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晋王的离开, 辽帝的威望越发扫地。
而这时,朝廷里也开始有了反攻上京的声音,毕竟那里是辽国都城, 再者,如今金国大举攻打辽东,内部空虚,若能冲其老巢, 甚至有可能的打断金国那不可抵挡的崛起之势。
辽帝对此拿捏不定, 他个人是想打的,但又怕失败。于是问政于萧奉先,后者本来是不支持与金国再战的, 但在“听说”晋王准备召集诸部, 自己组建军队, 抗击金人后, 原本寄望他死在辽东的萧丞相,便立刻改变主意,开始支持皇帝征伐金国。
因为辽东若真解围, 晋王的威望,必然继承大位, 就算继承不了, 也很有可能在败于金人后投奔皇帝。
这种后果很可能就是再来一次政变, 与其继续让晋王积累威望,不如由辽帝统领诸部, 免得这些兵力被晋王得去。
要知道如今契丹本部损失巨大, 但在西京的草原诸部, 还是大部分依附辽国, 草原之上, 强者为尊,一旦晋王得势,他和妹妹外甥又能得什么好?
想通这一点并不难,萧奉先从来不是一个能臣,于是,他的立场很快改变,支持辽帝攻打金国。
但还有一个问题,要不要皇帝亲征。
这种最后的力量,如果不是皇帝本人亲征号召,很难召集,但若是皇帝亲征……这,他又实在没有什么领兵打仗的天赋。
当然,辽帝如今是不放心把军权放在别人手里,所以,朝廷一番争吵后,结果还是皇帝亲征,只是这次他不打算去前线了,而是在后方督战。
行,这个要求说通,那接下来的事情就是给各地各部发诏书,让他们出兵出钱出粮,至于到时能来多少,他们自己也不确定,反正号称“几十万”大军也只是文官大笔一挥的事情。
他们预计能在八九月集齐大军,便发信让辽东拖住金人主力。
至于辽东怎么拖,就不是他们关心的事情了。
或者说,辽东若能与金国两败俱伤,让他们捡个桃子,才是最好结局。
……
辽东的复杂事情,并没有影响到大宋的平民。
六月炎炎,他们大部分的人,正努力地在田地中作活。
农村的生活并没有什么田园牧歌,地里的杂草隔上日,便要拖家带口地清理一次,否则一场大雨过后,它们便能很快淹没禾草。
还要随时注意着土地水分,多了要挖渠排涝,少了要挑水灌溉。
平时里,还要尽可能地收拾病虫,让收获更多一些。
不过,今年京畿路附近的村镇,遇到一些不同。
首先便是到处开花的新作坊,一开始时,村中乡里对这些作坊都十分地惧怕,怕他们随意占地,怕他们强买强卖,更怕他们随意征发劳役。
所以,他们集合起来……倒也不是反对,毕竟是太子殿下安排的事情,没人敢反对,而是欺负一些人力单薄的小村落镇子,让新作坊落在较为偏僻之地。
讲义司的人一开始十分生气,准备亲自用行政命令摊派给大村镇,但太子殿下却大方地允了,不只如此,还额外拨了一笔配套支出。
于是,让周围村镇眼睛发红发绿的事情发生了。
占地是有的,但占的大多都是荒地,面积甚大,还会给村中一些补偿,分发劳役也有,但给工钱,还给吃肉!
不仅仅如此,为了方便用水,工坊附近都开挖了水井,并允许周围村子取水。
光这一点,就让那些大村镇眼中滴血,更让他们捶胸顿足的事,是工坊们居然修缮了道路,原本村子里一个牛车都不好通过的羊肠小道,如今都变成了两车同行的大路。
村里乡下的,谁不想要一条好路啊!
别的不说,平时送粮,若有一条大路,就能自己凑合一点钱,做个推车,送到粮仓,不用另外给小吏一笔送粮的费用。
有了小车,无论自己推车还是进城买货,都能给乡里村里捎带更多,以前城里不愿意卖来远处乡下的粪车,肯定也愿意来了!
还有村里娶亲,也能寻娶远一些女子,有些穷的,也不必一辈子打光棍了。
太可恨了,居然让这些小村子捡了便宜!
而随着工坊落成,更更可恨的事情又发生了!就是这些工坊,居然一点都不买强卖!
明明无论是碱、还是碳石,又或者玻璃,都是周围村民十分想要东西,最重要的是,这里货品价格很低,被他们称为是“批发价”,但不零卖,一次至少得买一箱,买少了人家看都不看一眼。
倒是那些就近的村子,可以帮着做活建房,煮饭送菜,才一年的时间,日子就有了天差地别,有的敢多买几尺布,有的敢买油,有的甚至把草房顶换成了青瓦!
