栉名琥珀醒来的时候,真人猫猫正蹲在一旁,一蓝一灰的双眼炯炯有神地凝视着面前桌面上的水晶羽骨。

    乍一看宛若黑水晶一般,弥漫着宝石特有的莹润光泽。其实是某种鸟类的骨骼,因为存世相当稀少,同样被誉为七大美色之一。

    七大美色之中、除了杳无踪影的水琉璃,水晶羽骨是旅团最后一个入手的。

    其他战利品的命运都和一开始的火红眼相似,在得手之后就立刻耗尽兴趣、飞快出清。

    除了库洛洛一直佩戴着的液钛矿石,此时此刻炼金造物面前的这份水晶羽骨,是这份漫长旅途之中依旧留在手中的最后一份收获了。

    将其保留下来的原因也很简单。

    虽然不像液钛矿石那样作为宝石、能够通过被吞食的方式简单粗暴地提升炼金造物的能力,但如果未来积累了足够的经验、想要制造新的造物,它作为罕有的炼金素材,想必总能使其更进一步。

    ——这半年之间,真人猫猫陪伴栉名琥珀一同参与了旅团的所有活动,在世界各地奔波跋涉,在各类宝石的发现上称得上收获颇丰。

    加上之前在火山内部发现了液钛矿石矿脉,是在尽情吸收、直至达到摄取上限之后,才带回了尽可能多的样本。

    有赖于那一次的丰厚收获,炼金造物的各方面数值都得到了飞跃式的提升。

    和一开始相比,称得上是脱胎换骨般的变化了。

    距离寻找那些存世不足两百余只的濒危鸟类、获得水晶羽骨——也就是旅团开展上一次大规模活动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月余。

    其他的蜘蛛都已经各自散去,栉名琥珀和库洛洛结伴而行,在任务地点停留几天之后,最终选择回到了流星街。

    紧张刺激的寻宝游戏玩了这么久,似乎也是时候稍作休息了。

    流星街的核心街区,街道的规划和房屋格局和外界相差仿佛,只是暗中运行的秩序不同。

    起床之后稍作洗漱,栉名琥珀趴在桌子边上,注视着真人猫猫把水晶羽骨拨弄来拨弄去。

    仿佛精雕细琢的艺术品一般,鸟类的骨骼在窗外透进来的阳光照耀下放射出流转的光芒,半透明的漆黑底色美丽而诡谲,让人几乎移不开眼睛。

    栉名琥珀盯着它看了一会儿,但并没有伸手触碰的意思。

    ——即便乍看之下,拥有几乎引人溺毙其中的绝顶魅力,但或许正因如此,它是有的。

    只要稍一触碰,便能够置人于死地的剧。

    外间传来了清晰的脚步声,渐行渐近,直至在栉名琥珀背后停下。

    手臂从旁伸出,将一碟削皮切好的苹果放在桌上,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摆好盘子的库洛洛收回手来,自然而然地俯下身询问:“在看什么?”

    “……啊,”栉名琥珀微微侧过身来,任由真人猫猫将水晶羽骨推到桌面中央,青年一抬眼就能看到的地方,“这个。”

    “之前活动收集到的七大美色吗。”

    库洛洛下意识抬起手来,指尖虚虚触及耳垂上装饰着的宝石。

    入手的感觉细腻而温润,让人恍惚间回忆起替自己佩戴上这幅耳环的时候,少年光洁的指腹擦过耳垂时的触感……

    以及舔去指尖血丝时,那个丝绒一般的吻。

    他忍不住失笑:“你还真是喜欢这些啊。”

    尚未加入时也列出过清单,拜托侠客搜集过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既然如此,那之后开展活动的时候,就稍微多加注意一些吧。

    而令青年感到意外的是,在听到他的说法之后,栉名琥珀在短暂的怔然过后,轻轻摇了摇头。

    “喜欢?也称不上吧。”

    猫咪探出前爪,心不在焉地拨弄着那块价值千金的黑色羽骨,似乎那只是宠物商店里成包批发的球球玩具。

    “明明之前看得那么认真……”

    栉名琥珀从鼻腔深处模糊地“嗯”了一声,将脸颊懒洋洋地埋到手臂之间,视线毫无焦距地停留在近在咫尺的水晶羽骨身上,任由思维无止境地发散。

    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透过这块小小的骨骼,究竟看到了别的什么?

