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虽还有些黑暗,天色却在向着光明渡近。

    山风吹过,松涛如一阵连绵不断的吼声,看着东边已有橘红色的霞光正在天际间翻滚,如海涛奔涌,王政怔怔出身,心中突然涌起了一阵说不出来的莫名感触。

    即便穿越至今已有两年多的时间了,物质上不充算沛,活的却足够充实,但即便如此,偶尔间王政的脑海里还是会生出一些古怪的想法。

    如今的权柄在手,金戈铁马,号令三军,莫敢不从,是否只是一场梦呢?

    世事一场大梦,岁月彷佛刀锋,自家的穿越和系统的出现都是这般莫名,那么是否也会有一天会再次莫名出现什么东西,将如今的这场梦彻底隔断,让自己重新回到那个庸俗而又平凡的真实里呢。

    或者即便不是一场梦,便是自己真的夺取了天下,完成了当日起事时的豪言壮语,在永恒的浩瀚天地之间,漫长的光阴场合之中,充其量也不过是一句可笑的妄言吧?

    又是一阵热风吹来,让王政也忍不住将身上的盔甲稍微解开一些,透一透气,在这盛夏时节穿着厚重的战甲急行赶路,哪怕是昼伏夜出,其实也是一件颇为辛苦的事情。

    若单以王政自身来看,其实盔甲倒并非那么重要,毕竟五级的铁骨天赋其实已能起到足够的防护作用,只不过他至今记得前世职场老领导说过的一句话,做为一个上级,最重要的自然是做好管理,而有时候其实只需要做到两件事便足够了,一是赏罚分明,二是以身作则。

    后者有时候甚至比前者重要,也远比前者更难。

    因为大部分情况下需要你以身作则的时候,其实都不是美差好事,而恰恰是在吃苦受罪的时候,一个上级能做出表率更为难能可贵。

    所有人,尤其是你的下属,也同样清楚这一点。

    正这般胡思乱想时,突然队伍的前方出现了一阵响动,王政立时抬眼望去,王熊更是闻声一跃而起,叫道:“出什么事了?”

    王政侧耳倾听了会,发现周围并没有出现大股人马的声响,稍一放心,想了想,便吩咐道:“王熊,你过去看看。”

    “喏!”

    没过多久,王熊便带了一个都伯走了过来,那都伯先行了礼,旋即解释道:“将军,前面有几个流民突然冒出来,想向咱们讨些吃食。“

    流民?

    王政神情一动,望向那都伯问道:“多少人数,可问了来历。”

    “只有十多个人。”那都伯到:“据说是从皖城跑来的。”

    “哦?”王政略一思忖,便点了点头:“既是如此,等他们吃饱后,便带来这里,我有些事情问问。”

    天军的前身本就是农民起义军,王政和目前嫡系的青州将官更是基本流民出身,加上这些年来他这位天公将军的言传身教,所以这个队伍对流民的态度自然温和友好,便是往日里几场千里突袭,为了行踪保密曾在大军行进的路上将许多遇见的百姓扣押,却也不曾苛待,所以王政也清楚这都伯必已安排了吃食给他们。

    不久之后,那都伯去而复返,这次却带来了三个衣衫褴褛的人,一边走着一边正狼吞虎咽地吃着东西,直到走近时,王政才闻言道:“几位是皖城的百姓?”

    着三个人一老两少,年长的是个年约四旬的汉子,少的则是以男女,女孩大约十八九岁,男孩则不过十五六岁,大概大概是一家三口。听得王政的话,三个人齐齐望了过来,旋即一怔,似乎极为惊讶王政的年轻。

    不过在一旁都伯的训斥下,知道眼前的少年的确是一个将军时,连忙一起跪到在地,那汉子开口道:“将军,俺们是从皖城掏出来的难民,这是俺的儿子女儿,俺们已经三天没吃饭了,多谢将军发了慈悲。”

    听到这话,王政虎目巡回,细细端详三人起来,那中年人面容普通,那个少年虽然伏地叩首,却仍在狼吞虎咽,唯有那个少女显得有些出奇,她的相貌长得颇为端正,神情平静,一对大眼睛顾盼有神,很有神采,此时正带着好奇偷偷看着四周的甲士。

    同样的,如今拱卫在王政身边的天诛营士卒们,其实也同时在偷偷看着她,因为这三人身上的衣服都已经破不了不成样子了,那少女的肩头更是露出一块雪白的肌肤。

    姿色倒是不差...

