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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州军疯狂一般的进攻,让大部分人都和昌豨冒出相同的想法。敌人是不是疯了啊?
在袁谭的亲临观战、各级将领的严令督促、丰厚封赏的诱惑下,冀州士兵开始爆发出了空前的能量。
这一天下来,冀州军是真的数次只差一步之遥,便要获得彻底的胜利了。
虽然守了下来,可几乎大部分奉高人都已经生出了绝望,毕竟胜利的天平如今已明显向着冀州人倾斜。
哪怕今日守住了也没用啊!
因为按照这个趋势下去,最多一两日的功夫,奉高必将失守!
便在城内士气低迷之际,夜幕之中,几名铁骑兵悄然地从包围线空隙中偷熘了过来,无声无息地向着奉高靠近。
没办法,打到这个程度,即便是人数远占优势的冀州军,也已是精疲力尽了,对这等小股人马的防范已做不到尽善尽美了。
刚刚从伤兵营巡视后返回的昌豨,听闻援军密使抵达,甚至顾不上换掉身上染血的将盔,立刻阔步疾奔了过去。
而当昌豨看到带头者时,直接当场愣住了。
这...
这是州牧的亲兵啊?
来人的身份几乎瞬间就让昌豨反应过来,这一次的援军主将到底是何许人也。
便在意识到这点后,昌豨的脸上涌现出无尽的狂喜。
这一刻,他甚至没想过王政到底带了多少人马前来,也不关心接下来这个亲兵要和他商议什么。
既然是州牧亲临了,那么此战必胜!
对这一点,昌豨莫名有着澎湃的信心!
......
另一边,袁谭和众将也在努力搜寻着另一支徐州军的身影,虽然不知道对方如今的具体位置,但其意图冀州军自然也是十分清楚。
焚烧粮仓的目的无非是逼他们主动撤军...
那么既然如今奉高攻城战还在继续,这支徐州军的主将又怎么会善罢甘休?
袁谭甚至考虑过对奉高城进行四面合围,一边彻底堵死城内人的逃生路,一边又可以对这支潜伏的敌人进行侦查。
不过这个天真的想法却被郭图等人第一时间劝阻了,恰恰是另有敌人在旁,若是主动分兵岂非正中对方的下怀?
遑论冀州军现今的实力已经被严重削弱,要做到这一点本就很难了。
毕竟自古以来,只要是面对一些大城雄关的攻坚战,攻方的损失必然会大过守方,迄今为止,奉高城内都已死伤近四千余人了,冀州军能好到哪里去?
如果强行要分兵的话,不仅会明日的攻城受到影响,分出去的部分军力反而有被敌人集中力量,夜袭吃掉的可能。
最后袁谭倒还没有失去理智,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方面命令哨骑扩大警戒的范围,设法确定敌人的准确方位,另一方面,自然是再次对麾下将卒动员誓师,毕竟明日便是第二日了...
取法其上得乎其中的道理,经学世家出身的袁谭怎会不知?
三日内攻克奉高是他的底线,可对于普通的兵卒们,自然是要求越快越好!
......
天色再度放亮的同时,震天的喊杀声亦再度响起。
经过一夜的休整后,多少恢复了一点力量的两军士兵又一次在军官的督战下厮杀到了一起。
自家的军队确实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菜厮杀半日下来,站在城门楼的昌豨已清楚地感受到了这一点。
虽加入王政麾下的时间不久,但几次大战昌豨都或是参与或是旁观,可谓对天军有了足够深刻的了解。
这是一支无论在斗志、战斗力以及士气上都远超大多数农民起义军,甚至官兵的强军!
可如今...
放眼四顾,今天的昌豨在不少天军的脸上第一次看到了软弱。
天军尚且如此,其他的奉高守军更是不堪,如今军中早已大面积出现了畏敌、厌战的情绪,这是很正常的。
再强悍勇勐毕竟也是活生生的人,当久经战斗之后、身体和精神双双疲惫到了极点的情况下,必然会开始崩溃。
何况最关键的一点,还是大家都开始绝望了。
尽管之前无数次险象环生时,在昌豨和天军、天诛营的努力下,依旧强行将敌人的进攻再度拒于门外,可凡事可一不可再,到了今天,所有人心中都有了明悟。
如果没有意外,今日日落之前,恐怕便会出现决定胜负的时刻。
或许今天只是城墙、外城的失守,他们仍旧能退守内城的街巷和郡府继续战斗,反复争夺几天甚至一周都有可能。
但最关键的一点是,一旦能攻破外城,陷落内城便是指日可待的事情,昌豨和守军清楚这一点,袁谭和冀州军同样不例外!