    “——只是觉得,看起来很像你的眼睛。”

    自然而然吐露心绪,真实的答案从翻涌的思绪之间穿云拂雾浮现而出。

    比起预想之中直白和简单得多,然而又是这么理所当然。

    是啊,一开始就只有这么一个原因而已。

    【非常美丽。】

    【几乎让人忍不住深陷其中的、迷梦一般的沉郁黑色。】

    【然而以这份殊色作为掩饰,真正潜藏其下的本质……如果贸然触碰,恐怕会付出生命作为代价吧。】

    显然并未能体味到他的言下之意,在听见栉名琥珀的回答之后,库洛洛只是回以微笑。

    “是吗。早知道琥珀会这样想,当初就应该多收集一些了啊。”

    将桌上的果盘向前推了推,注视着少年随之转移了注意力、相当珍惜地小口小口吃着切成块的苹果。

    等到最后一块蜜色果肉也被插起放入口中,光洁的盘底只剩下少许粘稠的金黄色汁液,他张开五指,轻柔地梳理着对方已经长及肩颈处的银白长发。

    像是某种没有固定形状的液体一样,从指缝间轻柔地滑落下去,只在相接触的部位留下残余的冰凉触感。

    猫儿从桌面上跳到栉名琥珀膝头,一蓝一灰的圆圆眼睛大睁着,仰起头来直视着他。

    任由掌心中的银发宛若散落的绸缎一般倾泻而下,库洛洛收回手来,因为自觉站在少年背后、视线所不能触及的地方,并没有花费心思刻意掩盖变得更为深沉的眸色。

    “最近几天,可能有新成员要加入。”

    栉名琥珀抚摸着猫儿蓬松的大尾巴,没有流露丝毫意外之色,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你这几天总是早出晚归,我想大概是有事要处理。怎么,是我认识的人吗?”

    “等到见面不就知道了吗,何必急于一时呢。”

    因为对方展现出的平静态度而略微挑起了眉头,说不清胸腔中所泛起的波澜究竟是因为失望还是诧异。

    一再忍耐,最终还是斟酌着慢吞吞出了声。

    “突然宣布了这样的消息……但是琥珀好像一点都不惊讶呢。”

    而少年所给出的回应,只是微微侧过身来,以那双不起波澜的红眸静静凝视着他。

    半晌之后,才轻声回复。

    “虽然这么说有些奇怪。但归根结底,旅团的其他成员如何,本来就与我无关吧。”

    “我之所以身在此处,只是因为你是团长罢了。”

    因为你的意愿才选择加入,因为你的陪伴才始终停留。

    对于栉名琥珀来说,只要名为库洛洛·鲁西鲁的个体依旧维持原样未曾改变,那么即使幻影旅团分离崩析,也不是什么值得给予片刻关注的重要之事。

    那是将旅团的存续远远置于个人生命之上的真正的蜘蛛,绝对不会抱有的想法。

    【不过是不足一年时间的陪伴、抽空给予的照顾和温声软语罢了。】

    【若是凭借这些依靠假象营造出的贫瘠造物便能够轻易满足,你的那颗心,究竟在渴望着什么呢?】

    【这可怜的、可爱的——】

    “好孩子……”

    伴随着青年发出的无可奈何的喟叹声,栉名琥珀从椅子上彻底转过身来,将脸庞深深埋在了对方胸腹之间。

    温暖的,始终存在的实感。

    像是那一次、每一次迷失在幻境之中,几乎要放弃和遗忘自己存在的时候,这个人突然出现,毫不犹豫牵起自己逃出来的那只手。

    所以即便明知深藏其下的真相或许是有的,还是忍不住在附近徘徊、逐渐靠近……最终放任自己彻底沦陷。

    他倾听着在耳畔回荡着的、心脏跃动的声音,从衣料的间隙里闷声发问。

    “加入了新成员也好,去做什么任务也罢。”

    “等到更多的、更多的变动发生,你会选择离开,重新留下我一个人吗?”

