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霞光绚烂,下方是江水滔滔、白浪翻涌的洪河,映照夕阳余晖,颇有几分唯美的意境。

    李观鱼静静看着李璐鱼,听着讥讽之语,面色默然,抬眸瞥了一旁若有所思的少年,目光出奇的沉静,只是若仔细看,仍可见光影幻灭,似有莫名情绪涌动。

    “苏侯……”

    苏照笑了笑,道:“未知阁下如何称呼?”

    李观鱼道:“上真掌教,李观鱼。”

    “苏侯,我们兄妹能否单独说几句话?”李观鱼面如平湖,语气也无丝毫倨傲之色。

    苏照默然了片刻,笑道:“那道长自便。”

    说着,就挣脱着李璐鱼的手,然而,未曾挣脱。

    李璐鱼幽远目光望向一旁,冷诮道:“我和他没什么单独可说的。”

    苏照神念传音,道:“鱼鱼,你们兄妹之间的事……你自己处理好了。”

    纵然不是再见前任,也更像是兄妹反目,他参合在其中,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李璐鱼转头,深深看了一眼苏照,见其面色淡漠,隐约感受到少年君侯的某种坚定意志,轻轻将手松开。

    苏照冲李观鱼点了点头,向着一旁遁去。

    这边厢,目送苏照远去,李观鱼看着其妹,疑惑中似有几分不解,道:“你和苏国之君,亲密无间?”

    “贫道和谁亲密无间,这和你什么关系?”李璐鱼冷笑一声,毫不客气打断着李观鱼的话语。

    李观鱼目光渐渐幽沉几分,抬头看向天边的晚霞,淡淡道:“苏侯,他为人主,既承人道之利,来日未必不会受人道之弊,你与之纠葛过深,如其有朝一日事败,势必受得反噬。”

    李璐鱼面色一顿,讥讽道:“李掌教这么多年,这等虚言恫吓的说辞,还真是一点不变……可如今的李掌教,修为也不过飞仙,与我道行仿若,也不知谁给李掌教的底气,对太真教同道指手画脚?”

    李观鱼面色微顿,打量着其妹,心头一惊。

    方才他还没发现,璐鱼竟已是飞仙道行了。

    “李掌教,还有事吗?”李璐鱼冷冷说着,眸光清冽地盯着对面的青年道人,捕捉到其人面上一闪即逝的惊异,心头不由闪过一抹快意。

    李观鱼默然许久,淡淡道:“我知道当年那件事,你恨我,可我自问没有做错。”

    “你还有脸提及当年之事?”李璐鱼面如寒霜,眉眼之间隐有一股戾气萦绕,如飞泉流玉的清越声音因为愤怒,隐隐有些颤抖。

    李观鱼面如玄水,风轻云淡道:“如我提前搅乱天机,未雨绸缪,你以为会有今日之道行?”

    “那是你自以为是!”李璐鱼怒叱道。

    李观鱼再次默然。

    李璐鱼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平静着心绪,冷声道:“你我之间,早已形同陌路,没什么可说的,告辞!”

    说着,从李观鱼一旁遁行过去,话不投机,她半句都嫌多。

    “你就不怕我对付他?”李观鱼双眸微闭,平静始终的声音,飘忽不定,带着一股危险莫测的意味。

    李璐鱼顿住步子,心头不由一凛,扭头看向李观鱼,冷声道:“你敢动他一根手指试试!”

    一股冰冷刺骨的如瀑杀机,席卷向李观鱼。

    杀机临身,脚下洪河都掀起汹涌波涛。

    李观鱼并未以护体真气环护,故而,受得杀机一激,木簪定住的道髻猛地崩散开来,一头青丝在道袍之后随风飘扬。

    这位上真掌教面色不变,神态自若,淡漠道:“他首承天命,气运如日中天,你竟对他如此没有信心?”

    李观鱼讥讽道:“我对你的底线没信心!”

    这位纵横天元九州的一派掌教,忽而轻笑一声,笑容有着沧桑岁月流转的意韵,一字一顿,道:“妹妹,他才十六。”

    闻言,李璐鱼面色顿了下,心底也有一股羞赧异样生出,而后冷哼一声,“我喜欢,与你何干!”

    说完,再不理李观鱼,径直向苏照去了。

    李观鱼目光幽沉,看着已经汇合一起的二人,神情依然淡漠,喃喃道:“心性薄凉不过人间帝王,当年,我让你看清仙道之心险恶,今日也能让你看清,这人心是何等易变!”

