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天气热了来。

    前头院子本来是要送冰的,    结果历无病用了不到半天就开始闹肚子,后来赶紧撤了不敢再给送。

    黎周周亲自跑了一趟,跟屋门口站着的容烨说:“你当初的伤怕伤口发炎好不利索就上冰,    我以为一样,十四的伤更重,    没到会这般。”

    “我知道,不关你的事。”容烨点头让周周别往心里去,    “他这个是亏了内里,需要慢慢调养。”

    黎周周都来了,说他去,容烨挡住了。

    “他好一些吧,    我替你跟他说,他心『性』没那么记仇小心眼。”容烨道。

    黎周周便不进去了,    去问问小田,    以后有什么计较的,就是一小盆的冰,没直接放里屋,    在堂屋放着就能闹肚子来,刚养顺气的身体能要了半条命,这下可要注意了。

    “这次我也没到,用冰我是同意的。”小田也有些自责,他是太年轻了,    先前治容老师的伤,那是伤皮肉伤,自然怕天热伤口化脓危险,可这位十四少爷,那不一样。

    “内里慢慢调,    我再去把方子变一变,改的更温补一些。”

    小田去了。

    黎周周让管家记着饭菜饮食忌口之类的,多『操』一些心。

    其这次用冰闹肚子,历无病硬是在容烨前装作没事人,不许下人管家把这事说去,可他那破身体,在是没法子的,后来容烨来,历无病不许容烨进屋里,先有味和『乱』糟糟的——尽管下人都收拾过了。

    容烨是进了。

    不过在黎周周要进去望时,替历无病挡着了客人,此刻站在历无病床边说:“周周也是为你着才用了冰。”

    历无病不在意这个,“你也受了伤,当时和我一样吗。”

    “没你这么重,就是些皮伤。”容烨面『色』冷清说。

    历无病一容烨这般不欲再谈的『色』,便把心里要问的咽了回去,只说:“顾大人顾夫人心善,我知道。”

    要是没有他,他这条命没了就没了。

    历无病原以为自己这辈子都见不到容烨了,没到——

    “容二跑到戎州去打仗了。”历无病未醒来时,听到容烨说过在容家发生的事,只是对伤一笔带过,尽管知道当初是容二给了二百两银子,在提及容二时,时刻注意着容烨的表情,一有厌恶便停了。

    容烨对容家人都厌恶,除了这位二哥,不过在也不这么叫了。他早不是容家人。

    “他去就去了。”

    容烨不在意说完,顿了顿,又道:“容家今权势鼎盛,他跑过去打仗也不会要了他的『性』命,不过就是领功绩。”

    历无病便藏了心思,不再说了。

    容烨对容家人都不留情,尽管对着容二有几分在意——不然也不会说领功绩不会伤这种,就是安慰自己用的。但他没提战场危险。

    二百两的人情,他救了容二两次『性』命,完了。

    “你休息吧,躺下。”容烨不愿再说容家相关的,停了这个题,让历无病躺下休息。

    历无病便乖乖躺下来,合眼了。

    房间安静了几息,容烨见历无病睡了,这才抬脚去。殊不知,他一走,床上睡着的历无病睁开了眼,面容虽然气沉沉,可一双眼精亮,望着门口方向,而后才合上了眼。

    战事有影响,但今影响不算太大,有的人波及了,有的人日子照旧,五月昭州的蹴鞠大赛要办了,黎照曦就和同学每日踢球练习,人又晒黑了一度,好他本来就白。

    顾兆月初回来,见家里都好,紧跟着就听到周周说:“小孟要参军打仗去。”

    “……”顾兆本来说都好都好的给打了个磕绊,“他怎么突然有这个念头了?”

    “也不是突然,这念头已经半个多月了。”黎周周知道相公要问什么,提前道:“别让霖哥儿劝,霖哥儿就和我之前一般。”

    顾兆有点『摸』不到头脑,他家周周那是独一份。

    “相公说什么应什么。”

    顾兆便嘿嘿笑,那倒是,而后又正经来了,“其咱俩都知道,小孟这倔『性』子,既然已经了念头半个月没打消——”在家住了半个多月,整日和李霖窝一,那新婚夫妻蜜里调油都没能打消念头,可见是心意已定。

    “我问问他,他是要去,我给他安排安排。”

