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周家所在的庄园之外,黑压压的一片官军,踩着水花,四散开来。

    前锋甚至已和周家庄园门口家丁交上了手,金铁相撞之声、惨叫声、暴雨的哗啦啦声,交织一处,汇聚出一首铮铮杀伐之曲。

    不得不说,周家占地广阔,高墙大户,此刻哪怕淳于朔分派了一军三千郡兵,围拢起来都有些稀稀拉拉的感觉,仅仅围拢了几处重要出口。

    周家庄园中铜锣之声大起,一条绵延而起的火龙渐渐接近,分明是一群闻讯而来,打着火把的增援人手。

    周光济惊慌之间,就是匆忙从庄园中增援了一批黑衣甲兵,大约有着三四百人,手持利刃,身材雄壮。

    前队五十人,手持弩机,扣动扳机,“噗呲呲”的入肉声次第响起,就有不少已经攻入庄园大门的郡兵中箭仆地,惨叫和闷哼声齐齐响起。

    于后率军督战的军统制罗慎,冷冷看着前方披甲顽抗的周家家丁,对着一旁的都虞侯边平,沉声道:“这周家阴蓄甲士,连弓弩利器都私藏着,果是早存谋叛之心!”

    边平冷声道:“可惜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这时,官军在校尉、军侯等中下级军官的指挥下,踏着水花,如潮水朝两旁散开,动作虽快不乱,可谓训练有素,大批弩手前出,排成缺月阵,平举起弩机,向冲将而出的周家家丁攒射而去。

    多达五六百架弩机,一时齐发!

    嗖嗖……

    箭矢竟如雨下,朝着猬集一团的周家家丁射去,噗呲噗呲……

    惨叫声此起彼伏,一朵朵血花绽放,呼啦啦倒了一片,血水横流,前方视野顿时一清,残余的百十个周家家丁,终于在不知谁一声发喊声中,拔腿逃走,顿时引起了连锁反应,当先崩溃,四散而逃。

    这就是武装家丁和正规军队的区别,无论是作战纪律还是战斗意志,都不能相提并论。

    罗慎“蹭”的抽出腰间的雁翎刀,后天巅峰武者的真气灌注其中,刀芒吞吐着寒芒,道:“随本将杀进去!”

    身后的中护军校尉,率着护军亲卫,也是随着杀了进去。

    与此同时,蒋家家宅之外,同样被砀郡调来的一军牢牢围拢住,如潮水一般的军卒,执刀冲进庄园,杀声震天。

    周光济这边,得了下人禀告消息,面色苍白,嘴唇哆嗦着,心都凉了半截。

    “完了,全完了!”

    一旁的周光济之子,周怀文面如土色说道。

    周光济脸色发白,惊惶道:“范公子,事情必是败露了,这该如何是好!”

    范泰目光阴沉,一言不发,相对于周家的大祸临头,此刻的他更为担心郑韵儿的安危。

    “范公子,你倒是说句话啊!”周光济苍老面容之上,满是失魂落魄。

    范泰道:“周老先生,事已至此,范某也无能为力,收拾细软,赶紧逃命去吧,如是逃到郑国,范某一定在郑君那里陈情,想来郑君一定会善待周老先生的。”

    说完,起身,和随行的范潇等人招呼一声,告辞离去。

    他还要去寻郑韵儿的下落,

    若是郑韵儿出了什么事,他要如何给郑君交代?

    见范泰径直离去,周光济终于怒不可遏,将一旁的茶碗,扫到一旁,噼里啪啦的瓷器碎裂声响起,怒吼道:“竖子误我!噗~”

    急怒攻心之下,一口老血喷出。

    “爹,我们现在怎么办?”长子周怀文面如土色,惶急问道。

    周光济脸色惨白,道:“快,赶紧从密道离开!”

    周怀文道:“那我去收拾细软。”

    周光济虚弱道:“来不及了,带上家眷,从密道走!”

