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交谈下来,黄忠心中已认可了刘晔的判断。
即便目前连荆州军的影子都没看到,但是刘表的确有可能在此时掺和进来,有备无患毕竟不是坏事,便问道:“那先生以为,下一步咱们该如何走?”
听到这个“咱们”,刘晔心中暗松了口气。
其实黄忠和王熊刚刚来到庐江北面时,刘便收到消息了,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现身,一方面是自然是想要观望一番,看看这路兵马实力如何,能否成事,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多积蓄一些实力,以免前来投靠时不受对方重视。
刘勋死于孙策之手,作为他的谋士,刘晔自然是想要为其报仇的,但另一方面,人生不能复生,对于刘晔而言,更重要的自然是接下来要选择仕谁为主的问题了,而相比昏聩无能,志大才疏的袁术,王政明显更有前途一些。
当然,对方究竟是否明主目前还不确定,但刘晔已考虑到了一点,那便是要将选择权始终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如果王政不足与谋,那刘晔自然还留有后路,但若是对方当真有雄心壮志,运势天命,又能知人善用,那刘晔便要在两人还未逢面时,便让对方清楚自家的能力和价值,以保证王政对他招贤若渴,相逢恨晚。
而如何体现他的价值和能力,在刘晔看来,自然便落到了黄忠的身上,若能助这一路徐州军得胜而归,让黄忠清楚他的才能,自然便会主动引荐到王政的面前。
听到黄忠闻讯,刘晔笑道:“孙策之前赚取合肥,便是用了将计就计,声东击西,咱们何妨也用一回?”
黄忠问道:“如何声东击西?怎么将计就计?”
“声东击西便是表面上攻占潜县,实则突袭皖城,至于将计就计么..”刘晔双目精芒闪耀,淡淡地道:“便是克复合肥。”
这是要二选一啊。
若要取皖城,便是从龙舒向东北面杀个回马枪,若要取合肥,却是要奇袭北上。
黄忠又问:“那依先生之见,该选哪个。”
“上策当为先克复合肥。”
“为何?”黄忠有些疑惑,论起路程合肥可要远过皖城,便是昼夜不舍恐怕也要近十日的路程。
刘晔解释道:“合肥一下,则六安的黄盖反成了腹背受敌,将军可趁势再与另一部贵军共击六安,一旦合肥、六安的贼子全被贵军消灭,便可长驱直入,回援舒县,甚至先一步夺回临湖甚至襄安,截断敌军退路!到时贼子可谓上天无门,入地无路,反陷入咱们的十面埋伏,如此化被动为主动,不仅此战必胜,更可一举将孙策斩首!”
黄忠陷入了思忖,刘晔和郭嘉的两个策略某种程度上其实是一样的,都是想要通过六安那边打开南下的通路,但明显郭嘉的建议更为稳妥一些,且更多考虑是舒城之危,毕竟王政此时正在城内,而刘晔的策略有一定风险性不说,且更多放在了如何消灭孙策军的层面上。
半晌,黄忠望向刘晔沉声道:“合肥乃是重镇,想必孙军兵马不少,若是强攻恐难克复。”
“自然不可强攻,”刘晔笑道:“吾料徐州援军赶来的消息,用不了多久,孙策定然就能知晓,并且之后的动向,也未必能逃的过他的耳目,在下方才已经说过,六安和皖城很大可能乃是孙策故意示与人前的两个诱饵,将军若去攻潜县,孙策必然以为目标是在六安,那么皖城以及合肥两处必有动作;将军若去攻皖城,则换成了合肥和六安生出应变,此兵法虚实之道也,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虚虚实实,互为虚实,而咱们的应对之策,同样是在化虚为实,也故意示与他看...”
黄忠顿时醒悟,说道:“先生的意思是,我军的目标是合肥,却故意做出攻打潜县意在六安,便是孙策生疑,也更多会以为咱们的真正目标乃是皖城,从而判断错误。此为先生的‘化虚为实’?”