    得到的当然是斩钉截铁的否定回答。

    “怎么可能。不管发生什么,只要琥珀希望,我就会一直一直停留在你身边,永远陪伴着你。”

    啊……啊。

    这样吗。

    尽管是无法做到的虚妄之语,但如同对方许久之前所说,只要此刻的心情是真实的……

    栉名琥珀抬起头来,直视着青年漆黑的眼瞳,缓缓展露出一个几不可察的微笑。

    “这样就可以了。”

    【再次确认了一点。】

    【我之所以一直停留在这个世界上、一直停留在此处,果然就是在等候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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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是被突兀投入了小石子的水潭一样,原本平静到异样的日常生活终于起了波澜,似乎在昭示着正剧的开幕。

    旅团宣告了不明身份的新成员的加入,栉名琥珀没有任何追问的兴趣。

    听库洛洛的意思,那名新人同样身处流星街,不出几日,就会在下次召集旅团成员活动的会合地点露面。

    而吠舞罗这边,先冒出头来打破局面的并不是神出鬼没的archer,而是——

    “无色之王?”

    “是的。”

    先前已经在赤组众人面前复述过昨晚发生的事,此时此刻,面对御主的疑问,齐格飞简明扼要地重新概述了一遍。

    “昨天晚上按照您的意思陪同那位十束先生外出采风,在比良坂大厦的天台上,发生了些许意外。”

    身份不明的白发少年对着十束多多良举起手/枪,狂笑着扣下了扳机。

    如果不是齐格飞的暗中陪同,体术和普通人相差无几、火焰力量也相当微弱的赤组干部大概会当场殒命于此吧。

    “那个人自称是第七王权者,无色之王,之所以在深夜之时出现在那处天台上,是为了等候某个人。”

    而坐实这种说法的是,在身躯被齐格飞破坏、遭受了对常人来说足以致命的伤势之后,少年的身体之中飞出了白色的狐魂,趁从者不备狼狈地逃之夭夭,一头扎入远处的高楼大厦之中,不知飞往何处去了。

    “无色之王的能力变幻无常,每一任都不尽相同。”

    坐在一旁的十束多多良心有余悸地摆弄着录有昨天险死还生时刻的dv机,适时地补充道,“这位无色之王的能力,估计和‘灵魂’与‘肉/体’这方面有关?”

    在和栉名琥珀对上视线之后,亚麻色短发的青年稍一怔神,随即将相机搁置一旁,面上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齐格飞是遵从你的命令,才会暗中保护我的吧。说起来,昨晚出门之前,的确和琥珀酱打了招呼——”

    面对十束多多良毫不掩饰行将流露的谢意,证明琥珀微微抿唇,几乎下意识想要否认。

    然而偏过头来,却正巧和默默端坐一旁的周防尊对上了眼神。

    与平日里懒洋洋的倦怠模样截然不同,红发的青年上身微微前倾,手臂支撑在膝盖上,全神贯注地倾听着二人的对话,没有漏下任何一处细节。

    还未成为王权者时就陪伴在身边的伙伴,几乎悄无声息地丧命于自己未曾察觉的角落里。

    如果不是从者由于种种巧合恰好陪伴在身边,估计此时此刻坐在一旁谈笑风生的青年,已经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毫无疑问,这已经狠狠触及了将所有氏族成员都当做家人的赤之王的底线。

    虽然根据现有情报,那位无色之王似乎能够更换肉/体,将其从茫茫人海中揪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但这毫不影响周防尊打起精神,默默将此人放上了报复名单。