    这边厢,苏照静静看着面色苍白的李璐鱼,道:“你……还好吧?”

    李璐鱼道:“嗯。”

    苏照嘴唇翕动了下,欲言又止。

    李璐鱼冷声道:“想问什么,只管问就好了。”

    苏照叹了一口气,道:“我们回河阴再说吧。”

    就在这时,身后,青年道人的熟悉声音响起,一只乌篷船驶过洪河河面,“苏侯留步。”

    苏照皱了皱眉,回头看向李观鱼。

    就见李观鱼站在船头,头发披肩,负手而立,身旁还站着一男二女,那女子眼前蒙着布条,似是患有眼疾。

    苏照诧异道:“李道长有何指教?”

    李观鱼笑了笑,却是看也不看李璐鱼,朗声道:“指教不敢当,苏侯,这是贫道在燕国偶然救下的一对儿兄妹,他二人久慕苏侯大名,愿入苏侯军中效力。”

    景衍站在李观鱼身旁,粗犷面容之上,隐隐带着几分激动,抱拳说道:“燕人景衍,见过苏侯。”

    景衍年岁二十出头,身形魁梧,虎目炯炯,声音浑厚有力。

    苏照眸光微凝,这名字,隐隐有些耳熟?

    是了,前世赫赫有名的大衍仙朝之主。

    “这李观鱼,将这样的人物引荐于我……不对,他还不知我知晓景衍不凡,这是……自忖我定然驾驭不住这样的人物。”苏照心思电转之间,就隐隐猜出李观鱼的一些心思。

    苏照笑道:“壮士,怎么千里迢迢来到苏国?”

    景衍面有难色,说道:“此事一言难尽,某在家中……”

    这时,一旁的景玥忽而问道:“兄长,我们已到苏国了?”

    显然并不想让自家兄长刚一见面,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竹筒倒豆子般,道出过往来历。

    景衍也反应过来,道:“苏侯,此事说来话长,非三言两语可以述清。”

    苏照笑了笑,道:“那等有时间,壮士再说,本侯要前往河阴镇,壮士可愿随行?”

    景衍欣然道:“在下正有此意。”

    苏照冲景衍点了点头,然后看向李观鱼,暗道,这上真教掌教有些门道,这时就已布局大衍之主了。

    苏照多少觉得有趣,他不知这李观鱼是自信呢,还是自负,当他完全看不出底细吗?

    他就不怕……

    苏照忽然醒觉,别说,他如果要加害这景衍,还真有些不容易。

    这般一想,发现这景衍多少有些棘手。

    不过既已决定收之麾下,纵然不能收为己用,也要彻底钳制其崛起之势。

    而后,苏照就带着景氏兄妹,向李观鱼道了别,和一旁面如冰霜的李璐鱼,向着河阴城遁去。

    李观鱼静静目送着一行众人离去,身后残阳如血,映照着水天一色,一叶扁舟,轻帆随风卷起,不知怎的,忽地响起一声叹息。

    ……

    ……

    河阴镇

    苏照带着景氏兄妹,在原河阴镇守府衙之中,再次见到了苏国枢密副使——冯匡。

    冯匡以及诸位将校,冲苏照见礼罢。

    “冯枢密,北方晋国可有动向?”苏照也不绕弯子,单刀直入问着,倒也没有避讳景氏兄妹,或者是有意为之。

    冯匡道:“下官刚至边镇未久,从目前来看,晋国边郡未有异动,许是还未收到讯息?”

    苏照面色沉寂,目光现出一抹思索,猜测道:“以合欢宗仙道手段传讯,晋国不会没有收到消息,估计此刻还在商议出兵之策。”

    冯匡道:“君上,莫非打算在河阴镇坐镇?”

    苏照点了点头,道:“晋国中枢只要不傻,一定会派大军回抢河阴,而卫磐也不会坐视后路被断,这两方人马,多半是要前后夹攻的,所以,孤要亲自坐镇,以待敌军!”

    冯匡惊声道:“君上是打算以自己为饵,吸引晋、卫两军围攻?”

    苏照轻笑一声,说道:“卫磐和晋国不会轻易上当,除非派飞仙大能困杀,这一点,卫磐和晋国未必不知,这是疑兵之计,虚虚实实罢了。”

    那种以己身为饵,聚双方大军于河阴的想法,未免一厢情愿。

    他如今是仙朝之主,又身怀仙道修为,不管是卫磐身旁的合欢宗,抑或是晋国背后的天心宗,不会不知道。

    那种兴冲冲地围杀的景象,根本不会出现。

    反而两国会疑忌不前,猜测他又要搞什么阴谋诡计。

    冯匡思索了下,也是眼前一亮,猜测出苏照的其他意图,但还是提醒道:“若是晋军倾国之兵,大举前来,当如何?”