“不错。”
刘晔道:“徐州军的人马如今大半集结于六安城下,将军这一路人马不多,若按常理而论,断无舍近求远,舍易取难,弃六安而取合肥的道理,孙策便是想到将军这路可能会声东击西,更多也只会考虑到皖城这边,此为出奇制胜。”
黄忠点了点头,却见刘晔突然道:“不过此计若要成功,却有一处妨碍。”
“什么妨碍?”
“在下方才便说了,”
刘晔沉声道:“贵军三路人马的附近,孙策早已安排了哨骑,遍布眼线,且潜县、六安去往合肥的必经之道都在孙策军的手中,将军麾下人马虽然不如吴将军部,毕竟也是数千大军,又该怎么遮掩声息,瞒过敌人的耳目?”
这一点刘晔一开始便考虑到了,哨骑探马其实最难对付,人数不多机动性强,还可能乔装平民,只要有一两人守在道路要口,大军过境便绝难瞒过,便是刘晔自负才智过人,一时间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他却不知在徐州军这里,这一点恰恰不是问题!
却见黄忠听了之后,先是一怔,旋即仰天大笑:“此事好办。“
迎着刘晔讶然投来的目光,黄忠一脸自信的道:“虽为敌手,主公和俺都承认孙伯符是个英雄,其麾下兵马之能战善战,甚至不逊色冀州强弩,不过在真正的精锐骑兵上,却绝非我军虎贲敌手!”
“所以先生尽可放宽心,对方的斥候自有俺麾下的哨骑料理,凡军行处,必能提前扫荡一空,让孙策军摸不透咱们这一路人马到底去了哪里,行至何处!”
“不过事关重大..”黄忠站起身来,拱手道:“俺还需要修书一封,先赶去六安城外,将先生之计告知吴将军部。”
毕竟之前郭嘉的密信里是让他去攻打潜县,即便眼下更为认可刘晔的计策,黄忠也要先征求郭嘉和吴胜的同意,毕竟从两军重新联系上了开始,真正的主将已是吴胜了。
而且这其实不代表黄忠觉得刘晔的才智胜过郭嘉,只不过两人一个当局者迷,且关心则乱,另一个旁观者清罢了。
刘晔随之起身,他既有投效王政之意,自然做足了准备,清楚六安那路徐州军的主将吴胜乃是王政的心腹大将,地位更在黄忠之上,便含笑回礼:“自当如此。”
......
在黄忠看来,即便得到吴胜和郭嘉的同意,奔赴合肥还需得要一个条件,那便是要让此时还在皖城城外的王熊部赶来汇合。
既然要去打合肥,就要集中全部的力量,务求做到一击必中,但是龙舒又必须安排一定人马防守程普军以及可能出现的荆州军。
这方面黄忠和刘晔已达成了共识,如果是为了攻取皖城,那么龙舒不容有失,可要是战略目标换成了合肥,战略上的重要性却没那么大了。
但是不重要却也不可能轻易还给敌人,按刘晔的意思,让敌人为此城池多付出一些死伤也是好的,只需留下一两千人马,据城以守,事不可为时,再行撤退便是。
黄蓉深以为然。
在他想来,城内目前的军马约有四千,加上刘晔带来的一千援军,以及王熊部的三千人马,共计约有八千上下,合肥城的孙策军虽然不知数目如何,但黄盖此时的重心是在六安防守吴胜,留在合肥的兵马必然不会太多,便是为了防范九江的袁术,也至多会留个三四千人,那么起码在单纯的兵力上,他们已经占据了上风,虽说兵法说“十则围之,五则攻之。”但在大部分情况下,只要攻城方拥有两到三倍于守城方的兵力时,其实已经有了一定机会。
且龙舒这八千人马中,还有两千余二、三阶兵的存在呢。
次日夜晚,一骑再次驶出龙舒城门,踏上了去往博安城外徐州军营的路上。
还是之前的那个哨骑,这已是他在短短十日不到的时间了第三次披星戴月走同一条道了,连续多日不曾得到充足的休息,即便是系统兵的体质也有些扛不住了。
黄忠挑选人去再给吴胜郭嘉送信时,原本考虑换别的哨骑,但是军情紧急,换个新人重新趟路也许会在路程上过多地耽搁时间。因此不得不还是用识途的担此重任。
