯~”
尘岳微微点了点头,眯起眼睛思索了一会儿之后说道:
“王将军,请您去城中巡视,逃兵不能放过,抓一个杀一个,但决不允许出现滥杀无辜、抢劫财物的现象!”
“诺!”王如松抱拳应喝,转身离去。
“王爷,人到了!”
很快,钱子就默带了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站在了尘岳的面前。
城中的青壮年早就被荀安拉上了城头充军,钱子默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说话还算口齿清楚的。
老人浑身的衣服破破烂烂,好像是找了好几件破碎的棉服然后用布匹绑在身上的一样,左一块右一块。
而且因为长时间缺粮,老人饿的面黄肌廋,嘴唇干巴巴的,
听到“王爷”两个字时,这位老者明显哆嗦了一下,身体不受控制的“砰”的一声就跪在了地上,也不说话,就是不停的磕头。
开玩笑,站在自己面前的可就是北境凉王,据说杀人和喝水一样是家常便饭。
“砰砰砰!”
这一幕一下子就把尘岳和褚玉成等人整懵了,难道自己就这么可怕吗?
“老爷子,您这是做什么?起来说话,来,起来!”
尘岳连忙弯腰去拉,钱子默也在一旁帮忙。
但是老人依旧在不停的磕头,嘴里嘟囔着:
“求求,求求你们,别杀我,我这把老骨头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求求你们。”
老人几乎是带着哭腔说出了这番话,任由尘岳怎么拉扯,老人就是不肯起来。
折腾了好一番儿之后,尘岳不断的强调:
“老人家您放心,咱们只是简单的聊聊天,绝不会伤害您的性命。
只要你如实回答我们的问题,咱们不仅不会伤害你,待会儿还会送您点粮食。”
一直说到这里,老人才将信将疑的看了看尘岳几人,最后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顺带着吸了几下鼻涕。
也不知道是觉得尘岳面目和善还是被粮食吸引,他总算是不磕头了,但脸上的神色依旧紧绷着。
为了让老人轻松一点,尘岳特地挥了挥手,让守在周围的带刀军卒全部退了下去,不然那些明晃晃的弯刀谁看了不害怕。
老人畏畏缩缩的努了努嘴:
“官,官爷。你们,你们要问什么?”
尘岳笑着问道:
“老爷子,貌似咱们是第一次见面吧?您也是第一次和我们凉军打交道。
那你为什么这么怕我们?难不成咱们凉地的人都是妖魔鬼怪?”
老人嘴角一个抽搐,连连摇头:
“不,不敢,不敢,官爷说笑了。”
老人根本就不敢抬眼去看尘岳,只是不停的弯腰行礼。
尘岳很是随和的拍了拍老人的肩膀:
“老人家,有话就放开了讲,我可以保证,没人要伤害你,也没人敢伤害你。”
“当真?”
老人畏惧的看了一眼尘岳,像是在给自己壮胆。
尘岳拍了拍胸脯道:“凉地边军,都是一口唾沫一颗钉!”
老人终于放松了几丝戒备之心,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道:
“城里当官的都说,都说凉军打下的城池,一律烧光、抢光,杀光,所到之处人畜皆杀,寸草不留。
凉地当兵的还,还吃人肉,喝,喝人血……”
说着说着了,老人就不敢再说下去了,牙齿不停的打颤,好像生怕自己被凉军给生吞活剥了,
尘岳和褚玉成一头黑线,难道自己看起来就是茹毛饮血的野兽吗?
老人竟然还再补充了一句:“别,别吃我……”
原来老人刚刚跪地求饶,怕的不是死,而是怕被生吞活剥。
尘岳和褚玉成的脸色更黑了……
尘岳揉了揉皱起来的眉头,尽量心平气和的问道:
“所以就是因为凉军这么可怕,城内的百姓才上城和凉军作战?”
老人犹犹豫豫的点了点头:“蒽。
一方面大家伙都怕凉军打进来屠城,所以只能拿起家伙事去打仗,毕竟谁也不想眼睁睁看着自己一家老小都被别人杀害。
还有一方面是城内所有的粮食都被官府收集起来了,挨家挨户分批发放,不去打仗就没饭吃~”
老人的脸上带着深深的无奈,最后又补充了一句:
“我也帮着官府拆过木板,搬运过伤兵,就这样还是天天饿着肚子~”
“咕噜咕噜~”
这个时候老人的肚子又叫了起来,全场都很尴尬。
尘岳向旁边使了个眼色,钱子默很是聪明的递了一块馕饼到老人的手中,轻声道:
“吃吧~”
老人瞬间大喜,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没一会儿就吃的干干净净,眼中对尘岳等人的戒心也放松了一些。
“谢,谢谢。”老人畏畏缩缩的道了声谢。
尘岳和褚玉成对视了一眼,敢情荀安是两手抓啊。
一面给城内百姓灌输凉军很可怕的观念,让他们奋起抵抗,另一面集中粮食,逼迫青壮男子不得不卖命。
好手段!
尘岳突然一抬头,轻声问道:“老人家,您家中几口人?”
“就我一个。”
“就没个儿子女儿什么的?”
老人眼中浮现出了一丝悲伤,点头道:
“有个儿子,几年前被抓去当兵了,去了江南,再也没回来。”
尘岳默默的低下了头,去了江南,那就是与黄衫军作战了,九死一生。
老人也知道自己儿子的结局,不愿意再多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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