    所谓狡兔三窟,周光济在丰乐郡常被其他家族称为“银狐”,自然给自家留着一条逃命的路途。

    范泰出了周光济的书房,面色铁青,心急如焚。

    “兄长,公主殿下,多半出事了。”范潇在一旁忧心忡忡说道。

    范泰心头烦闷,苦笑道:“我知道,但我已派了夏侯竹相护,夏侯竹是金丹修为,韵儿顶多刺杀失败,安危应是无虞才是。”

    这般自我安慰着,似乎心头的焦虑缓解了一些。

    只要郑韵儿没事,所谋之事不成,也不值当什么,所折损者,只有周、蒋二家而已。

    “走吧,先离开这里。”范泰心系着郑韵儿的安危,心不在焉说道。

    范潇点了点头,带着两个昊阳宗的弟子,就离了庄园,向蒙山方向遁去,打算先躲躲风头。

    然而,方遁入山林,抬头就见前方一个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青袍老者,其人负手而立,不避风雨,但诡异的是,穿林过叶的雨水却无一滴打落在老者身上。

    范泰和范潇二人对视一眼,皆是对方眼中看出了惊惧之色,盖因,二人正被一道犹若实质的凌厉剑气死死锁定着。

    “这是一位凝结金丹的大能!”

    范泰一颗心直往下沉,暗暗叫苦。

    拱了拱手,道:“这位前辈请了,为何拦住我等去路?”

    谢沧锐利的剑眸,瞥了二人一眼,道:“范泰?”

    范泰面上适时现出一抹迷茫,问道:“前辈,我们不认识什么范泰。”

    谢沧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范泰,道:“范公子,不要装了,君侯点名要活捉你兄妹二人,随老夫走一趟吧。”

    范泰脸色阴沉,威胁道:“这位前辈,你可知我义父是谁?昊阳宗的洞虚长老,我奉劝你一句,让开路途,否则,洞虚大能的怒火,不是你能承受的!”

    谢沧摇了摇头,道:“你和老夫说这些没有用,老夫也是听命行事。”

    洞虚长老虽然厉害,但那苏侯背后也站着一尊上古真仙,到时谁承受不了,还在两可之间呢。

    范泰心头大急,转头对一旁的两位昊阳宗弟子说道:“两位师弟,我们一起出手,未必不敌这人。”

    谢沧道:“无需如此,你们两个可以走,这范泰兄妹要留下!”

    范泰:“……”

    那两名昊阳宗的弟子,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身形消瘦的青年,对着范泰道:“范师兄,我们先回师门报信,你多保重。”

    范泰心头一句p,但还是按捺住怒火,冷声道:“我们一起出手,总有一线生机,别种了这人的分化之计!”

    其实,他有一件遁空破虚的秘宝,是临行前金阳道人赠予。

    秘宝也是金阳道人这位洞虚大能,费了很大代价才祭炼而出,宝物可以破虚穿梭,美中不足的是只能带着一人,且使用代价很大,需要消耗寿元精气。

    不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想用。

    否则的话,刚刚他出了周家庄园,早就第一时间带着妹妹范潇逃遁。

    这边厢,那两名昊阳宗弟子,浑然没听到一般,齐声道:“范师兄保重!”

    然后,化作两道遁光,向山林深处逃去。

    见得此幕,谢沧嘿然一笑,目光讥诮望着范泰,问道:“范公子,是老夫亲自动手,还是你束手就擒?”

    这位剑道真人早已渡过三灾,距离神照之境都是一步之遥,故而面对神情戒备的范氏兄妹,始终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至于跑掉的两名昊阳宗弟子,自有人去拦,也不容他操心,他只要抓住这范氏兄妹,就算功成。

    范泰目光变幻不停,心头在挣扎着一件事,要不要一个人遁走?

    这边厢,范潇轻哼一声,已经取下了腰间短箫法宝,一张俏丽的脸蛋儿,清冷如霜,寒声道:“纳命来!”

    短箫箫孔之中,一股股青色流光疾射而出,尖锐的呼啸之声响起,如一根根藤索,直奔谢沧立身之地缠绕而来,似乎打着迟滞谢沧,争取逃脱机会的主意。

    “音攻之道,雕虫小技罢了!”谢沧摇头说着,抬起手掌,横斩而下,锋锐无匹的剑气现出,斩向一股股音波,就见刺刺之声响起,音波藤索七零八落,湮灭虚无。

    “若只是这般微末手段,就一起留下吧!”

    谢沧冷哂说着,身形闪烁成数道幻影,向范泰和范潇二人擒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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