    留意到这一幕时,王政又深深看了那少女一眼,暗自点评,她虽远不如自己见过的糜贞,步宛儿那般倾国倾城,放在一县之地绝对算是个美女,若是太平年月,嫁个好人家没什么问题,可在如今的乱世...

    最好的结局,恐怕也不过是去一些大户府上,做个美婢之流吧?

    想到这里,王政暗叹了口气,对那都伯道:“去拿些衣服,再拿些干粮来。”

    那都伯拿了三件衣服,军中也只有些军便服,王政把东西亲自上前递给他们道,温言道:“实在抱歉,这次我军轻装前行,带的辎重不多,不能给你们太多。”

    “不过此地离合肥也不远了,你们省着点吃,应该能坚持到那里。”

    那汉子接过东西时本是面露欣喜之色,可听到王政那句“抱歉”时却是一怔,旋即不知为何眼里突然流下了泪水,磕了个头道:“多谢将军,多谢将军。”

    王政摆手道:“你们今天就歇在这儿吧。”

    汉子温言连连摇头:“将军,你们有军务在身,我们不敢打扰,能讨点东西吃已是万幸了,阿牛,阿花,来,给将军磕个头。”

    汉子千恩万谢地领着两个少年走了,王政看着他们的背影,眼中去是眸光烁闪,似是在想什么,这时耳边突然响起了王熊的声音:“将军,这三人有些不对。”

    “哦?”王政闻言侧目过去:“你看出来了?”

    王熊立刻吃了一惊,将军此言分明是他也看出来了,那怎么还放他们走呢?

    虽有疑惑,却还是先回答道:“将军,那汉子右手食指和拇指指肚上长着老茧,那是经常拉弓形成的。”

    “那个少女衣服破旧,按理他拿着衣服后第一件事便是给她披上,他却没有。而衣服这么破法,照理身上该很脏了,尤其如今是什么气候,六月天了,太阳何等毒辣?便是几天也足以将人晒伤,”

    “可他们露出的皮肤却并没有遭到日晒的痕迹,所以俺觉得...这身破衣服恐怕是临时换上去的。”

    “不错。”王政赞赏地点了点头:“关键是这三人最大的问题,却是在咱们天军面前扮成流民...嘿,他们明显不知道真正的流民是什么样子!”

    “流民再是食不果腹,饥不择食,面对一个所谓的将军时,那少年也不该还只顾吃着东西,而那少女也不该这般平静。”

    “那将军你...”王熊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欲言又止。

    “不论是真是假,他们饿了几天总是事实。”王政道:‘且那对“儿女”或许不是流民,那汉子却应该是和咱们一样的出身,暂且放他们一马。”

    “再说了...”王政面带冷笑:“若真是居心不良,此时拿下这三人岂不是打草惊蛇?”

    说到这里,王政顾盼左右,沉声道:“让弟兄们加紧戒备,千万不能大意,传我将令,放出哨骑探前十五里,收集地形,尤其是有可能被敌人设伏的地点,一一标注回报。”

    “喏!”

    这一晚并没有发生什么异样,这让王政心中稍有放松,觉得那三人的身份或许可疑,但更多可能是皖城的士族大户逃跑时习惯性的隐瞒身份,并非是敌人的探子,不过以防万一,仍然不敢大意,让全军加倍小心。

    又走了一天路程,前方哨骑回报,有一处占地宽阔的的密林,名曰虎啸,若有敌人设伏,此地可能性极大。

    逢林莫入乃是兵家古训,王政自然知晓,只不过古代的天朝密林和现代全然不是一个概念,这虎啸林方圆二百里,若要全然绕过另走他到,便要多耽搁几日的时间。

    有鉴于此,眼见天色渐亮,王政思忖了会,便让全军先行停驻,休整几个时辰,待昼色分明的破晓十分即可开拔,一鼓作气穿过虎啸林。

    进入虎啸林时,王熊与王政并马而行,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周围,之间树木参天,杂草蔓延,更有四周风声虎啸如鬼魅夜哭,不绝如缕,不由咋舌道:“将军,这地方真是古怪,明明大热天的,一进来来却觉得阴气森森,怎地会取虎啸这种名字?”

