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哪个世界, 形势都突然有所转变,出现了在日程簿上排得相当靠前的要做的事。
原本作为揍敌客家次子的栉名琥珀,前十六年人生的绝大部分时光都在枯枯戮山上度过, 除了去往流星街历练的那段时间,平日里甚至很少迈出黄泉之门。
他本来就不是喜欢到处跑来跑去的活泼性格。
既然答应了库洛洛的邀请,之后想必会在作为团长的青年身边待上很长一段时间。
团员们平时是自由活动的,既然身为情报人员的侠客现在正与库洛洛同行,显然是最近恰巧有什么行动,使得全体或绝大部分蜘蛛被召集到了一处。
既然如此,旅团的相处模式究竟是不是像库洛洛所说的那样,只需要在今后慢慢观察就好。
这种花时间的事情急不来。促使栉名琥珀加入的一大原因原本就是暂时躲开伊尔迷, 幻影旅团会是较长一段时间内的落脚地。
所以在这个世界,除了进一步改良炼金术, 眼下似乎并没有什么紧迫的事。
但对于作为咒术界合作对象·s级英雄·圣杯战争参战者的栉名琥珀来说, 事态又有所不同。
经过几天的休养, 魔力已经有所恢复。
之前和五条悟一起祓除咒灵时使用过多种类魔术, 不过幸好主要发挥作用的卢恩符文是耗费魔力较少的类型,总体积累大于输出, 现在积攒下的魔力称不上富余, 但已经足够支持从者重新现界。
已经习惯了齐格飞的随身照顾, 即使总是态度恶劣地嫌弃他自作主张多管闲事, 可不过短短几天没被烦扰,就又开始不习惯起来。
在吠舞罗楼上的房间里醒来, 从床上坐起之后, 栉名琥珀才略有些意外地发现身上套着的并非常服, 而是不知被谁换上的睡衣。
衬衣和外衫搭在书桌对面转椅的靠背上, 略显凌乱地堆叠在一起, 显然是某个家务苦手的杰作。
——说起来,昨晚在辅助监督车上睡着,应当是五条悟把他送回来的吧。
那种糟糕的大人有这么贴心?
短暂疑惑之后便将问题抛之脑后,毕竟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
栉名琥珀委顿地打了个哈欠,伸手想要解开睡衣扣子,触手觉得不对,一低头才发现衣襟一高一低,从第一粒扣子开始就全部扣错了。
……好烦。
他懒洋洋地栽回床上,有气无力地出声。
“saber。”
点点金色灵子在身边汇聚,逐渐勾勒出颀长的熟悉身姿。浅古铜色肌肤的青年俯下身来,任劳任怨地替探手替他解开衣扣,一副早就被指使习惯的驯顺模样。
衣袖被微微扯起,露出衣料掩盖下笔直的桡骨。尾端颜色愈深的烟灰色长发从肩膀上滑落下来,茂密而蓬松,像一匹散开的丝缎,中间晕开一圈柔和的暖光。
berserker冷哼一声,不知是因为同样身为从者、自己却因为职介原因耗魔过多不能实体化而感到不平衡,还是对从小就很不靠谱的御主居然让战士做这种事而不满。
栉名琥珀决定选择无视。
洗漱完毕之后下楼吃早餐,坐在桌边翻动画册的安娜明显还在为昨天提前把她送回来而负气,明明察觉了响动,却抿着嘴不肯跟哥哥打招呼。
赤色的眼瞳在扫到紧随其后的齐格飞后亮了亮,但依旧没有开口说话。倒是一旁摆弄相机的十束多多良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乐呵呵地放下手头的机器,冲这边招了招手。
“早上好啊琥珀酱!”
青年的脸上写满了毫不掩饰的好奇,“这位是,saber?之前是去养伤了吗?”
不等对方回答,他的注意力已经转向了其他的方向。
“昨天晚上送你回来的那个,是琥珀酱的朋友吧?之前没有见过呢。”
身着哥特风红裙的小萝莉把画册用力翻过一页,嘴里愤愤嘟囔着“才不是”。而栉名琥珀一顿之后,因为不知道如何回答,干脆无视了这个问题。
周防尊没有出现在他惯常坐着的那个座位上。
沙发中间空空荡荡,像是某个常驻于此、已经和背景融为一体的陈设突然消失了一样,让人没来由地很不习惯。
八田美咲踩着滑板停在吠舞罗门口,动作利索地跳下,一个漂亮的身后收板将心爱的滑板夹在胳膊底下,这才推门进来,将右手中提着的便利店袋子扔在了栉名琥珀面前的茶几上。
占据其中大部分空间的是一袋吐司和盒装牛奶,其他边角处见缝插针地塞着各种零食。pocky、薯片、五颜六色的果冻,塑料袋底部躺着不同牌子的几包糖果,都是安娜最喜欢的草莓味。
在妹妹为了拿到最这才意识到这是自己今天的早餐。
探手将牛奶拿起,意外发现之前让店员帮忙加热过、现在尚有余温,他把纸盒拢在手里,冲着满脸不虞的八田美咲轻轻点头。
“谢了。”
根本没想到能从对方嘴里听到这样的话,在片刻的愣怔之后,头戴针织帽的少年梗着脖子粗声粗气地怼了回去。
“嘁,谁在乎这种——”
栉名琥珀低头喝了一口牛奶,转而看向十束多多良。
“说起来,尊呢?”
话说到一半惨遭无视的八田美咲:“……给我好好听人说话啊混蛋!!!”
