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 多谢介之兄相助了。”酒楼里,赵士街拱手道。
对面的中年胖子笑道:“贤弟何必客气,这等好事, 应是为兄说谢才是。”
两人客气一番后, 中年胖子便告辞离去。
赵士街则拿出一个账本,记下今天又借到多少钱。
如今已经是七月初, 他这两个月来, 借了整整了二十七万贯, 这是一个非常恐怖数字了,每天都感觉到斗志昂扬。
回到家中时,赵士街便看到弟弟正在对一块一人高的石头发呆。
“虎头,在想什么呢?”赵士街上前一把抱起弟弟。
赵士程抬头示意:“这石头, 母亲想把方子给献上去。”
赵士街疑惑道:“这是好事啊,有什么问题?”
赵士程道:“有好有坏, 官家素来崇敬‘帝王或神灵皆非形胜不居’,这种石头是假的,他为天子,岂会用这种弄虚作假的东西,别功劳没得到,反而惹出麻烦。”
赵士街不好接这个话,于是道:“那,你给母亲仔细说说不就好了?”
赵士程叹息道:“我和她说了, 也暂时不准备献上去, 然后她觉得这些事就想管, 就继续去交际应酬, 然后就发现了。”
赵士街一愣, 困惑道:“发现什么?”
“发现我挖了她的脂膏, ”赵士程无奈道,“刚刚小蝉悄悄给我说这事,把我拦在这里,所以我正等你呢,五哥你先进去吧。”
赵士街神情一僵,动作瞬间就磨蹭起来。
两兄弟谦让一番后,终于决定不求有福同享,但求有难同当,一起进去了。
然后被母亲修理一番后,逼着按脂膏市价写了欠条,还规定了利息。
……
城西那块地很快动工了。
宋代的建筑业极为发达,不同形制的建筑,用料结构之类的,都有专门的规定,最早的古建筑书籍标准《营造法式》就是这个时代的著作。
工匠们对草木灰水泥都十分赞赏,这些大匠们都是赵家重金请来,面对这样的大单,不敢懈怠,为首大匠姓张,曾经修筑过皇家园林琼林苑——虽然只是做一点收尾工程,但也有二十年的从业经验。
在这位张大匠的主持下,他们很快就把赵士程那张简笔画一般的平面图用小木料做成了简单的样式沙盘,并且对一些建筑的形制作出了改变。
比如赵士程要求有四方形的楼阁中间要有大楼的楼梯穿插,要求小溪筑起的堤坝里有一座小岛,不能离岸太远,可以依靠山坡做成阶梯,方便行人观赏表演。
请多想法十分离奇,却又很的奇妙合适,张大匠敏锐地感觉到这会是一个大工程,对他们这样的匠人来说,一辈子能主持这样的一个项目就已经是了不起的成就了,于是越发用心,对赵士街(转述)的条件几乎是尽可能的满足。
遇到这样乙方,做为甲方爸爸,赵士程当然不会客气,先是让他把选址、地基确定,然后计算出每个建筑需要的价格,最后决定先做主体的四层的楼体。
楼体本来准备做成圆形,但这对木制建筑来说,会提高成本,于是赵士程选了材料最少面积最大的正方形建筑,外形有些像四合院,依山而建,用巨木做梁,与草木灰水泥配合修筑,唯一的要求就是走廊要宽阔,至少要有一丈,这样才能让女眷们有凭栏和逛街的优秀体验。
其它建筑先放一放,一期先建交易商铺与种植花草,拦溪做池,这样的,才能让赵士街加大力度,继续拉人入坑。
至于后边的表演台、听乐楼、客栈、温泉池……这些都可以等钱到了再追加。
种花草树木是最简单的,如今这时代虽然没有巨木,但花草树种却是管够的,至于人力——这年代,最便宜的就是人力,尤其是人口过胜的汴京城外,十文一天,包个三餐,也能招来种花植草的中老年人。
赵士程想要大面积的漂亮草坪,就少不了要人处理杂草和浇水捉虫。
等等,捉虫?
