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城外的汴河是当年杨广修筑京杭大运河的故道, 当时杨广在运河两岸广植桃花、杨柳,一到春夏,沿岸数百里, 都是杨柳依依, 落英纷飞, 成为汴京八景之一。
不过如今东京城的景色过于多了,原本称为第一“艮岳行云”已被有“天下第一园”之称的泽园取代。
如今的泽园,已经远不是当年占地百亩的普通园林,而是有了万园之园的气象,占地上百顷, 不止是主体园区, 周围还有许多小一些的园子, 借着泽园之名蹭热度,让成为一片巨大园林型商业区。
如今不仅仅有江南的各种主题,在辽国王族进入大宋生活后,还在附近增加了跑马场和辽国的行营式的园区。
也只有人口已经接近两百万东京城,才供养的起的如此巨大的消费区。
这里有天下最齐全、最优质的货物;有世上最优秀、作为宫廷常客的歌舞乐队;有着最新奇的美食;最锦绣的文章……
泽园日进斗金,又有庞大势力,若不是最大的老板是皇帝本人,想要把这里的税收上来, 也是不太容易的。
“这些账目,嫂子自己做主就是,何必给我看, ”赵士程微笑着把账本随意翻看了几眼, 便放到一边, “咱们是一家人, 我岂会不放心你们。”
对面赵五哥夫妇谦卑地表示你相信我们是一回事, 但我们也得显示些自己的本事,这样才安心啊!
赵士程笑道:“行,我看过了,嫂子果然是女中豪杰,做的账越□□亮了,当年我就觉得,您一定是五哥的贤内助,能娶到你,是五哥的福气。”
赵士街点点头,感慨道:“是啊,是您给的福气。”
赵士程微微挑眉,想说五哥你这话里怨气啊,但话到嘴边,他又改口道:“咱们一家人,不必客气,对了,上次我提出的意见,你们真的不打算让侄儿们试试么?”
赵五哥夫妻神色顿时一僵,嘉王妃更是用力捏了夫君一把。
赵士街苦笑道:“官家明鉴,为兄离家多年,实在不忍再与骨血分离,这大任,实在不想孩儿们去担……”
说着,他拿充满老茧的手抹了抹眼角,似乎想擦出一点泪水出来。
赵士程微笑道:“五哥放心,不愿便罢了,这宗室人数还多,我只是随口问问。”
赵五哥夫妻顿时松了一口气。
两兄弟又说了一会家常,赵士程有些奇怪,五哥都回来两年多了,怎么手上还有老茧?
王妃立刻说起,老公从辽东回来后,就喜欢上了种田,专门在家里弄了两亩水田,养了一头牛,还会刷骡子……
“骡子,怎么不养驴啊?”赵士程回想起了当年的情谊,“还记得当年你给我买那只驴么,去年它老死了,我还让人把驴皮做成阿胶,给你补身体呢。”
赵五哥脸色微微有些僵硬,表示了感谢,说这阿胶他还放着没吃呢。
感觉到兄弟间的隔阂,赵士程微微叹息,做别了五哥。
等他走了,嘉王夫妻长舒了一口气,感觉逃过一劫之余,又忍不住抱怨起来。
“唉,官家怎么总攥着嫡亲兄长家里不放,”嘉王妃道,“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我和长兄是他信任之人,自然会多问几句,而且海外封国,利于子孙,也不是什么坏事。”赵士街帮弟弟说话。
“不是坏事,你大可去海外封国,”王妃冷哼道,“你看我会不会阻止。”
赵士街连连摆手:“为夫说说而已、说说而已。”
……
赵士程回到宫中时,又翻看了北方的战报,如今已经九月,大定府和金军之间,还在继续战斗,金军为了攻城可以说是想尽了办法。
重投石机、云车等攻城之物能上的都上了,但大定府城上的火炮总能将这些攻城奇物远远地打掉,金军的一波攻势后,至少需要十天半月,才能聚集起下一波攻势,甚至在六月后,就试图围困大定府,让其断水断粮断掉炮火。
可是有辽东和锦州军牵制,金军增试图围城打援,但城中的岳飞部也不是软柿子,一遇到这种情况,便会出城与辽东部夹击金军。
金军如今的人数的劣势在这场大战中显露无余——他们最精锐的猛安谋克部损失严重,已经不像曾经那样,能经得做来回冲杀十几次的战阵而不崩溃。
而大宋,不但损失的起,金军还愕然发现,大宋的部队中,有许多新人士卒,似乎在用他们练兵。
发现这一点后,金军就转变了攻势,围攻大定府之余,开始试图针对辽东,对辽东开垦的土地进行各种小部队骚扰,如今辽东的各地正兴起小规模坞堡,用以针对金军。
对此,赵士程把新训练出的新军部队,安插在辽阳城附近,由陈行舟安排,让他开始准备一年或者两年后反攻黄龙府。
至于西边的娄室军,在刘琦和韩世忠的绞杀中,终于放弃了越过茫茫燕山去大定府与金军会合,而是退回了西北,继续盘踞在西夏附近的云内州休养生息。
不过,这不是长久之计,他如果不能回到东北,那迟早会被耗死在西北大地上。
让赵士程有些惊喜的是,旧军中也不全是废物,王禀、曲端这两名西军将领在对娄室的反击中还是杀出一些成绩,让他可以提拔嘉奖。
“今年的秋天又要到了,西夏已经在储备粮食,”赵士程轻笑道,“李乾顺还让使臣送来亲笔国书,想向大宋购粮。”
宗泽道:“官家准备允了他?”
