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府有龙头铡、虎头铡、狗头铡三大阵图,发动不易,专一是用来对付厉害的妖魔和无行的修士。

    平素斩杀人犯的时候,一般只是用各种刑刀;这是应兵器司之情,为得是要成就煞刀,变成各种神兵胚子,以壮大艮朝军容。

    遇到斩杀有身份的犯人,也一样有三口铡刀,其中狗头铡对应江湖大盗、修炼有成的妖魔、有职无品的地方官员;虎头铡对应触犯了国法的人族修士、有爵无品的朝中大臣;龙头铡专铡那些祸国殃民的皇亲国戚、凤子龙孙!

    而且这三口铡刀早在淬炼之时就已经篆刻了各种铭文符箓,能破各种神奇的护身法,被铡之人必然魂飞魄散,神魂不保。

    一旦动用这三口铡刀,不需请官家御笔朱批、等待春秋二决,也不用拉到菜市口这么麻烦,直接在开封府内设的刑场就可执行。

    听到‘狗头铡’这三字,陈世美顿时脸色大变。

    他虽是个薄情郎,却与隆庆公主如胶似漆正是新婚情热,断断不信公主会弃她于不顾、甘心做个寡妇,

    本想着就算难脱罪名,以他的身份也断然没有立斩的道理,只需拖延些时日,此案必有转机。

    却哪里想得到包正竟然说杀就杀,直接动用了令人闻名丧胆的三口铡刀!

    心中更是有些不甘,本驸马怎么说也是天家贵婿,堂堂的新科状元,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金水桥上跨马游街,领天下学子风流,难道就配一口狗头铡?

    气愤之余,不禁瞠目厉喝:“包正,本驸马不服,要与你去金殿面君!

    童公公......难道你还不救本驸马吗?”

    转首望向一直坐在堂上不发一言的童成功,这可是老泰山身旁的第一亲信,陈世美不他会真的看着自己被砍了脑袋。

    童成功微微哼了声,有些不屑地瞥了陈世美一眼,缓缓起身道:“官家口谕......”

    堂上众人都是一愣,陈世美顿时心中大喜,放声笑道:“哈哈哈,包正,包文直!本驸马毕竟乃是天家贵婿,岂是你说杀就杀!

    哈哈哈,官家特赦的旨意到了!

    包正,你办案不公、草菅人命、更以狗头铡羞辱我,这些账本驸马记下了,日后少不得要在金殿上参你一本!”

    “官家口谕:大艮之强、乃尊人道;人道之基、首在法礼。

    是以,法若不为法,则国将不为国!

    今,驸马陈世美涉嫌谋杀妻子、欺君罔上,包卿当公正处之,若罪证确凿,可立决,无需报朕。

    若驸马当斩,可枭首之,此案当通传天下,令臣民警醒,知法不可犯、犯者皆可斩,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什么?”

    陈世美笑声顿止,连连摇头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童公公,我要见官家,我要见公主......”

    童成功没搭理他,一旁的敖霖却摇摇头,十分不屑地望着他:“真是个没用的男人,敢做不敢当,可惜了隆庆姐姐一片深情。”

    “臣接旨!”

    包正向童成功微微点首,心说好一个赵官家啊,看着女婿难救,也要借女婿的脑袋换取天下百姓的称颂。

    这便是帝王权术了罢?

    “来人啊!将陈世美押上刑台,立铡之!”

    呼啦啦......

    在公堂外旁观的吃瓜群众顿时上头了,一个个呼朋唤友,纷纷涌去开封府刑台,八贤王等几名重臣相互看看,本来都是自重身份不该出现在杀人场上,可实在是舍不得不看,也只能捏着鼻子接一回地气儿了。

    此时,尚不到午时三刻。可是开封府要杀人,哪里还要看时辰?

    镇压天下妖魔的开封府可没这么多顾忌,不需要砍个脑袋还要看天色。

    陈世美此刻已经换上了一身大红色囚服,之前被打散的头发也被高高挽起,被两名专职行刑的皂隶架到了铡刀座上,雪亮的铡刀高高抬起,只等包正一声令下,就要人头落地、血溅三尺!

    包正坐在监斩台,拿起一根红漆死签扔在了地面上:“开铡!”

    “刀下留人!本公主在此,谁敢斩我的夫君!”