    不管是时下是社会,走哪里都是有人好办事。尤其时下这军营上战场的,小孟这脾气『性』子,就怕刚去就罪小队长,给你编到马前卒去。

    不能往忻州塞,姓王的跟他不对付,而且为人小心眼背地里打报告,戎州那边好些,可以放到姓王阵营敌对方马军那儿。

    几乎瞬息,顾兆脑子里就划拉了个大概,定了主意。

    “有件好事,小桃有了身子。”黎周周笑说。这可是上半年种种不好事里头最让人高兴的喜事了。

    “可惜王坚走的快,这消息正好错过了,不然就能让小树早些知道。”

    顾兆也替俩小年轻高兴,说:“好饭不怕晚,年中走大货时,说也是一样。”

    “小桃也是初为人母,四个月了不知道,说自己胃口开,石毅一走放开了吃,肚子都有了,要跟霖哥儿一说减肥,要把肚子瘦下来,不然苏石毅回来多难呀。”黎周周提来就是幸好,“没个开头,小孟先让止住了,霖哥儿第二天脸红红的跟小桃说不胖不减了。”

    顾兆就说:“减什么,我瞧着小姑娘小男孩圆圆乎乎的喜庆有福气。”瘦骨嶙峋那是饥荒流民才这般。

    “小桃单一人没了队友,霖哥儿可能不好意思,就说问问小田有什么吃食方子,那种吃了会纤瘦不爱吃饭的法子。”

    小田当时就在府里。

    霖哥儿是个软『性』子,他自己不胖,可小桃说减肥,要搭个伴,那就答应下来一瘦一瘦,结果一晚上过去,他放了小桃鸽子不搭伴了,可不不好意思,因此替小桃主意,别饿肚子了,吃点不发胖的食,找小田大夫问问。

    小桃说不麻烦了,什么大夫。结果叫不住不好意思的霖哥儿,霖哥儿已经亲自去前院问了。

    请了小田过来一,就是黎周周都惊讶了。

    “怀了?四个月了?”

    “小桃你这——”咋能不知道呢。

    哥儿没癸水,女郎是有的啊。小桃也不是没女『性』长辈教养的,怎么会不懂这个?

    当时没追问这些,先让小田好好,听闻胎儿有些不稳,柳桃吓脸白,说:“我一个月前来过月事,只是量少一点点,所以……”她才没往这边。

    本来三个月没来,她也以为是有了,本请大夫,结果就来了,这下是空欢喜一场。她以前在家中干活,月事也是不稳的,最推迟都有两个月来一次。

    那就是胎像不稳差点了。小田给开了安胎『药』,让柳桃最好卧床休息养胎别劳累了。

    黎周周就把人接了过来安顿下,“……她犹豫,说什么她娘说女子怀孕阴气重不能赖在娘家,让我给按了下来,说什么傻呢。”

    “对,不能封建『迷』信。”顾兆点头。

    “小桃也不是真不过来,她『性』子淳朴也比较守旧一些,刚听了消息难免心惶惶了些,怕咱介意,我说一说能改过来的……”

    要是年纪大,守旧一辈子的那肯定一言两句难改了。

    柳桃今就在以前住的小院子安胎,怕她无聊,黎周周和霖哥儿时常过去,连着苏佳渝也跑的勤了些,苏佳渝见柳桃怀着,眼底难免有些羡慕。

    可这种事情真羡慕不来,哥儿确是难受孕,但也不是不成,时机到了自然就有了,黎周周只能这么跟佳渝说。

    “十四的伤好的慢些,听小田说内里亏损要慢慢补。”

    顾兆点头,着那胸口肩旁几处,这是重伤,流了不少血,当然要补回来,“今他急也没用,就养伤吧。”

    到了第二天中午,一大家子人才坐一吃个饭。

    用完了饭,顾兆就叫孟见云随他过去,去了偏厅说。霖哥儿有些担心,黎周周一瞧就笑,说:“霖哥儿这是担心相公了。”

    羞的霖哥儿脸红红的,不再了。

    黎周周才说:“无事,你爹又不是吃人的老虎,他脾气好着呢,从没发过火打过人。”

    ……那也是分谁,对下属和对老婆能一个态度吗。

    不过在孟见云是顾大人儿子了,对儿子顾大人自然是不可能棍棒教育的,也不是很乐意哄一个成年了的儿子,所以顾大人见人是开门见山直接问:“你要去参军打仗?非去不可?那我替你安排,你有没有属意去哪处的,后勤伙夫——”

    这纯粹就是故意了。

    “大人我去,不用安排。”孟见云两句。

    顾兆:“……不用安排,若是我不安排,你就从头来,你那脾气一个营帐睡的都估计要揍你,要是给你安排在马前卒或是伙夫做饭,你能忍?”