    “那孤就在此,引三万苏军,拒晋军入卫。”苏照淡淡一笑,沉声说道。

    一旁的景衍,静静听着,也不由面现崇敬之色。

    以三万之兵,抵挡晋国与卫国的两面夹攻,这就是苏侯吗?

    不愧是名震河洛的中州雄主。

    苏照似乎察觉到景衍的心思变化,说道:“冯卿,这位是孤遇上的一位壮士,愿至军前效力,冯卿可好生安置。”

    景衍闻言,连忙拱手抱拳道:“燕人景衍见过冯枢密。”

    冯匡这才打量起景衍,目中闪过一抹异色,笑道:“年纪轻轻,已是武道先天,果是燕地壮士。本将帐下还缺一位护军校尉,不知壮士可愿屈就?”

    以景衍的武道修为,纵然领一军统制也并无不当,但初来乍到,岂有猝登高位的道理?

    而冯匡中护军之内,设有六位校尉,冯匡将景衍放在身旁,给予考察,再行量才录用,却是最为妥当不过。

    景衍闻言,却不以位卑,欣然抱拳道:“衍敢不领命。”

    苏照看着这一幕,眸光闪了闪,景衍先放在身旁,慢慢观察,试着收服,如果任由其野蛮生长,来日不明就里地对上,反而不是一件好事。

    安顿了景衍之事,苏照也离开了官厅,进入冯匡事先安排好的一座青墙黛瓦的宅院中。

    厢房之中,苏照走进花厅,看着自斟自饮的李璐鱼,皱了皱眉,道:“鱼鱼,怎么喝起酒来了?”

    说着,走到李璐鱼身旁,按住伊人举动酒杯的纤纤玉手。

    在他印象之中,李璐鱼滴酒不沾,无与伦比的自制。

    李璐鱼抬眸看了一眼苏照,一双莹润美眸带着几分恼怒,道:“你放开!”

    苏照皱了皱眉,坐在小几对面,叹道:“你既要喝,那我陪着你喝。”

    说着,拿起一个酒杯,给自己斟了一杯,仰头一杯而尽。

    李璐鱼烦闷,他又何尝不是?

    被眼前女冠当成气自己家人的工具,虽说不是气前任这等狗血之事,但也是离原来小丑竟是我,只差一步。

    李璐鱼看着一杯又一杯饮酒的苏照,目光复杂,她如何不知眼前少年心结之处在哪儿?

    不由伸手拿住苏照的手,清声道:“别喝了。”

    苏照放下酒杯,擦了擦嘴角的酒液,目光略有几分迷离,唤道:“鱼鱼……”

    李璐鱼抿了抿樱唇,轻声道:“先前是我……你若是怨我……”

    苏照摇了摇头,欲言又止,终究道:“我……算了,不说了。”

    说着,自嘲一笑。

    李璐鱼静静看着这一幕,芳心没来由地一疼,默然了一会儿,也拿起酒杯,自斟自饮起来,有点儿赌气似地一杯又一杯喝。

    许久,二人都有些醉意,本来可以用法力逼出酒力,但却都没有以功力抵御,奈何终究是仙道之体,倒没有醉的厉害,只是微醺。

    “酒没了。”苏照看着空空如也的酒壶,抬眸,看向李璐鱼,定定看了半晌,笑了笑,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此刻的女冠,雪腻脸颊滚烫如火,醉眼迷离,彤彤摇曳烛火映照着,红扑扑的犹如三月桃花,嫣然明媚。

    苏照面上笑意渐渐敛去,起身离开。

    忽然,女冠打破了沉默,“你……别走。”

    苏照身形顿了下,转头,目光静静看向李璐鱼。

    然而,却被李璐鱼拉过手,将其拉入怀中,苏照还未说话,却被一张润光水泽的红唇堵住。

    苏照瞳孔微凝,心头渐渐浮起一抹古怪之感。

    许久……

    李璐鱼美眸盈盈地看着眼前克制着情欲,故作冷淡的少年,只觉孩子气十足,芳心不觉生出一股莫名的悸动和好笑,嗔怪道:“你还真是个……小孩子。”

    她若不喜欢他,又岂会与其痴缠?纵然是以之激李观鱼,也不会随随便便找个人示于其前,让这人深入她道袍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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