    只见一骑骏马泼剌剌冲到刑台前,马上坐着一身短装打扮,花容惨淡的隆庆公主。

    按照大艮律例,那是官家下旨推出午门斩首、哪怕犯人再如何十恶不赦,只要有人叫一声‘刀下留人’,刽子手就必须停下,哪怕是监斩官已经扔出了红漆死签也是如此。

    这是为了防止有冤案发生,有人法场鸣冤,就彼此停刑询问,若有冤情还好,若是无冤,喊冤之人罪同连坐!

    纵是凤子龙孙也不能饶!

    当下刽子手纷纷停手,望向了包正。

    陈世美却是喜出望外,连连叫道:“公主,贤妻,快来救我!”

    “驸马啊!”

    隆庆公主望着险些就要人头落地的丈夫,心中又是庆幸、又是气愤。

    庆幸的是丈夫没死,自己没当寡妇;气的是陈世美居然瞒着自己另有妻子,欺君罔上的同时也欺骗了她的感情。

    可就算他再怎么混蛋,毕竟是自己的丈夫啊。

    这次为了留他一命,自己苦苦哀求父皇母后,可惜直到今天公审,父皇也不曾特旨赦免,母后干脆托病不见,似乎这个女婿的死活与她毫无关系。

    若不是自己看出情况不对,回过头去以死相胁请父皇兑现昔日诺言,逼得父皇几次大怒,怕是都难保住这个薄情郎呢......

    包正看了眼一身短装,腰间系剑的隆庆公主,微微摇头。

    “公主殿下,你可知法场叫一声‘刀下留人’,要担多大的干系?

    若你无法推翻陈世美之罪,如此行为足够让你这大艮公主也上一回刑场,龙头铡伺候!”

    包正叹息一声:“听本官良言相劝,陈世美欺君罔上、杀妻求荣,如此为人不值得公主怜惜,速速离去,本官可网开一面、不予追究公主之过。”

    “包大人,包文直!休要多言,你看这是何物!”

    隆庆公主一扬手,手中现出一面金牌,上书‘免死’二字,右下角还有篆刻上去的朱红玺印!

    “我已为驸马请来免死金牌,只怕包大人你杀他不得!”

    取出这面金牌的时候,隆庆公主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当初包正于驸马府外斩杀了十几名与妖族勾结的贪官,大喜的日子变成血淋淋的场面,她撒娇不依,赵官家曾说要弥补陈世美一面免死金牌。

    可这不过是父女间的说笑而已,哪个会当真,谁又会想到堂堂的驸马爷真的犯下了死罪,而且还落在了包正的手上?

    这次为了陈世美能够活命,她到处求告,父皇也只是用些推脱之辞,今日见到情况不对,竟然当着太监宫女的面,以‘诚信’相威胁,要父皇兑现诺言!

    隆庆公主记得,父皇给出这面‘免死金牌’的时候,脸色都是铁青铁青的,她知道父女之情就此伤了,只怕她将因此永失父亲的宠爱。

    免死金牌?

    刑场内外顿时一片纷纷议论。

    八贤王、寇准等人也是脸色一变,以他们的聪明世故,如何还能不明?

    官家刚刚通过童成功颁布口谕,这会儿就变成女儿拿着免死金牌来救,岂非是在天下百姓的面前自打耳光?

    “隆庆啊,你太孩子气了!听皇叔的话,收起这面金牌,回宫去吧......”

    八贤王赵德芳叹息一声:“如此,或许还能保留一份父女情意。隆庆,别傻了,陈世美如此行径,不值得你如此牺牲啊!”

    “皇叔,可他是我的丈夫!隆庆虽然生于皇家,可也知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道理,我已经是他的人了,为了他,就算父女情断又如何?”

    龙女敖霖也急道:“隆庆姐姐,天下的好男人多的是,你要是喜欢,我们龙族就有不少好男儿呢,那不比你们人族强多了,龙族哎!

    为了一个无情无义的家伙,你这是何必啊?”

    听了八王赵德芳的话,隆庆公主眼眶微红,略略犹豫后还是毅然做出了决定。

    “敖霖你也不用劝我了,你们龙族多情天下闻名,可我们人族不一样,我既然做了他的人,就永远都是他的妻子!”

    龙女敖霖秀目一翻,撅起小嘴儿道:“你好过分啊隆庆!