    “nobloodnobonenoash”,吠舞罗每次出征之前呼喊的口号,不只是说说而已。

    听见十束多多良的询问之后,他同样抬起头来,朝着对面沉默不语的栉名琥珀望去。

    而在不其然对上视线之后,原本微微蹙着眉头的少年移开了眼神,只是把怀里的咒骸搂得更紧了一些。

    虽然有些别扭,但的确是默认的姿态。

    齐格飞遵从着他的命令,停留在吠舞罗守护安娜,如果没有接到新的指令,绝不会擅自行动。

    ——关于这一点,对从者的性格有所了解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既然十束多多良已经说出了口,那也没有什么多加辩解的必要吧。

    “……真的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

    亚麻色短发的青年微微弯起唇角,露出一个温和的笑。

    “说实话,从昨晚到现在、我一直都感觉很不真实。”

    “这么说或许不太确切。但是一想到平常除了安娜,对谁都不是太在意的琥珀酱,其实也在为我的安危而挂心,甚至默默派了从者来暗中陪同,总是会觉得——”

    “‘啊,果然和预想之中一样,是个神一样的好孩子呢’。”

    他站起身来,给了躲闪不及的栉名琥珀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注视着少年的双眼因为受惊而像猫儿一样圆睁、那副仓促之间流露出来的茫然表情,一旁叼着未点燃香烟的周防尊忍不住轻笑出声。

    ……昨天晚上十束多多良独自离去的时候,如睡眠之中的自己并未察觉。

    前者提及出门之前顺口和栉名琥珀打了招呼。如果没有将对方当做家人,也就不会关心十束的安危,从而特意叮嘱从者暗中随行吧。

    那份感情——

    曾经局限于栉名安娜一个人、再淡薄吝啬不过的感情,终于顺着女孩的羁绊蔓延开来。

    经由吠舞罗这棵大树的根茎枝叶,逐渐分润给作为王权者的周防尊,再一点一滴弥漫开来,遍及朝夕相处的所有氏族成员。

    【把吠舞罗当成你的家。】

    【让我们成为你真正的家人吧。】

    ……在这么久之后,当初的期望,终于逐渐成为了现实。

    真人猫猫在沙发扶手上冷眼旁观,两名从者作为陪伴栉名琥珀最久的人,默默伫立在一旁,充当这一幕的见证者。

    预计将要做出的牺牲也好。

    寄托于赤色的达摩克里斯之剑上、行将陨落的幸福也罢。

    只要此刻是温暖的,为了眼下这份真实的、转瞬即逝的片刻时光,即便付出再多,似乎也是值得的。

    ——扭转那份即将到来的命运,撕毁注定的悲剧。

    运用圣杯的力量、最终为御主写就毫无阴霾的圆满结局。

    这便是他们作为栉名琥珀的从者,存在的唯一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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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迎接新成员加入、同时顺便开展下次活动,库洛洛召集蜘蛛们的日子很快到来。

    不出几天,流星街的据点内已经热闹了起来。

    派克熟门熟路地抱起了真人猫猫,轻轻抚摸着炼金造物柔顺光滑的毛发。

    除了栉名琥珀和库洛洛,也有其他的旅团成员选择驻留在作为老家的流星街,但大部分都在外游荡,直到集会当天才匆匆返回。

    派克诺妲、以及恰好和她顺路的侠客,就是后者之中的一员。

    即便已经作为旅团的一员进行了将近一年的活动,但除库洛洛之外,栉名琥珀和其他蜘蛛的关系依旧称得上生疏,只不过是点头之交罢了。

    其中相对好相处的除了表面冷淡、真实性格称得上温和的帕克诺妲,比较能搭上话的,只剩下在加入旅团之前就负责和栉名琥珀联系的侠客。

    现在前者正在狂吸毛茸茸,而在捕捉到栉名琥珀的身影之后,娃娃脸青年那双清澈的绿眼睛一亮,出声打了招呼。

    “哟,琥珀酱,上午好啊!”

    习惯了后者的漠然态度,即便只是得到了冷淡的对视作为回应也不以为意,而是凑到栉名琥珀跟前,冲着他颇带暗示意味地眨了眨眼睛。

    栉名琥珀:“……?”

    “听说今天有新成员要加入哦。琥珀酱不好奇吗?”

    ……所以说为什么你们和库洛洛一样,这么笃定我会很好奇?