    “能。”

    “大人,我靠自己,我知道您是为我好。”

    孟见云补充了句。

    顾兆心里倒是安慰许多,小孟长大了,知道好赖和人的心意了,要是以前小孟不会补充后一句。

    “其就和黎老板做生意一样,前期似是黎老板借了我的官威,这不假,但他能做到今,昭州商黎老板大名大历百姓十有八-九都知晓,几个知道我叫什么?”

    “我做的就是开头引荐那一点点作用,之后你在战场上的表何,自己本事何,那全靠你自己。”

    “小孟,别老着我和黎老板给你和霖哥儿提供了多大帮助,我俩认你做义子,给你办婚事,不是让你心里难安愧疚,把恩情记挂一辈子担在肩膀,这沉甸甸的,久了这就变味了。”

    “我俩做这一切也是为了我心里好受,所以没什么亏欠的。”

    “认义子宴席上,你当着来宾叫我和周周一声爹,我俩应了,你就是我俩的孩子,当父母的给孩子『操』劳嫁娶,替孩子跑跑关系,这都没什么的。”

    顾兆向孟见云,“你要去我不拦着,知道劝不住,不过一点,一定一定要顾全自己『性』命,别本末倒置了,你去打仗究竟为何。”

    “我替你安排了,放心不会透你是我义子身份。”

    孟见云嘴合动,最后道:“谢谢……爹。”

    “……臭小子你这声爹挺金贵的。”顾兆玩笑了句,小孟脸皮薄,他刚说了一堆,小年轻都感动的叫爹了,在顿时又正经硬邦邦脸来。

    啧,玩不啊小孟!

    “去吧去吧,你挑个时间,走的时候拿我的手信去戎州。”

    孟见云作揖,硬着脸,“是,大人。”

    顾兆:……

    孟见云在家中连月底蹴鞠比赛都没,大约一周后,便背着包袱去找顾大人了。顾兆见了,把早早写好的信交给了孟见云。

    “你不借我的风头,这是我一部下算老,他家的连襟在军营中当了个小队长,是戎州马军的地盘,我跟着忻州王军不对付,他上头的军姓武——”

    “说这些让你心里有数,也不是说让你干什么,去吧。”

    顾兆见小孟拿了信走,张了张口,最后道了声要平平安安,便挥挥手让小孟去了。其小孟去戎州比他的要晚,原以为那次说完之后没两天就来找他,没到拖了一礼拜。

    小孟心里也是有了牵挂。

    有牵挂好。

    顾兆在书房发。

    黎周周则送了小孟到中院大门,让霖哥儿和小孟说说私房,他就不去送了。

    孟见云本来背着一个包袱,今又挂了一个。老板送了他许多『药』,都是小田大夫做的伤『药』、止血的、人参丸子保命吊气的。

    “我在家你。”霖哥儿说。

    孟见云嗯了声,牵着李霖的手,握的紧了,而后松开,便头也不回走了。原本霖哥儿脸上带着笑,软和的,也没红眼眶没哭,说音也正常,可孟见云一上马,人影没了,顿时黄豆大的泪滚滚的落下。

    哭的不成样子了。

    连府里下人都瞧着也管不上,霖哥儿哭的抽声,泪眼模糊往回走。容烨刚从十四的院子来,到了李霖这般,孟见云去打仗他也知道,见此,不知道说什么,又回到了十四院子。

    十四在屋里活动,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停了活动,往床边走去刚坐下,容烨便推门进来了,见床上十四坐来,“不是睡了吗?”

    “我有些口干喝水。”

    “我去倒。”容烨『色』是冷清清的,去倒了水递给了十四。

    历无病接了水杯道谢,喝了几口水,问:“哥,你怎么回来了?”

    两人对名义就是表兄弟——历无病那一口京里口音,跟着容烨那口音一样,加上两人貌风度也俊朗非凡人,说是表亲都信。

    容烨听十四叫他哥,是有些不习惯,但这是小事。

    “打仗能活下来吧?”容烨问。

    十四握着茶杯紧了几分,而后反应过来,容烨应该不是说他关心他,略一思考,就知道为何,“顾大人那位义子发了?”

    “嗯,他妻子哭的伤心。”

    “能活着吧?”