然而没人在意他的愤怒抗议,突击队长夹着滑板气冲冲地走开了。原本正兴致勃勃地在袋子里扒拉零食的十束多多良动作一僵,面色不由自主地低落了下来。
kg沉睡的时间越来越久了。
王剑坠落的日子似乎已经近在眼前,像是压在胸口上的巨石,让人几乎喘不过气。
灵光在脑海之中一闪而逝,他拼命伸手抓住,宛如即将溺毙的落水者攥住救命稻草,毫不掩饰迫切之态,上半身向着栉名琥珀急促地凑过去。
“对了!琥珀酱你的能力,可以解决达摩克利斯之剑破损的问题吗?!”
连安娜都不再翻动画册,目光炯炯地看过来。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之内,栉名琥珀一边小口小口吃着突击队长专程买回来的面包配牛奶,一边垂着眼睫聆听十束多多良关于王权者力量体系的介绍。
妹妹在一旁同样捧着下巴听着,圆圆的小脸上因为含着糖果鼓出来一块儿,不时含混不清地为十束补充上遗漏的细节。
——被德累斯顿石板选中,通过剑来行使权力吗。
也就是说,类似于与世界缔结契约的英灵们、以从者的姿态被召唤到现世参与的圣杯战争相似,涉及到【规则】。
而且是规格极高、相当于这个世界部分基石的顶端规则。
他无意令安娜失望。但是——
“抱歉。”
栉名琥珀放下空荡荡的塑料包装,注视着眼底光芒倏忽熄灭,却还是勉强撑起笑容的十束多多良,轻轻摇了摇头。
“会这样问,就说明你也察觉到了吧,那种实现愿望的能力并非万能。”
即使有【誓约与制约】的加成,扭曲规则所必须支付的代价,也毫无疑问是现在的栉名琥珀无法承受的。
“‘并非万能’……就是说一点希望也没有了吧。”
亚麻色短发的青年用手撑着额头,将面庞藏进他人看不见的阴影里低声喃喃。安娜显然无法接受,焦急地抓着哥哥的衣角,努力组织语言,想要再说些什么。
身后的楼梯上传来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到此为止吧。”
略带嘶哑的低沉男声响起,虽然满含挥之不去的睡意,但更多的是一种让人屏息倾听的、似乎具有重量的平静意味。
是不知何时醒来的周防尊。
先是凝神打量了第一次以从者身份正式出现在栉名琥珀身边的齐格飞一会儿,在后者礼貌地点头致意之后,红发的青年低头往唇间放了支香烟,额角的几缕鬓发随之滑下,伴随动作有节奏地轻晃着。
烟头自动点燃,亮起明灭的火星。周防尊在随之飘起的灰白烟雾里走过来坐下,双腿伸直放松地躺在沙发上,宛如一只懒洋洋的大猫。
“你那是什么表情啊,十束。自从被剑选中的时候就早该想到有这一天,作为获得力量的代价,没什么好不甘心的。”
“什么啊,轻飘飘地说出这种话——”
而安娜脸上出现的神情,那副孩童在发现珍爱之物将要离去之后下意识浮现的,抗拒、恐慌与悲哀相混合的复杂意味,几乎从蒙着水雾的赤色眼眸之中凝结坠落下来,令栉名琥珀的心脏随之缩紧了。
【……不要哭。】
与昨日相似的烤烟的味道,缥缈的雾气弥漫开来,将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
青年笑着对他说“那就留在这里吧”的画面从脑海中一闪而逝,化为千万块无迹可寻的细小碎片。
该说幸好没有答应吗?
这次还远远谈不上得到,马上就要失去了。
此时胸腔浮现出来的、像是被虫蚁咬啮般细碎的抽痛,究竟是因为妹妹那份浓厚真切的悲伤,还是掺和着其他连自己都说不清的原因?
等到再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把手放在安娜头顶上,说出了几乎不可能实现的承诺。
“别露出那副表情啊。”
对方眼睛里骤然亮起的璀璨光芒,让栉名琥珀顶着齐格飞不赞同意味昭然的视线,若无其事地说了下去。
“我会再试试看。——放心吧,总会找到办法的。”
对面的周防尊把烟掐灭,眉头微微挑起,一副有话要讲的样子。
料想他认定这是对小孩子的安慰之语,一定会开口泼冷水、希望安娜接受现实,栉名琥珀并不是很想搭理他。
就在这时,吠舞罗门后悬挂的金色铃铛传来叮铃铃的清脆声响,通知有客人上门了。
身着无袖t恤的改造人出现在门口,有赖于天然的粗神经,丝毫没有察觉到周遭气氛的凝滞,冲着这边态度自然地点了点头。
“协会既然让我来负责对接事务,总要做点什么才行。今天没有安排的话,考虑下跟我一起出门走走吗?”
借机从和周防尊的谈话中脱身,栉名琥珀一反平时的倦怠态度,干脆利落地站起身来,朝着门口走去。
“那就——”
“不可以哦。”
随之响起的铃铛声打断了他的话。
玻璃门在来人身后悄无声息地合上,身形高挑的白发青年大步上前,一把揽住栉名琥珀的肩膀,冲着反应不及的杰诺斯露出一个灿烂的露齿微笑。
“因为琥珀今天要作为咒术师跟我一起开展活动!虽然很遗憾,但这是早就说好了的事呀。”
盯着改造人几乎射出激光来的死亡视线,五条悟仿佛毫无所觉,演技夸张地摊了摊手之后,笑眯眯地把烫手山芋抛回到了栉名琥珀手上。
“你说呢,琥珀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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