    我看起来是那么有好奇心的类型吗?

    栉名琥珀满脸冷漠,无情地给出了否定答案。

    “不,我并不感兴趣。”

    “再者说,既然大家都集合在了这里,最多再过十几分钟,新成员就要出场了吧。”

    提前这么一点点时间剧透,真的有意义吗?

    接连遭受打击的侠客终于郁郁打消了提前一步分享消息的念头,撇着嘴角嘀咕了起来。

    “真是的,还想叮嘱琥珀酱要离那个家伙远一点呢。”

    “……不管怎么看,都是相当麻烦的家伙。”

    库洛洛并不在身旁,真人猫猫又缩在派克怀里。

    百无聊赖的栉名琥珀稍微提起了一些兴趣,一改先前的冷漠态度,盯着碎碎念的侠客,示意他展开讲讲。

    “其实旅团在很久之前,就和那个家伙扯上关系了。”

    侠客稍作思索,采取了更确切的说法。

    “不如说,自从得知旅团的存在,他就死皮赖脸地贴上来,总是缠着团长不放。”

    栉名琥珀缓缓挑起了眉毛,但并没有作声。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大概一年之前突然就销声匿迹了,之后也很少再听到他的消息。”

    “现在突然说要加入,是重新碰面以后,终于把团长缠得受不了了吗?”

    啊,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样的人也是存在的呢。

    之前询问库洛洛是否是自己认识的人时候,还得到了敷衍的模糊回答。

    现在看来,完全就是多余的担心呢。

    自己的交际圈本来就小得可怜,不管再怎么想,也绝对不存在这样的——

    作为集合地点的废弃礼堂外侧,传来了毫不掩饰的清晰的脚步声。

    原本或坐或立的蜘蛛们顿时停止了谈话,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朝着声源处望去。

    小丑打扮的高挑青年出现在门口,一头标志性的醒目红发仿佛火焰一般,肆意向后梳起。

    两侧脸颊上分别装饰着星星和眼泪的标志,嘴角挂着的笑容华丽而又张扬。

    他单手掐腰,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的红桃k扑克牌缓缓擦过唇边,印下一个无声的亲吻。

    牌面未能遮挡的上半张脸,毫不掩饰的视线如有实质一般、从场间所有蜘蛛身上挨个扫过,黏腻而又灼热,如同融化的太妃糖。

    几乎所有与他对视的蜘蛛都不由自主皱起眉头,或是面带厌恶之色、随即移开了视线。

    红发的青年丝毫不以为意,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

    自从揍敌客家的次子失踪之后,莫名其妙背了黑锅,被伊尔迷拿出真本事疯狂追杀了将近一年,数次险死还生……

    即便一开始觉得相当刺激,甚至主动坐实了杀害那孩子的嫌疑,逼迫小伊进一步加大力度。

    但是时间一久,即便是享受与死神共舞的感觉的西索,也渐渐觉得吃力起来。

    归根结底,他所钟爱的是与势均力敌的强敌面对面搏杀的刺激感,而不是被潜藏暗中的职业杀手日以继夜地窥伺,只要警惕稍一放松、就会面临失去性命的危险。

    但是到了后来,有赖于他先前的多次挑衅,伊尔迷已经听不进去任何解释了。

    之所以藏身于流星街,再次和许久没能抽空联系的旅团搭上了线,无非是想从无止境的追杀之中喘上一口气罢了。

    时隔许久,面前突然出现了这么多鲜艳欲滴、甜美饱满的大苹果,西索只觉得自己在这近一年的逃杀游戏之中所消磨掉的激情正在缓缓复苏。

    灵魂的一部分正在兴奋地震颤着,渴望着来上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

    飞坦、窝金、弗兰克林……嗯嗯,究竟要选择谁作为对手呢?