更不必说碳渣铺出的路上还有许多的碳是没有烧尽的,许多小孩儿成天光着屁股,提着篮子,个在太阳下蹲上一天,就能捡上半篓碳,连柴禾钱都省下来了。
这样的日子,哪个村子见了不羡慕?
就这么大半年的时间,原本让人嫌弃的穷乡僻壤,居然成了婚嫁市场上的香饽饽,周围的姑娘也不嫌弃那里人穷地少,连嫁出去的姑娘们都暗自后悔,回村会悄悄打听能不能把婆家也迁过来。
而随着工业基础物品的畅销,原本并不受欢迎的第一批大宋公务员们也开始被无数人追捧。
他们每天被追问最多的事情,就是能不能多建几个,当初是我们有眼无珠,如今我们已经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能不能给个机会,我保证会做到最好。
然而错过就是错过,赵士程会在汴京周围建立这些工坊,就是看中京城的巨大市场,但新员工和知识份子没出来,那就不可能扩产。
无论如何,工坊的好处就这样在京城周围展现开来,惹得很多人好奇羡慕,随之而来的是一本讲义司出版的一本《工商论》出现在京城的各地的书坊之中。
这本书里写了工业与一些基建对贫困的带动作用,但里边的论据很谨慎,在繁华的地方修筑道路,互通有无,在偏远的地方就不可能行,因为无法维护。
水井、沟渠才是村镇需要的东西,粮食产量是永远的优先。
工作是天下稳定的基础,无论这份工作是种地还是帮工,将失去土地的人们变成工人,哪怕只有一口饭吃,也是利国利民。
同时,书中还注明了一些在粮食之外,减少粮食消耗的办法,比如在南边种糖,糖可以有效弥补缺少的粮食。
对此,一些读书人敏锐地感知到当今的太子殿下,是一个十分务实的人,有些像当年王安石,不由得有些不安,但好在太子殿下眼光长远,精通驭人之道,目前看来,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那还有什么选择呢,太子殿下喜欢的,当然也就是我辈读书人喜欢的。
一时间,市场上的各种科学书籍又有上涨,他们未必是对这些兴趣,但机会都是给有准备的人,万一哪天入了太子的眼,你连这些太子上心的东西都不懂,那岂不是白白失了机会?
当然,也有几个对这些原理之道真的感兴趣的学子,也终于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大方地学习这些杂学了。
甚至于,杂科成为一些考不上文科科举的士子新的捷径,只要能出头,他们才不在意是不要拜孔子呢。
……
于对赵士程来说,这些事情都在意料之中,没什么好惊讶的,让他欣喜的事情,是在他提出车床的基础想法后,工匠们很快就利用自己的手艺,做出了符合他要求参数的东西。
甚至于,他们还告许太子殿下,这东西并不稀奇,在那个大宋独自研发、世界最先进的水利大钟表中,就有类似的结构,只是从来没有想过可以把他们用到这个地方而已。
他们会更努力地达到太子殿下的要求,请太子殿下多给他们下发一些做这些东西的任务。
赵士程哪会这些任务,但那些工匠又实在虔诚,再想到那个水力钟表,不由突然想起一个问题“那钟,不用水力可以驱动么?”
“回禀殿下,若不用水力亦可,但却需要的有人守候,推动阀轮,方可运转。”工匠们说道。
“用人力就很难推广。”赵士程回想着当年机械表的给动力方式,好像是,上发条?
于是,他便将“铁片卷起后慢慢释放力量”这个想法交给他们,至于他们能不能做到,当然就随便了。
不过,钟表行业能培育出大量优秀工匠,对工业有着巨大推动作用,若能弄出来,倒是意外之喜。
赵士程有些期待,但这并没能维持多久,因为他们如今要管理的事情太多了。
去南方许久的王洋清理土地,将大部分无主田地以村为限,分给了平民,引起不少本地大族的敌视,遇到各种大小险境,这次差点身死,终于不再头铁,用一种很是不服的语调,向太子殿下求援。
真是惨啊,做为师父,必然要给徒弟找回场子。
赵士程决定明天就让自己的新军再比赛一次,胜者可以南下,助王钦差继续分田,败者继续留在京城训练。
至于的那些反对他分地的,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话说,这些年,虽然没有直接下令,但因他这个幕后黑手而死的,可是真不少了。
而且,不出意外的话,因他的而死的人,会更多,更惨。
不过,就算这样,我还是一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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