至少这条道走过两会之后,哪里有近路,何处积雨深,什么地方可能存在孙策军的哨骑,无不一清二楚。
也因为这点,上一次是三人随身两马,这一次则换成了一人三马,昼夜不停之下,赶至六安城外坐骑已经累坏了两匹,不过本该三四日的路程,只用了两日夜便急行抵达。
那哨骑再次踏入军营后,没过多久便再次走出军营,又花了两日时间回到龙舒,将郭嘉的回信面呈黄忠,同意了刘晔的计策,可以先打
合肥。
不久之后,王熊部也赶到了龙舒,稍作歇息之后,黄忠从中又抽调出一千老卒,让王熊带两千人马留守龙舒,其余部曲悉数出城,明攻潜县,实则奔袭合肥。
此时另一支徐州军也是万事俱备,已到了攻城前的最后一刻。
博安城外,徐州军营。
送走信使后,又和吴胜等人商议了一番明日攻城事宜,已是夜色降临。
回到自家营帐的郭嘉却不就寝,反而吩咐人挂起地图,点起火烛,近前观看,一边绕营踱步起来。
正思忖间,帐外响起了另一阵脚步声,随后一张方额豹眼的脸探了进来,笑着问道:“先生怎地还没安睡?”正是吴胜。
思绪被人打断,郭嘉没好气地瞥了眼吴胜,沉声道:“那刘晔的计策倒是不错,或能瞒过孙策,只是合肥毕竟重镇,便是外无增援,黄将军数千人马,能否攻下此城,犹是未知之数也。”
吴胜却毫不担心,随意一摆手道:“先生多虑了,黄老哥有万夫不当之勇,在咱们军中仅次将军一人,区区小城,怎会拿不下来?”
这话听的郭嘉大感无语,更觉好笑,黄忠的武勇的确数一数二,但是打仗尤其是攻坚战,个人再是强悍,能起到的用处毕竟有限啊。
虽是这般想着,却懒得和吴胜说道,只是走出帐外,遥望星空,怔怔出身。
虽然他们这边同样是大战在即,但是郭嘉的心神还是不由飘去了数百里外的合肥。
......
人算不如天算。
便在郭嘉、刘晔和黄忠都将心思放在合肥的时候,没人想到潜县这座计划中的“佯攻城池“却出了意外。
潜县虽是一座县城,但内有储粮,城池也很坚固,再有强兵守卫,纵然能攻下来也会花费不少时日和兵力的损耗,绝对不可能速战速决,所以原本黄忠和刘晔只是计划虚晃一枪,第一日稍微认真一点发动攻势,打的守军不敢出城,再留下部分人马,带着精锐主力悄然奔向合肥。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是大出意料,潜县的首军竟然连天军的一波攻势都没撑过...
战火不过方起,黄忠甚至连精锐都还没有派出,徐州军便已登上了城头,守军略作抵抗,即落荒而逃。
城头都夺下了,胜负几乎分明,不过两个时辰,徐州军便夺取了城门,大开门户。
胜利的果实得来如此之易,三军无不士气鼓舞,连刘晔亦是瞠目结舌,脸上再无往日的自信从容,成竹在胸,呆滞地看了黄忠好一会儿,方才由衷叹道:
“王州牧真乃神人也,任徐州牧不过近年,便能练出此等强军,难怪连冀州强弩都败在贵军手下!”
黄忠却没接话,只是勒马城外,望着黑洞洞的城门,心中疑窦丛生。
自家人知自家事,黄忠早已发现了,徐州军的确有一群士卒很是能打善战,他们大多是效忠王政的原天军嫡系,战力甚至能和各路诸侯的嫡系亲军比拟,而其他徐州军却没有这般夸张啊...
而既然是佯攻,方才的第一波攻势黄忠自然不可能派上系统兵了,那么普通的徐州军怎可能胜的这般轻易?
哪怕城中的不是孙策的精锐,只是普通守军,也不至于这般一触即溃吧?
越想越觉不合情理,黄忠喃喃自语:“此事有些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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