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啊。”
稍稍施力将掌心之中还在跳动的脏器捏碎, 栉名琥珀面无表情地收回手,小幅度后退一步,注视着男人的尸体僵硬地向前扑倒, 随之被倒塌的垃圾淹没。
“……连念能力者都不是啊。”
因为昨天受到狙击的原因, 显然被对方笃定已经丧失了战力。
只派了普通人进行追踪, 显然那位放出系的念能力者、以及其他能力者——如果存在的话,都被吸引到了库洛洛那边。
毕竟他作为团长, 很显然是更值得忌惮的那个。
白猫从废弃的包装纸盒上跃下,踩在尸体背部干净的斗篷一角, 向着这边轻盈起跳。
即将落到少年肩膀上的前一瞬,后者却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样,迅速侧过身来避让。
因为意识是共通的, 所以也不存在猫猫疑惑、猫猫委屈之类的反应。
栉名琥珀注视着刚从垃圾堆里钻出来的炼金造物,默默地、无言地再次后退了一步。
噫, 好脏。
白猫平稳落地, 有些烦躁地抖了抖蓬松的大尾巴之后,借力跳上矮墙的边缘, 和少年将视线投向相同的方向。
那是库洛洛离开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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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啊。”
在海岛的另一端, 蜘蛛们的头领发出了相似的感概。
“‘吊桥效应’听说过吗?危险的环境会致使人心跳过速, 但当事人往往倾向于在身边寻找线索来解释这种生理反应——也就是说, 默认是因为同行者而产生了别样的感受。”
“如果你们够强的话,我再稍微陷入被动些也不是不可以。如果能趁机让那孩子认清自己的心, 我会很乐意配合。”
空旷的广场上伏倒着几具尸体,每一具都有着相同的脸。
——那是被记录在【盗贼的极意】中的念能力【转校生】的杰作。
如果用右手触碰他人,则对方会变成库洛洛的样子;如果用左手触碰, 则库洛洛会变成对方的样子。
就是利用这个能力, 引诱狙击手在击杀了好几个错误目标之后迅速暴露了形迹, 被顶着他人相貌的库洛洛摸到近旁,轻而易举地剥夺了反抗之力。
“但不幸的是,你们未免太弱了。”
如果被这种程度的货色逼得手忙脚乱,不说琥珀会不会对自己的能力产生怀疑,就算演戏也未免逻辑不通。
只能颇为遗憾地放弃了上演剧目的想法,他在四肢尽断的狙击手面前蹲下身来,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平和轻快。
“所以说,又是来向旅团复仇的故人吗?倒是无所谓欢迎与否,对你们来说,这是理所应当的举动吧。”
“但是,还是劳烦告知,有关在暗处活动的其他同伴的信息——”
“毕竟是认真筹备了很久的‘约会’。如果一直像这样被虫子打扰的话,难免会很让人苦恼的啊。”
尽管完全处于下风、没有一丝丝翻盘的可能,但倒在血泊中动弹不得的男性还是勉力抬起头来,用怨毒的目光恶狠狠瞪视着库洛洛,摆明了根本不打算配合。
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嗯,那就没办法了。”
将对方挂在腰间的匕首摘下,在掌心飞快地转了一圈,刀刃在日光下反射出熠熠的寒芒。
他说:“我会尽量抓紧时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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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刑讯的库洛洛一身轻松地赶回和琥珀分开的地点,然后扑了个空。
在附近稍微转悠了几圈,混在人群之间围观了垃圾堆中已经被发现的尸体认出那张面孔就是之前在路上擦肩而过的乞丐,不由微微挑了挑眉毛。
这么说,行动者真的只有两个人吗?
离开了因为发生命案将被封锁的这片区域,稍作思考之后选择往四周更加清静的地方走走。
根据他的了解,琥珀并不是喜欢凑热闹的性格。
现在敌人已经被处理掉,那么他未曾停留在原地等待自己,除了不想呆在案发现场这个原因外,是因为有其他什么事情要去做吗?
逻辑大体通顺,方向也大致正确。
虽然对少年离开的原因一无所知,但凭借着对其性格的细致揣摩,不出半个小时库洛洛就在一旁近海的浅滩上发现了熟悉的背影。
原本利落的银白色短发已经生长到肩颈处,随着一举一动飘荡出柔软的弧度。那个孩子安静地蹲在海岸线边上,脚下是起伏的海浪。
波涛每一次退去都把白色的残破浪花留在他的脚尖处,堪堪触及,却又在触碰的前一线力竭消逝,只余下泡沫的幻影。
似乎在极为认真地注视着近旁起伏的海浪。
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叛出的家族?
许久未见的兄长?
先前寻仇的敌人,抑或是旅团接下来的活动?
他放轻了脚步慢慢靠近,已经做好了准备出声询问,却在走到近旁时,捕捉到了意料之外的水声。
栉名琥珀盯着面前在海水里浸泡许久、已经快要泡发了的白猫,一时之间有些发愁。
理论上应该已经洗干净了。
但心理层面,还是有道坎微妙地过不去怎么办?
正在犹豫要不要亲自上手搓洗两下的时候,背后传来了库洛洛幽幽的询问声
“琥珀,这是在?”