    容烨第二次问。

    十四说:“我活了下来了。”

    容烨听闻,着十四,这人那身伤养到今,半点冰都不能用,若不是黎府相救,早在悬崖之下,这算活下来吗。

    “我说的战场上。”十四笑了下,说:“打仗的时候,别着活,杀就对了,这样受了伤但活了下来,不了。”

    容烨又了眼十四,没有牵挂要活下去希望。

    “孟见云不是,他有妻子。”

    “我听老军说,有牵挂好,也不了。”

    两种人,一种没希望,疯狗一般只知道杀就好了。另一种心里有牵挂,手段狠,上战场时拼劲全力杀就好了。若是畏畏缩缩胆小怕事临时跑的,那才是的快。

    那个孟见云他见过,同他倒是像一些。十四,此人心里肯定也不正常,只是今娶妻被拴住了,此自然不可能在容烨跟前提。

    容烨便点点头。以前他也没活下去希望,无牵无挂孤身一人,今到李霖哭的此伤心,听十四这般说,突然觉活下来是种可贵。

    “活着挺好。”

    “是。”十四了下容烨,负而低头,说:“以前不觉好。”若是在这里没遇到容烨,若是没和容烨这般相处,与他而言是生是都一样。

    容烨没说,只是拿走了十四手里的茶杯。

    “凉了别喝了。”

    而后放了茶杯,继而去了。

    十四重新躺在床上,就像容烨之前说的,他不是大历人也不是南夷人,可此时好像有了新的羁绊一样——

    以前做梦都不敢的梦,今替他倒茶,上『药』。

    “历无病,你也不全是人人厌弃……”

    转眼日子匆匆,昭州商回来了,柳桃肚子已经隆,五个月了,天气热,也不敢太用冰,怕刚刚坐稳的胎儿有些闪失,苏石毅回来知道小桃怀了别提多高兴了,笑的像个傻憨憨。

    柳桃一脸幸福,靠着男人,说:“咱回家吧?我家了。”

    “你能坐车吗?我抱你回去。”苏石毅小心避开微微隆的肚子说道。

    柳桃便娇嗔,“傻样。”

    “路也不近,我在这么胖,哪能让你抱。”

    “不胖不胖,我瞧着正正好,比以前好。”

    最后是乘了马车回去,车厢里铺着厚厚的,马车轮子是橡胶的,在城区水泥路上并不颠簸。苏石毅带着妻子先回去了。

    王坚则去了后院。

    “别急,喝口酸梅汤凉快凉快。”黎周周指着冰过的酸梅汤让王坚用。

    霖哥儿亲自给端了过去,“我刚喝了一些,温度正好不是太冰,阿哥你喝喝,有糕点也吃一些,不过是别用太多,一会吃不下饭。”

    “没事,我路上用了些。”王坚喝了酸梅汤解渴,并没动点心,而是说:“信匣子我带着,老板你,里头有梁夫人要订的琉璃盏……”

    这琉璃盏是送京里的。

    黎周周拆开信匣子,捡了梁夫人的,王坚知道的不详细,只知道要东西,信里梁伯母简单说了几句,送给宫里娘娘的——

    又到了选秀时候,梁伯母娘家那边有个侄女有入选资格,已经上了入选名单,来年开春就要进宫了,可娘家并不送女儿进宫当什么嫔妃,当然没说这么明白,只说要一套琉璃盏,送宫里娘娘打点打点,要是没法子求娘娘给指个婚。

    天顺帝的儿子小,中宫皇后所今年也不过十岁,不到娶妻的年纪,这些入选的女郎,都是先给天顺帝挑,没选上的就回家自行嫁娶——但有一点,就是自家女郎才貌品行都很好,家世也好。

    天顺帝唯爱世家门阀在是众人皆知。

    梁夫人娘家也算本地势力,用脚趾头猜都知道天顺帝肯定要选中自家姑娘,这时也能‘活动活动’,不能让姑娘扮丑、作假——一个没闹好,累及家中,倒是可以让后宫能说上的娘娘做主先一步,给孩子指个皇亲国戚嫁人了。

    总比进宫强。

    这是‘要是没法子’的下策了,真没选上那皆大欢喜。不过家里人该跑的门路提前安排上,不怕费钱费人情,就怕到时候真要用结果没关系,这可是自家孩子一辈子的事。

    “也不知道求的哪位娘娘喜好何。”黎周周完信,信上没说。

    王坚听了,耳朵一动,在旁说:“梁夫人同我说琉璃盏时,只提了容家。”

    容家?

    那就是太后、皇后,听说有个妃子。

    “说年岁了吗?”

    “没,不过梁夫人说了自己年岁上去了。”王坚当时梁夫人怎么突然说自己年岁大,以前不提这个的。

    信纸往来,关乎皇家,有选秀‘活动’的事,梁夫人可见慎重。

    顾兆便明白了,这是送给天顺帝生母,以前的贤妃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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