赵士程发现了盲点。
话说,农药的话,好像对农业的效果不输给化肥啊。
这个问题倒不大,敌敌畏做起来有点麻烦,但是当年兔子家使用最大的农药“六六六”,不但可以杀普通的害虫,还可以消除蝗灾、防治家林害虫和家庭卫生害虫。
他当年就听母亲提起过,五六十年代时,无论城市农村,若是孩子头上长了跳蚤虱子,家长一般直接把头发用六六六涂上,用布包起来,然后等一个小时,再洗掉,那些寄生虫就被消灭干净了。
最重要的是,六六六做起来真的不难,尤其是在自己的炼焦工厂已经可以提炼出苯的情况下。它的学名叫六氯环己烷,生产条件是在光照下将氯/气通入纯苯中而制备,简单易得,而且这时代没有什么抗药性一说,更没有人来追究自己的产品合不合格。
虽说化学会污染环境,但这个没办法,不管哪个国家想爬工业科技树,那都得走先污染后治理的道路,曾经大呼绝不走这条路的国家没有一个不被打脸的,当年口号喊的再响,等到落到自己头上了,就纷纷真香了。
而且自己那点苯产量,估计也就能维持一下草皮的健康,大规模应用怕是还要等几十年呢。
说穿了,化工这东西,要的就是大规模应用,一点小打小闹,是支持不起百万千万人的工业应用的。
……
做好了计划书,赵士程非常满意,准备回到密州就试试做一点新玩意,现在,就是要在走之前,解决这园子的负责人问题——不会,是解决五哥的终身大事。
种氏将婚期定在了八月初六,这在黄历里是个好日子,虽然很急,但如她所料,那位姚姑娘不知使了什么办法,让她的嫡母同意了,但种氏在其中也算是给足了对方面子,其中的鹿和大雁一个不少,另外还有价值万贯的各种珍品,尤其是其中一粒熠熠生辉的红色宝珠,大如鸡子,光是看到,那位嫡母就几乎忘却呼吸,恨不得把它吞下去。
在这块红玻璃帮助下,种氏的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都在三天内定下了。
私下里,折氏还拿着珠宝向二房炫耀,整个人扬眉吐气。
姚金敏私下写信向赵士街抱怨,说大不了等上几日,你怎么能那样珍贵的宝贝拿来当聘礼呢?
赵士街则在信中告诉姚妹,这是弟弟的珍藏,这次为了让亲事不生波折才拿出来,都是一家人,如果觉得亏欠,大不了你来我家打理家财,赚些家用,补偿弟弟便是。
姚金敏收到信后,一时对那位小弟弟充满了感激之情,但又十二分地遗憾,那么美的石头,放在嫡母身上,真是糟蹋了,等她嫁进赵府,可得想办法让这女人吐出来才是。
……
时间就这样有条不紊地过去,到了七月底时,因为濮王的重病,还有赵士街的婚事,赵士程的哥哥们基本都到了京城。
士从、士衡、士术、士籛、士街、士衎……这一排士让赵士程有些眼晕,但这些哥哥只有五哥士街和大哥士从和他是同母所生,其它的,都是庶子。
虽然宋朝不怎么看中嫡庶,但除了那位已经二十二岁的大哥士从和五哥士街,其它几位兄长对他都非常客气疏离,对嫡母种氏也并不亲近,连这次婚礼,都只是走个过场。
所以,在哥哥们回来后,种氏对着小儿子一番耳提面命,告诉他其它人就罢了,大哥你要再敢欺负,仔细你的皮!
赵士程就很无奈,他明明是好意,这些好事不紧着亲近的哥哥,难道还要他主动去贴那些对他不友善的哥哥们么?
不过种氏这次吃过亏了,在大哥士从回来之后,几乎就把小儿子放在身边,不许他有一点出格,在她看来,一个坑就让她不好招架了,要是把另外一个儿子也坑进去,她很难克制住自己不收拾那个小混蛋。
反正士从也待不了几天,她还就不信了,等士从走了,小没良心还能隔着几千里去骗人。
……
很快,八月初四,大喜之日,赵士街骑着高头大马,在欣喜中迎娶了自己喜欢的姑娘,娘家那边没有什么女儿离开抱头痛哭的感人场面,一行人个个面带喜色,说了些漂亮的场面话,便成功将姑娘请回。
喜酒洞房,一群宗室喝得上头又热闹。
种氏忙得团团转,终是没有心思看着小儿子,让他可以在这个婚宴上四处乱串。
虽然是宗室婚礼,但城中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派了人前来,没来的也大多送上贺礼。
赵士程就看着这些人物,听着他们相互称呼,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名人。
但这时的人大多相互称字,少有直呼其名者,所以一圈下来,并没有找到什么有名人物,或者是人名也不认识。
赵士程有些失望,于是准备换个办法。
他跑到一桌穿着澜衫、讨论朝廷取士的士子面前,爬到一根凳子上。
这奇特的表现让这群士子一时笑了起来,为首一人道:“小孩,你是饿了么?”
赵士程故作骄傲道:“你们在说诗,我也会背诗,你们哪个最厉害啊,我要来见识一下!”
士子们纷纷被他可爱到了,一人笑道:“这厉害的人都在书院用功呢,可不在这吃酒。”
赵士程睁大眼睛:“有多厉害,你们倒是说啊!”
几个笑着说了些名字,都是赵士程没听过的。
烦躁!
赵士程有些不悦:“那还有什么厉害的人,能考上么?”
对方思考了一下,才道:“除了这些名士,那龙图阁待制李夔之子李纲,也算一个,不过他素来偏激,文章多针砭时弊,能不能取上,却也难说。”
赵士程骤然睁大了眼睛。
李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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