“为什么不允呢?”赵士程微笑道,“若是一点都不给,饥荒之下,西夏必然犯边,若是给那么一点,让他们勉强糊口,那,心动的,就是娄室部了。”
娄室强抢西夏存粮的事情,可一不可再,西夏也不是软柿子,不可能让娄室部予取予求,只要在其中煽动一番,必然能让娄室部动起心来。
“只是,如今西夏本也拿不出多少钱财来购买粮食。”宗泽对西夏的情况十分清楚,“去岁,西夏盐场暴/动,大量盐工不是饿死,便是逃到了宋境,今年的盐也不够。”
“亏些钱给他们也无妨,让西夏的探子动起来。”赵士程淡淡道,“这次给西夏送多少粮食、储备在何处,都得悄悄让娄室知晓。”
宗泽点头称是,他已经打算好,这次送过去的粮食全用豆粕代替——这东西是榨油的余料,在大宋价格低廉,且人可以吃,马也可以吃,娄室部想要北归,这些就会是最需要的东西。
确定了西夏之事,赵士程问起另外的事情:“海外之州,安排得如何了?”
“夷州开发未久,尚且欠缺了些,吕州倒是已经有了丁三千余户,地两千余顷,足能建置州县了。”宗泽对此十分清楚。
“两千多顷土地,这开垦速度倒是甚快,三千多户看顾得过来么?”赵士程立刻意识到其中的问题。
“这些土地原本是当地夷人所垦,后来大多改种了油棕树,编户者,多是广南路南下的汉民,夷人奴仆,不记于其中。”
“行吧,”赵士程叹息道,“还是需要一位宗室过去坐镇啊,否则只让官吏前往,怕是要让人以为这是流放。”
而且这位宗室还得有些身份地位,才能让人相信大宋是真的要重点开发南洋之地,否则过去的官吏怕是要当场摆烂,更不必说治理了。
当然,要是派王洋、宗泽、陈行舟这些人物过去,那肯定没问题,但这些人都是他心头肉,自己都用不过来,怎么舍得放到海外去。
至于两位嫡亲兄长已经被他薅了二十年羊毛,再薅这两位,实在有点说不过去,老娘那不好交代。
那就现宠幸一个宗室吧!
找一个听话懂事愿意做点大事的宗室带在身边,多多夸奖,委以重任,引得天下人侧目,花上半年一年给他积累些威望,再派去海外,不就有同样效果了么?
嗯,如果这样的话,一个有些不够呢,最好是多宠幸几个,到时有用了,就派一个出去,毕竟他将来要开拓的地方,可不止一个!
多批发一些,将来好用不说,老娘也能放心,不用怕她那两个儿子有危险了。
完美!
赵士程说做就做,让宗泽去忙自己的后,便少见地驾临了宗学。
宗学的宗室们见他来了,一时间神色大变,纷纷低眉耷眼,就怕引起了这位皇帝的注意。
但也有例外。
一名二十出头的年轻宗室眼眸明亮,目中带着激动,不但没有后退,还主动前来搭话,表达了对兄长的仰慕之情。
仰慕?
赵士程看着对方那带着些稚气模样,想起了这少年是谁,不由微笑道:“士梓啊,好久不见,都长这么大了呢。”
赵士梓是他的庶出弟弟,曾经因为手指畸形被父亲不喜,后来做了手术,曾经当了他很久的跟班,不过他继位后,这位弟弟就很少出现在他面前了——一是因为他的事情太多,二是因为他们之间地位隔得太远,已经没什么值得聊的话题,便自然而然地疏远了。
对他来说,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很多以前的属下,甚至是种家舅舅,都是这样疏远的,他的精力是有限的,没太多时间放在那么跟不上他脚步的人的身上。
不过,如今看来,这位弟弟,并不愿意就如此默默无闻下去呢。
也好,他可是一位愿意给人机会的好伯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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