    视线近乎贪婪地从礼堂之中的蜘蛛身上挨个划过。

    直到捕捉到了侠客身边的某人,之前和旅团也打过不少次交道的西索突然觉得,那个身影似乎有一些陌生。

    ——不,不对。

    也不是完全没有印象。

    虽然和记忆之中旅团的任何一人都不相符,但细细回想之下,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

    大约十六七岁的少年,面孔精致而毫无生气,宛若雕琢而成的瓷质人偶。

    银白色的长发瀑布一般披散而下,垂落在身后,像是敛着暗光的绸缎。

    那双眼睛。

    即便落入陷阱之中、被利器抵住最为脆弱的颈部,轻易便可被夺走生命,却依然毫无波澜、宛若死水一般寂静,血红色的宝石样的眼睛——

    记忆的碎片在脑海之中飞快闪回。

    西索瞳孔骤缩,牢牢锁定了少年的身影,在对视之余,胸腔不由自主震颤着、发出一阵阵古怪的哼笑。

    “是你——!!真没想到,你居然还活着啊!”

    “难为小伊报复了我这么久……哈哈,原来如此……居然是这样啊。”

    转瞬之间理顺了所有关节,意识到自己替旅团背了黑锅之后依然不甚在意,只是饶有兴趣地盯着不远处面色冷淡的栉名琥珀。

    “小伊的所做所为还可以理解为兄长的责任作祟。但是,能够让旅团冒着这样的风险为你掩饰、抹消痕迹,看来你果然和我之前想象中的一样——”

    他拖着长腔甜甜蜜蜜地说出了后半句,似乎已经看到了果实丰收的样子,“是很有潜力的小苹果呢。”

    虽然表面看上去和平日里无甚区别,但实际上,栉名琥珀的心情已经跌到了谷底。

    之前还信心十足地笃定,自己认识的人里绝对没有这样的变态,却忘了之前惊鸿一瞥,的确和这个家伙打过照面。

    似乎自称是兄长的朋友吧,这个人。

    “难为小伊报复了我这么久”,所以是说,哥哥把自己的失踪尽数归结于对方身上,展开了旷日持久的报复吗?

    ……心情逐渐复杂起来了。

    如果在此时此刻得知消息,自己不但活得好好的,而且当初是出于自主意志逃离了他身边,一直以来也没有回去的意思。

    这样的话,想必会遭到兄长千百倍的处罚吧。

    嘴唇不自觉紧紧抿起,被施加的力度赶走了所有血色,变成纸一般的苍白。

    “——琥珀。”

    被熟悉的声音叫了名字。

    栉名琥珀下意识抬起头来,注视着最后一名进入礼堂的库洛洛,青年的睫毛微微颤动,向着这边展露出安抚的微笑。

    躁动不安的心脏在这一刻,突然平静了下来。

    他缓缓吁出一口气,冲着对方轻轻点了点头。

    库洛洛·鲁西鲁转而看向颇感兴趣地注视着这一幕的西索,轻飘飘地抛出了令后者表情龟裂的重磅炸弹。

    “我知道你加入旅团的目的。但是,作为团员,有必须遵守的铁律。”

    “【团员之间禁止相互残杀】。意见相左的话,抛硬币决定就好。”

    没有理会似乎看见整棵果实饱满的苹果树幻影在眼前破碎消散的西索,库洛洛稍作停顿,继续下一个话题。

    “以及,作为旅团的一员,希望你能够继续隐藏有关琥珀的消息,尽量推迟伊尔迷·揍敌客得知的时间——做得到吗?”

    原本已经做好了得到否定、抑或提出条件和敷衍的回答。

    但出乎库洛洛意料的是,那双狭长的金眸目光闪动,最终伴随着意味不明的轻笑,微微偏了偏头。

    “那当然了。”

    “毕竟是我很喜欢的小苹果。怎么可能放任小伊把他抓回去呢?”

    冲着栉名琥珀抛了一个让后者汗毛直竖的wink,冲着皱起眉来的少年,西索意味深长地眨了眨眼。

    “要好好长大哦~☆”

    上演了如此绝妙的剧目,等到真相全部揭开的时候,一定会是前所未有的精彩景象吧?

    将扑克牌抵在唇边,掩盖住了控制不住满溢出来的扭曲笑容。

    【光是想象,就已经令人迫不及待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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