    真是好心没好报,人家好意劝你,你反倒来编排我们龙族?

    谁多情了啊,什么叫做天下闻名?”

    忽然想起隆庆公主似乎也没说错,龙族确实是博爱了些,不仅爱本族,像什么猪啊、牛啊、蛇啊、鸡啊,似乎都能爱上一爱?

    不觉粉面微红,轻轻低下了头去,心说本公主回头得去问问父王,龙族为啥会是这个样子啊?

    比如这包正是个人族,比起本公主的真身他就是个小豆芽儿、牙签一样的渺小......可为啥本公主看着他还挺顺眼呢?

    龙女陷入了沉思中......

    隆庆公主有些歉意地看了敖霖一眼,抬头望向包正道:“包大人,还不放了驸马?”

    “待本官查看金牌!”

    包正抬手一招,将金牌招入手中,仔细察看一番后点头道:“看来并非作伪。”

    “那是自然,难道本公主还会当着皇叔之面给你个假的不成?”

    隆庆公主翻身下马,走向刑台:“包大人既然说这面免死金牌不假,本公主现在可以带走驸马爷了吧?”

    包正笑道:“金牌不假,只是本官还有一桩疑惑。

    ‘免死金牌’可不是寻常可见,就连多少功勋大将、三朝元老都不曾得授,为何官家会赐予这陈世美?”

    此话一出,几位大臣都是连连点头。

    是啊,陈世美凭什么?就连我都没得到官家赐予的免死金牌呢。

    隆庆公主微微一愣,想都没想便道:“还不是包大人那日在驸马府外行刑,将一场好端端的喜宴弄得血淋淋,当时父皇就说会以金牌弥补驸马,只是一直未曾授予。

    是本公主今日苦苦求来的,这有什么问题吗?”

    包正笑道:“原来如此。若按公主话说,金牌虽是今日方得,实是官家月前答应授予的?”

    隆庆公主不明所以,点头道:“正是。”

    “这便是了,可见金牌免死在前,官家命童公公传口谕在后......”

    包正笑着问童成功道:“童公公,官家的口谕是如何说的?”

    童成功是何等聪明的人,闻弦歌立知雅意,微微一叹道:“官家口谕上说,若是罪证确凿,陈世美纵为皇亲国戚,也当服刑,且应以此案传告天下,以警世人!”

    “公主可是听得清楚?”

    包正冷笑道:“免死在前,言杀在后,金牌圣谕,皆出自官家一人。

    如今刑部尚书、大理寺卿两位大人都在,依法理:当以后者为官家本意,两位大人,包正可曾说错?”

    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无奈点头:“包大人未曾说错。”

    其实包正的这番道理,难免有牵强附会之嫌。

    免死金牌若是因为后来君王改变想法,就变成了无法免死,那不是玩人儿嘛?

    若是如此,当初峨眉派的‘仙书铁券’,又何必那样的麻烦?

    可包正却紧紧抓住了免死金牌和口谕皆出一人,自然不可以太祖颁赐的仙书铁券相比,再加上稍稍偷换概念,以‘新法优于旧法’的法理为据,令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也只能点头称是。

    就这些老家伙和隆庆公主的脑子,哪里能比得过包正这个曾经学过‘逻辑学’的上世律师?

    “那......那又是什么意思?”

    隆庆公主果然一脸愕然,只是心中隐隐不安。

    “意思是说,陈世美......还是得杀!

    公主拿来的这面免死金牌,无效!”

    包正厉声道:“斩!”

    “咔嚓!”

    寒光一山,血光四溅,陈世美人头落地!

    “驸马!”

    隆庆公主悲呼一声,两眼翻白,当场昏迷。

    “将公主带下去休息......”

    包正吩咐人将隆庆公主带下后,法眼大开,紧紧望着刑台上的狗头铡。

    只见一道阴魂从陈世美的血腔子中刚刚飞出,就被狗头铡上的铭文符箓射住,四面一合,就要将其彻底齑灭。

    可就在陈世美魂魄即将灰飞烟灭之时,却见他阴魂中忽然冒出一朵六瓣青莲,滴溜溜一转,射出六道青芒,抵住了狗头铡的符箓之力。

    包正顿时一愣。

    什么人如此大胆,竟然敢在自己面前做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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