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朔州附近的连续大败, 给了宋军士气很大的打击,先前种师闵在遭遇金军时溃败的士卒在两个多月里渐渐被召回军中。
但这次,他们没有按惯例被继续收编入其它军中,赵士程亲自下令, 将他们降为厢军, 用来修筑城防、运送粮草, 一些人数不够的禁军营制,被他直接取消了编制。
一般情况,赵士程不会干涉宋军打仗,这次出手的原因很简单,溃逃的兵丁是没有战斗力的, 他们已经跑出了经验,再遇到金军还会再逃, 甚至会裹挟着其它没逃过的士卒一起逃,形成溃败。
历史上,大宋这些溃逃兵丁和将领会滚雪球一样扩大,他们会自动聚集在最会逃跑将领身边, 形成一股尾大不掉、流寇一样的军队,成为南宋朝廷巨大的负担。
所以,他特别向前线下令, 如若再有不战而溃之兵, 不必收拢, 应向秦凤路、泾原路等地调拨军队, 重新组织防线。
宗泽等人当然支持了陛下的意见, 当然, 有一部分将领对这种行为颇有微词, 但也改变不了大局。
朝廷上还是有人反对这件事, 认为动用了秦凤、泾原路的兵丁,便无法防备西夏,如果西夏在这时有异动,大宋整个北边的防线都会崩溃。
赵士程坚持了自己的意见,西夏如今的皇帝是李乾顺,是有名中兴之主,明白自己依仗的就是在两个大国之间左右逢源,前些日子,知道辽国西京遇险,李乾顺亲自下令让大将李良辅领兵三万救援西京,只是被金国打得丢盔弃甲,如今正在舔伤口,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给大宋添麻烦。
说起来,这位李乾顺也是颇有些能耐,在历史上,他不但破灭了大宋花了二十年即将功成的灭夏之大业,还在见到辽国没救,大宋也要玩的时候果断诚服于金,并且保存了实力,并且趁机扩大土地,将青海、陇南一带全收入西夏境内,成为西夏国土最大的时候。
可惜金国不争气,没过几十年就被蒙古废了。
更重要的是,秦凤、泾原两路有大宋经营了百年的险关城寨,一时半会,西夏是拿不下来。
再说了,如果抵不住金军,陕西、山西这些地方都守不住,那西夏守不守,也没什么关系了。
当然,这些话不能和朝中大臣明说,还得另外想个理由。
赵士程已经派人去和西夏说和,看能不能把西夏也拉着攻打金军,至于以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了。
决定好这些事后,他又拿到了辽东转来的消息,看了两眼后,忍不住笑出声来。
舟儿真是多虑了,如果那些宗室不识抬举,那他根本不在意会落个残杀宗室的名声,仁君这种名头,他是一点兴趣也没有的,在他将来的计划里,不知要做有多少会被质疑非议的事情,太好的名声,反而是负担。
他写信劝了劝徒弟不必做这些事情,但写完之后,又忍不住轻轻叹息了一声。
这些事情,就算说了,他们也不会听的。
话说他把这些人忽悠上船时,明明一个个都是仁臣义士,怎么如今都变成了这般狡诈凶狠的人物?
这团真是越来越不好带了!
……
在赵士程的大力支持下,太原府为成北方的大后方,大宋几乎所有颗粒火/药,也就是宋军常说的火粒,被小心地运到了太原。
如今大宋已经以几个大城市为中心,建立了十多个巨形硝田,而各地也有许多小型硝田,军事上对硝的巨大需求,使得硝田已经成为各地官府的一个小金库,每年全国的硝田能向朝廷输送三万多斤硝石。
不过这事也是有负作用的,那就是很多地方,正在悄悄收“尿税”,尤其是城镇中,还出现了私下的交易,就是为了收集更多的硝石。
这些硝石运送到太原后,会被与精制的硫、柳枝碳一起,做成配比最合适的颗粒药,然后运送到前线。
张俊最近十分生气,他的旧军在分配火粒份额时,总是被欺负,好不容易打了个胜仗,得到了大量火/药,结果新军一来,又让他在分配中成为小可怜。
所以,他寻思着,要再玩一个大的,证明自己的能力不比那些新军差。
这个机会很快便到来了——他将随大将种师中前去支援种彦崇所在的应州。
……
大军在应县对峙了一月,将士们发现,朔州知州陈规在后勤上的能力是真的很强,无论是粮草还是军械,城墙修缮,民夫调动,都被他安排得紧紧有条,一月之内,便将应西县的城墙修缮得有模有样,很多关键地方还是用的昂贵的泥灰加固,天知道他从哪里搞来的。