    “应该叫鬼哭,狼嚎什么的才对啊。”

    “正是阴气森森,才叫虎啸。”王政闻言笑了笑:“在咱们的神话故事里,虎为山君,风从虎,亦有驱鬼之能,老虎吃掉的人更会直接变成伥鬼,专门给老虎带路去吃别人。”

    却见王熊听到这话,却是愣了愣道:“老虎吃掉的人会变成伥鬼?将军,俺怎地从没听过有这个说法啊。”

    这下换王政怔住了,难道为虎作伥这个典故在汉时还没问世?王熊跟他都是赵县人,说是他老家的本地传说可就湖弄不过去了,只得打了哈哈,随口道:“这是本将之前听徐州一些大贤说的。”

    “对了,虎啸林太宽阔了,便在咱们天军要在一天里穿过也是不易,让诸军千万小心,前军注意探路,以防他们在路上挖陷坑。”

    “喏!”

    一个亲兵拍马上前,大声喝道:“陈祥,你在前面给俺仔细地看着。”

    陈祥正是担任先行的都伯,亦是赵县出身,算是天军三部的老卒了,为人精干,颇为得力,回过笑呵呵地道:“放心。”

    话音刚落,突然从西侧传来了一阵锣响。这一阵锣声突如其来,连王政的耳朵也被震得“嗡嗡”作响,战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动惊得直立起来,亏得王政骑术三级,只不过微一勒绳便让它恢复了安静,旋即喝道:“全军下马,准备迎战,防备东面!”

    敌人还真敢设伏?

    说起来这已是孙策军第三次半道设伏狙击了,不过这一次无论是王政还是天军,却是只惊不慌!

    因为这一次他们可不是在颠簸且陌生的水面上了!

    山林之中马匹的确无法发力奔驰,骑兵的最大优势自然直接失去了,王政甚至也猜到了敌人先用锣响的原因,无非是把天军的马匹一惊之后,让他们阵型混乱起来,随后在发动攻击,比如放箭就是一个好选择。

    两边树木参天,树叶虽然落了许多,但仍很繁茂,有人躲在树上的话也看不到,直接便形成了一味挨打无法还手的局面。

    只是他这一路的骑兵几乎都是二阶以上啊,虽然没有兵种面板,看不到铁骑兵和轻骑兵的骑术等级,但用脚指头也能猜得出来。他们对马匹的控制绝对会胜过其他同时代的骑兵,敌人妄图造成的阵型混乱基本不可能实现。

    而便是密林里发挥不出骑兵的优势,可同样敌人也没法动用骑兵,那就是步卒对战了?

    无所谓啊,只要脚踏实地,不管是怎么个打法,王政和麾下都有充分的自信,更不惧怕任何敌人。

    果然,天军的内部慌乱虽然发生了,却只持续了片刻便恢复了平静,随着王政带头翻身下马,将战马拉到车边,没过多久,所有人纷纷下马,开始结成了阵型。

    也在是这时,从东边又射下了阵箭雨,但天军已有准备,这阵箭大部分都被前排的盾兵挡了下来,便有少数落入阵中也被天军举着武器打落,王政提着枪拨掉了一枝射向战马的箭,紧紧盯着东面,想要看清楚敌人到底埋伏了多少人马。

    这时从路西边突然又响起了一阵锣声,飞下来的箭失登时稀了,王政先是一怔,听到远处突然传来的一阵脚步声,登时眼神一冷,已是明白过来。

    雷声大雨点小,这是见突然的袭击没有造成效果,便想要逃!

    只是正面都没露就要逃之夭夭....似乎不像是孙策军的风格?

    这时王熊也发现了这点,立刻跑来主动请命:“将军,敌人竟敢冒犯我军虎威,岂可任其一走了之,俺愿去取这群贼人的首级!”

    王政看了看周围,有赖早有地方,加上天军素质出众,敌人的第一波偷袭并没能打乱阵形,所以导致的伤亡很是轻微,受伤的人很少,阵亡的更是一个都没有,便点了点头:“好,你去点天诛营点上三百人,本将和你同去,主将最好还是生擒,借机把前路的情况探清。”

    生擒?

    王熊闻言摸了摸头,吞吞吐吐道:“将军出马,自可生擒敌将,只不过那周泰尚且至今不曾开口,咱们再擒一个人来也未必有用,不如还是俺去杀光他们...”

    却是觉得王政未必能够如愿。

    听到这话,王政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摇头道:“这倒未必,自古以来,硬骨头的总是少数的!“

    “而且本将现在十分好奇...“

    他盯视着前方,眼中厉芒烁闪:“这群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无论是之前道左相逢的那一群流民,还是今日面临的攻势,在王政看来,都和孙策军以往的风格大相径庭。

    可扬州除了孙策之外,目前还有谁家势力会对他出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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