“清洗。”
既然对方很认真地发问了,栉名琥珀也就很认真地回答他。
“之前钻了垃圾堆,总觉得不干净了……要好好清洗一下才行。”
浸泡在海水之中、只剩下大半个脑袋瓜露在水面上的白猫配合地喵了一声,以证实此话的真实性。
发现自己想的太多的库洛洛:“……啊,这样吗?”
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给对方造成了很大的误解,栉名琥珀的注意力稍微从总觉得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异味的炼金生物身上移开,鸽血红的眸子一眨不眨的注视着身旁的青年。
“解决了?”
“如果说我那边的追踪者的话,那确实。”
库洛洛斟酌着回答,“但如果说这次针对旅团的行动只有两人参与,未免有些……”
栉名琥珀闻言,稍微有些意外。
连库洛洛那边也只派去了一个人吗?
之前还因为袭击者厚此薄彼的举动不太满意,原来是自己误会了。
“如果真的只有两人,那么这次的袭击事件就可以告一段落了。”
他微微偏头,“再等待一会儿,不就知道真实与否了?”
库洛洛冲着他笑了起来。
青年的神情愉快又洒脱,透露着一股不谙世事的纯然,几乎称得上有些孩子气了。
“确实。”
他向栉名琥珀伸出一只手,后者在迟疑之后握住,借力站了起来。
“那么,要和我一起到处走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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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哪个世界,都绝对称不上和平。
接连发生的凶杀案与意外事件给哈西克的独立日庆典蒙上了一层阴霾,但并未能驱散节日本身的欢快气氛。
归根结底。绝大多数人民已经将这些不太和谐的小插曲当成了日常生活的一部分,而人类对被归于“日常”这一部分的忍耐程度,往往可以通过经年累月的训练,高到惊人的地步。
在找了家旅馆稍作修整,更换了身上沾染了血迹和尘土的破烂旧衣之后,库洛洛和栉名琥珀再度以游客的身份光明正大地行走在了海岛国家的街道上。
而拜托旅馆服务员用沐浴露洗得香喷喷的白色猫咪,此刻也重新回到了栉名琥珀的肩膀处,正悠然地甩着蓬松的大尾巴。
两人的手中都捧着一大把淡紫色的花束,不是从街边小贩那里买来的,而是当地的习俗——
在独立日庆典期间,每位居民出门时都习惯在怀里捧上一大把盛开的安雅。遇见合眼缘的对象时,就会抽出其中一支,带着笑容将鲜花与祝福一同送给他。
抛开本质不谈,两人的外形都相当具有欺骗性。所以一条街道逛下来,原本空空如也的怀中已经积攒了不小一把花束。
天色渐渐黯淡了下来。
和库洛洛一同在安静祥和的街道上游荡了一个下午,触目皆是当地居民或热情或腼腆的笑脸。
遍览了当地极具时代特色的建筑物,除了怀里愈发壮大、几乎快要抱不住的淡紫色花束之外,什么也没有收获。
——但是意料之外的,心底非常宁静。
像是许久许久之前,还未离开母亲身边的时候,在耳畔哼唱的摇篮曲陪伴之下,快要入眠的模糊时光所体味到的感受。
那是一丝波澜也无,清澈到能够看见倒影的心湖。
是因为怀中飘来的香气,安雅的花香具有安神的作用吗?
还是说,因为身边这个人的存在呢?
“入夜之后会有烟花。”
库洛洛单手毫不费力的抱着大把花束,另一只手腾出来牵着栉名琥珀的手,仿佛担心他独自一人在陌生的城市迷路一般,一分一秒也不曾松开。
“想去看吗?——没关系。就算是睡着了,我会抱你回去的。”
……这样吗。
这么说,似乎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尽管在书本上、视频中窥见过烟花这种只有在夜幕上才能尽情上演的美景,在现实之中身临其境,似乎还是第一次。
因为归根结底,夜色对于栉名琥珀来说,是打着赤/裸/裸的“危险”标签的。
这样临近九点依旧停留在人来人往的公共地界的体验,罕有到近乎为零。
这样的新鲜感,在绚烂的流金、火红、荧绿、炽白在黑丝绒般的漆黑夜幕之上炸开时,逐渐攀升到了顶峰。
周围是三三两两聚集着观赏烟花的人群,有位披着斗篷的中年妇女正在挨个分发盛开的安雅。
耳畔除了火药炸开时的啸响,尽是人们的欢笑和低语声。
栉名琥珀抬头凝望着天空,澄澈的红眸之中倒映着烟花炸裂之后一闪一闪坠落的余烬,显得明亮极了。
库洛洛的面庞隐藏在夜色之中,五官被烟火勾勒出隐约的轮廓,连笑容都显得不甚分明。
他明知故问:“喜欢吗?”
喜欢吗?
这股令胸腔微酸而胀满的感觉……是喜欢吗?
他没有来得及回答。
正在迟疑的时候,中年妇人已经走近这边。将最后两支又大又美的紫色花朵递了过来,脸上是止不住的柔和笑意。
“是情侣吗?年轻可真是好啊。”
“收下这花吧——愿神明保佑你们,死生契阔,永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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