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越国气候炎热, 山高林密,人口多集中在河口平原地区。
胡铨等人经过一个多月的踩点,终于决定了兴建的地方, 那就是南越国东北部的广安州下龙港。
李元河等人对这个位置是非常不满意的,因为这里离大宋太近了——近到只要往北三百里, 就是大宋潭蓬港城。
但胡铨等人却是振振有词,说这里靠近海边,方便运输, 周围有大量煤炭矿脉, 有河口方便运输,而且十分隐蔽, 用来建设工坊再好不过了,其它的地方不是离得太远就是运输不方便,这里是最优秀的地方了!
什么,想换地方?可以啊,得加钱!
加多少钱,至少得是三倍的量吧?而且人力也得加啊……
什么, 你们没有意见了?
行,那就在这吧!
就这样, 胡铨等人成功确定了新的基地。
他的同窗们对此也非常满意,不过这满意的方向有点不对。
“这里景色是真美, 海上一座山峰险峻林立,不输给咱们在桂林县的山水呢!”
“而且海中礁石那么多, 等咱们凑些火药, 可以悄悄开辟一条新的航道, 将来要跑可就方便多了。”
“对啊, 向北三百里就是大宋的钦州, 乘个海风,一天就到,实在不行往些小岛下一躲,他们也很难找到!”
“咱们还可以悄悄攒几门火炮,装在船上,等回头他们追时,让他们好看!”
“没必要没必要,每次大风时,他们把会船绑在一起,说是防风浪,咱们做些磷火,来个火烧连营,他们必是追不上的。”
“够了!”胡铨甚是头痛地止住同学们的畅想,“再让你们规划下去,是不是还要建立军队,夺了这南越国的鸟位,然后在这里当土皇帝啊!”
“得了吧,这皇帝让我当我也不当!”
“就是,这里蚊子太可怕了,驱蚊香还那么贵,我要回东京城!”
“驱蚊香是陛下从西夷找来种子,那驱蚊菊本身就贵,南越国已经把内宫的贡品都给你了,还想如何?”
“不如何啊,我在学校里哪天教室不是蚊香蚊帐全备着?他如今施舍一点,我还得感恩戴德了?”
“就是,这里没有报纸,没有同窗,更没有东京城的大瓦子,连泽园的奶茶都没人往咱们这送,这日子咱们在廉州就已经过了大半年,如今居然还要在南越过一次,多久是个头啊!”
“别废话了!”胡铨无奈道,“这下龙湾方便咱们离开,但并不方便做为工坊,你们图纸呢,都一个月了,还没有画完,是想长住了是不是?”
一群学子顿时哀号遍地,他们先前四处勘探游玩时十分开心,收集数据,出门烧烤,海上游览,日子过得十分滋润,出图自然便慢了许多。
如今到了快交图的时间,可不得紧赶慢赶,胡老大催起图又急,一下让他们回到了大半年前被追着出图的时间,感觉可太难了。
胡铨可不惯着他们,一个个约定了交图时间,他做为总工,虽然这些工坊都是用来编钱的,但也要过他的眼,免得出什么问题,白费一番功夫。
尤其是一些同窗,说是要大干一场,但在出图时还是免不了小家子气,数据改得十分谨慎,这种给大越国省钱的事情,胡铨必然是要严格杜绝。
大家都按他的总规划修改图纸。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李元河时常来追问进度,然后便看到一叠叠精巧又严格的图纸,其中要求严格的连基石用哪种石头,切成多大都已经定好。
这样的出图速度他十分满意,还拿几份过稿的图纸给皇帝观看,用胡铨给他画的大饼,在国主面前重新画了一次。
国主对士子们的全情投入也很满意,不但赐了黄金,还准备在工坊附近给他们起一座宅地,用最好工匠给他们服务。
胡铨当然不会拒绝,他们还抽了一天时间,把图纸改得面目全非,弄出了十分精致的亭台楼阁不说,还准备把周围奇石也往里边搬。
同窗们都很感慨,这边与太湖石相似的奇石也太多了,可惜当年荒宗皇帝没发现这里,不然说不定为了石头也来打这南越国了。
就这样,在胡铨带领下,大家很快将图纸出出来,他们报了个一期工程造价,这是炼铁坊,高炉十丈,需要平整的土地、征发的民夫、花费的粮食,都十分恐怖。
只是,当首批三千人的奴隶送过来时,胡铨等人都沉默了。
那些面黄饥瘦,男女老少皆有的奴隶,分明都说得一口汉话。
李元河微笑道:“我南越国与大宋的贸易频繁,诸位放心,这些都是买来的,并非我等掳来的民夫。”
随后他告诉对方,大宋不禁夷人为奴,南越国则是不禁奴,所以南越国常常去南边的占城、暹罗掠来夷人,卖给广南西路的大小甘蔗园,广南西路自然也有人悄悄卖大宋人口,来南越牟利,尤其是一些有技艺的奴隶,卖价十分高昂。
如果不是为了这次大计,他们也不会费心将这些奴隶从各家大户收罗过来,他们既会汉话,这些年在南越久了,也会一些土话,方便理解诸位的各种要求。
胡铨脸色终于缓和下来,当先代大家谢过了陛下的心意。
李元河轻抚长须,温和道:“诸位满意便好。”
当然,这些奴隶并不全是汉人,也有一半是会说汉话的南越奴隶,混在其中。他已经吩咐下去,让他们多盯着一点,如果有什么事情,只要及时上报,就是立功,不但能脱去奴籍,还能有大量赏赐。
……
胡铨等人得到了这些人力,没有立刻开始工作,而是让他们先梳洗休息一日,吃了饱饭,然后按家庭、特长、识字与否编成了不同的队伍,然后再由各位同窗挑选认领。
他们商量时,还有悄悄打了一个赌。
“三个月为期,到时看咱们谁的手下最优秀,”胡铨最后总结,“大家克制一点,咱们走时是带不了太多人的,别又像廉州一样,几百人吵吵着要跟着一起,耽误时间不说,还害大家都流落此地!”