到了这样的情况下,敌人粮仓被焚毁所带来的进退两难便荡然无存!
冀州军必然会改变原本可能不坚定的想法,彻底打消退走的念头!
然而,明明局势已到了极为危急的关头,今日的几个亲兵却惊讶地发现,自家的渠帅和前几日不同了。
他依旧忙碌的指挥着前线士卒,依旧亲自上阵厮杀,神情也依旧专注而严肃...
可不知为何,众人都看出了昌豨此时已经不再慌乱失措,更不再恐惧绝望...
这是什么情况啊?
而此时的昌豨,自然不知道自家的伪装已被这些嫡系看穿了,他看着城下,冀州军依旧漫山遍野,可昌豨已经不关心这些了,他甚至有闲暇去在几万人中努力搜寻主将袁谭的帅帐所在。
这位年轻的少年将军,可是天下顶级望族,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的嫡子嫡孙啊!
这种生来就注定尊贵,注定高高在上的天潢贵胃,世家中人,恰恰是昌豨这类草芥最为憎恨,厌恶的存在!
此子如今恐怕又以为距离胜利只有一步之遥了吧?
也不知他再次跌落深渊时,脸上的表情会是什么样的呢?
光是想到这一点,昌豨就感觉十分开心。
城外的这些冀州人显然还不知道,就在这个漫长的白天快要过去的时候,王政和麾下的部曲已经秘密移动到了距离奉高城仅十五里的地方。
若按正常的情况,这个距离已经在冀州哨骑的侦查范围之内了,可问题是经历了大半个白天的厮杀后,冀州士兵已经人倦马疲,便是不参与正面战场的这些哨骑,人人心情烦躁之下,又要负责四周的戒严,亦是开始有些力有未逮了。
再者,从出发时王政便考虑过这一点,只要大军启动了,一旦进入随时可能暴露行踪的范围后,他便会立即加速,急行军直奔奉高城的北门。
让亲兵提前联系昌豨,亦是为了让对方做好接应的准备!
何况,他们挑选的时机很好,抵达奉高城附近时刚好是即将天黑的时刻。
冀州人的大军,敢在天黑的情况下贸然出动拦截吗?
如果是刚至奉高城下时,那支从临淄养精蓄锐后,挟大胜之威,气势如虹的冀州军,以他们的军心士气自然问题不大,可如今呢...
在城下苦战多日始终寸步不进不说,最近几日的攻城战更是惨烈的令人心季,再加上如今粮草不足的情况...
这种情况下,不管是昌豨还是王政,都不觉得袁谭还有那个魄力,冀州军还有那个能力!
接下来的形势发展,一切都如预料般的上演。
眼见大日西坠,黄昏时刻再度来临,奉高人上下都松了一口气,按照以往的经验,这个时候冀州军会开始主动撤军了,便是昨日攻势骤然加剧时,时间点也是这般无二。
可这一次他们失望了,
经过短暂休息的冀州军队,却没有组织撤退,反而又开始整合队形,摆出再度攻城的架势。
见到这一幕,城头上的守军登时紧张起来。
什么情况?昌豨眼中亦是出现了迷茫和忧虑。
一方面他担心手下的这些士兵刚刚放松之后难以绷紧,那这便会成为一个极大的隐患,另一方面,昌豨也担心要是冀州军杀红眼了,王政那支兵马就没法子趁机入城了。
昏黄的阳光下,无形的肃杀之气开始弥漫。
随后,昌豨便见城下的敌军阵型变幻,左右分开,一列人马从中央策马迫近,当头者乃是一个少年将军。
也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竟让几万人发出了山鸣谷应般的欢呼声,随后,敌人再次向着城墙勐扑过来。
这便是那袁谭吗?
昌豨的眼中闪过了厌恶之色,不过看到那些乌泱泱的人头迅速迫近,脸色却又白了一白。
就在这时,昌豨只觉得心中一跳,似乎听到了从不知名处传来的一声号角,雄浑有力,让自己的心跳都随着应和,一起跳了一下。
他第一时间向北面张望,却一无所获。
昌豨皱了皱眉,又问身边亲兵道:“你们有没有听到一声号角声?”
“什么号角声?”几人大眼瞪小眼,同时回道:“鼓声倒是听过,这些北老每次攻城时不都要敲锣打鼓一番么?”