应县城修缮差不多了,大军便向大同府方向刺探,张俊和吴玠二人领了前锋的位置,两边虽然是一边的新军一边旧军,但由于张俊继承的是当年种彦崇在种家军里留下的配置,所以其实相差无几。
甚至于张俊军中的火/炮数量让吴玠看到都十分心动。
应州有一条河,名为桑干河,有一条支流,可以直通大同府。此河在朔州与大同之间冲刷出一片河谷平地,平地中是大量村落与农田,几乎无险可守,宋军想要以这条河为后勤支点,在河上造了数十小船,没办法,这条河走不了大船。
但问题也在于此,一旦出城,与金军的骑兵在平地相遇,那场面便十分难看了。
就在他们惆怅于该怎么去救大同府时,金军已经又一次聚集了大将,这次,由完颜娄室带兵两万,直扑应州。
这次金军准备充份,不但带够了攻城器械,还将这一年来攻打西京收拢的辽国降将一起带来,做为第一波炮灰,攻打应县。
但这次,应县不太高的城墙上,已经驾起了二十余火/炮,一连三天,金军边城门也没摸到。
金军当然不会被这点挫折阻挡,在攻势受阻后,便以每日伐树,制作投石机攻打城墙,火/炮轰掉多少投石机,他们便新建多少投石机。
而城中宋军这次却不是被动挨打,他们经常以骑兵出城,一番冲杀后,回到城中,城上的枪械可以有效压制的城外追兵,几日下来,金军反而成了损失惨重的那一个。
徐徽言便是每天都要出城杀敌的那一个人,他的新军虽然都是新兵,但经历过这些日子的磨炼,已经初有百战之军的气象,他是武状元,相比的以火/器□□杀敌,其实更喜欢实打实的冲杀。
不过,这一次,他遇到了硬茬。
金将娄室守了快七日,终于以数千大军守到了这只恼人的大宋军队。
为此,他专门以自己手下的一只精锐谋克部做诱饵,把他们拖住了半刻。
数千女真精兵从城西边高地上蜂拥而下,带出巨大烟尘,只需要数十息就能冲到他们面前。
徐徽言怡然不惧,没等他出手,城墙上的炮火便接连响起,轰乱了金军阵形。
但金军不愧为百战之兵,被杀伤的战马形成了大大小小的障碍,但这些精锐的骑手们驱马扬蹄,大部分都轻易地在高速冲锋中越了过去。
可这时,宋军则举枪准备,同时,军中约有五十余高大士卒,手持一种比火/枪更粗更大的枪械,在以前军肩膀为支点,悍然开枪。
数十声巨响,巨大冲击力连人带马,射穿了金军那精良的铠甲,并且去势不减地一路直去,将另外一匹套甲马的头颅一齐射穿。
瞬间,金军前锋人仰马翻,且因为数量太多,连带着大量后军也一起栽下马来,在这样的高速冲锋下,掉下马的,基本没有活的可能。
而这时,金军骑兵与宋军已经十分接近了,进入了其它普通火/枪的有效射程。
弹雨倾泻,又是一连串的惨呼,连番重创之下,金军的阵形不可避免地混乱起来。
宋将徐徽言可以趁机退回城中,但他却没下令收兵,而是一声高喝后,带着属下,对着混乱的敌军冲杀而去。
一时间,血染残阳,城上将士似乎沉默一瞬间,然后便又大开城门,一支准备接应前部的士卒冲杀而出。
本就被杀得措手不及的金军见敌人又有援军,士气不由得受挫,激战数百息后,发现城中居然再次冲出了一支大宋士卒。
这次,金军是真的抗不住了,急令收兵,但想跑必然是要付出代价的,一时间,城外留下无数尸骸。
这一仗,宋军大捷,不说,略做休整后,徐徽言、吴玠、种彦崇都觉得机不可失,决定趁着金军逃亡时,继续追击,张俊留下守城。
张俊当然是不愿意的,但旧军的地位太低,他反抗失败。
吴玠大胆提议,娄室带兵过来,北边怀仁县必然防守空虚,不如兵分两路,一路追杀娄室,另外一路带上两天口粮,以小船顺河急行怀仁,拿下此地,断金军后路。
这个想法过于大胆,一旦追击娄室的部队没能拖住,那他们去怀仁,就会被大同府方向与娄室军一起被包饺子,以种师中和宗泽的谨慎,肯定是不会同意的。
但可惜的是,自从当今陛下取消阵图指挥后,这些前线将领就有很大的自主权——差不多就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这种。
几人商量几句后,都觉得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等打完之后,再向上峰报备也不迟。
于是短暂碰头后,吴玠得到了这个难得的机会,徐种二人则去追杀娄室。
至于他们的上司收到消息后会何等惊怒,那就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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