回应的是众同窗的不屑的轻哼。
他们都不是新人了,积累的经验里最重要的就是和工匠打好关系,这根本不难,穷人的要求并不高,只要一点好处,就能收服他们的心。
当然,他们学得最多的,当数当时胡铨那给别人画饼充饥的本事,一分的好处能说成十分,听了他的话,谁都会觉得自己生来不凡,和他走就是出路,他们学了不少,这次正好至用。
……
赵士程并不知道他的学生们如今在南越国混得风生水起,但他已经收到消息,廉州在一月遭遇海寇,不但工坊被洗劫一空,连他精心培养的十二名神霄院学子,也一起失踪。
而广南西路随后报来的消息,是这十二名学子已经被扣留在南越国,被迫在那里兴建工坊。
这消息让赵士程松了口气。
人没事就好,神霄院能出师做工程的士子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他精心培养的宝贝,每年能毕业的也就百来个,都是将来有大用的,一次损失十来个,够他肉痛好几个月了。
至于南越,他如果直接出国书质问,那大概率对方会一问三不知,一推四五六,反而会引起警觉。
所以,想要回这些士子,要么等他们建好工坊,要么,就得大动干戈。
老实说,赵士程其实并不想兴兵,大宋如今发展得十分快,中原的士卒去南越,那就是送的,想要征南越,首先就要在两广征兵。
嗯……
他的指尖在桌上轻轻点了几下。
也对,随着海上贸易的发展,将来大宋必须有一支强大的水军,保护航道,威慑诸国,既然晚做不如早做,那便可以弄起来。
大宋的水师都是江上湖上,这次便可以在广州兴建战船,但如此,需要不少时间。
他拿着笔在纸上写着预算,钱是要花不少,但这是应该花的钱,不能省,当年大英帝国的无敌舰队是他们国家利益的最大保障。
这只海军首先需要用广州附近的海寇练手,找到手感后,再考虑进攻南越国的事情。
同时可以派人贿赂南越国的那些不怎么被重用的世家,让他们提供足够的情报,将这片土地,重新收回大宋治下。
赵士程又想了想,想到那些被掳去的士子。
要不要,给他们科普一下陈行舟的事迹?
他又看了一眼被掳去的士子名单,目光落到“胡铨”二字上。
这位同学是他非常看好的一位,历史上,是南宋四大名臣之一,虽然以敢谏孤勇名留青史,但他本人可不是个听话懂事的,属于能自己招募壮勇攻打金兵那种能人。
说不定上限比舟儿还高呢?
话说,东北边有个舟儿可是让他大赚特赚,南边要是再有个,岂不是圆满?
赵士程搓了搓手,提起笔,准备给这位送一封密信。
越南的矿产、区位都挺不错,且还是奴隶制,国主年老,太子年幼,是能好好安排的地方。
赵士程没有什么屠戮民众占地的想法,只是想南越重新加入中原的大家庭而已。
胡铨初到南越国,又被监视,想要组建自己的势力,必然要浪费不少时间。
他可以让冼家在南越收买安插一些人手势力,送到胡铨手中,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
赵士程笑了笑,他没有给什么规划。
因为他相信胡铨是聪明人,知道这南越国,会是他今生十分重要的一张答卷。
只要考得好,就能以此进入大宋真正的舞台。
所以,他提笔写下:欲得几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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