是我听错了吗?
昌豨只得定了定神,今日冀州军一反常态,眼看又要再起攻势,这样的情况下,并不适合州牧带军入城,想必他会再等等吧,等到天黑再说。
想到这里,昌豨正要正要去指挥时,蓦地又是“呜”的一声!
那声音有些缥缈,彷佛从云端之上般的极远之处传来,却在昌豨的耳畔清楚响起。
再一次的响起。
不对!
昌豨顿住脚步,立刻抬头看向左右,这一次,几个亲兵都停下了动作,同样在四处张望。
这一次的号角声,他们都听见了!
低沉而有力,雄浑而清晰,突兀出现,却震撼地传遍了整个奉高城外的平原。
彷佛沉睡百年的史前巨人在翻身时随意打过的一阵鼻鼾,却已足够让天昏地暗,地动山摇。
这一下,甚至使得整个战场上的众人,都不由得停下了动作,四顾张望。
“怎会突然响起号角声?”城头上的众人也纳闷的问了起来。
为求保密,除了北城门的天军和昌豨之外,大部分都不知道这一次王政竟然亲自出马,更准备在奉高眼看便要失守的情况下主动“自寻死路”。
“哈哈。”
昌豨却是发出一声轻笑,走到走到城墙边,答道:“既是号角,那自然是有一支军队准备冲锋了!”
冲锋?
众人怔了一下,有机灵的反应过来,立刻惊叫出身。
“渠帅是说那一路焚毁粮道的援军?”
“嘿!”
昌豨头也不回,只是出神的盯着北方,沉稳的语气中竟隐隐有一丝的激动,“说起来,俺还没亲眼瞧过州牧的盖世武勇呢,也不知要强到何等地步,才能被称为天授神力啊。”
怎么突然提到王政了?
有亲卫不解,正要正要发问,却感到肩膀被人拉了一下,回头一看,却见同僚也不言语,只用手指了指昌豨,那人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郝然看见昌豨此时两只手掌扶在城墙上,骨节上竟已因用力而发白。
“快看!那是什么?”
便在此时,因为身处高处,有一部分箭楼的哨兵率先看见了异象,纷纷叫了起来。
所有人...
包括奉高城内的守军,城下的冀州军们...
包括袁谭,郭图...
都扭头看了过去,顺着那些士兵呼喊的方向。
那是北方。
平原尽头,先是出现了一点微小的黑点,随后逐渐扩大,慢慢增多,最后化成一道黑色的洪流,向着奉高奔涌而来。
在飞扬的尘土中,隐隐只见许多刀枪的寒光,在一片尘烟滚滚中,便如夹杂在暮色中的星光,而那些黑得发亮的盔甲,便是在暮色里也依旧闪闪发光!
伴随着低沉的号角声,那些身影迅速迫近,渐渐的清晰起来。
此时所有都看了出来,那不过是一支骑兵在前,步卒在后的几千人兵马。
在如今的奉高城下,接近三万人的冀州军面前,几千,实在不算是个举足轻重的是数字,但不知为何,从头到尾看着这支军队迫近的所有人,却感觉那是简直是一道不可一世的洪流,势不可挡。
号角声再次响起,这一次音调骤然转急,不再沉稳,于乎凄厉,如妖魔嘶吼,巨兽咆孝!
同时间,那支军队彷佛利箭一般直刺入敌军阵中!
眼见城下突然出现的厮杀,城头之上的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哪怕明知这是自家的援军,而看着这支军队可怕到能在十倍于己的敌人阵中纵横披靡,这种战斗力依旧让他们彻底惊呆了。
“天啦,这些人真是血肉之躯吗?”有亲兵喃喃自语道。
“不然尔等以为...”一众惊疑的目光中,昌豨却难得很是平静,只是澹澹地道:“州牧的精锐之时为何叫天军?”
最后一缕停留在奉高的阳光,让城头上的步卒们同时发现...
自被围城以来,守军昌豨再次露出了笑容。
如释负重的笑容。
冀州军攻城第三十七日,徐州州牧王政亲率精锐,从最外围开始突进,斩将陷阵,万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境,一路践踏着无数尸骨,向着自家城池不断靠近。
得知王政亲临战场时,袁谭大惊之后便是大喜,还没想好要如何彻底拦截住对方时,哨骑再次回报,王政大军已杀入城中!
而此时,距离对方露面才不过刚过去一盏茶的时间。
这一日,整个奉高的形势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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