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百济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国家。其国境地处于气候适宜之地区,土壤肥沃、雨水充沛,农业极为发达。虽然靠海,但是对外交流并很多,然而早在两晋十六国时期便确定了推崇汉学、引入儒家文化的政策,文化制度很是兴盛。

    对外交流的匮乏,使其好似蒙上了一层面纱,不仅中原王朝对其知之甚少,史料上亦不曾留有太多详细记载。

    “高句丽、百济之职官制度,年代久远、文墨晦昧,是故不得详悉”,事实上何止是百济呢?后世对于高句丽于新罗的职官制度、政治构架亦是知之甚少,不仅仅是史料之缺失,更由于这些国家的制度政策经常变动。

    高句丽尚还好一些,历来与中原往来频繁,又多战事,新莽、公孙、曹魏、慕容、杨隋、李唐,每有征伐,入其领域,则史书之中对于高句丽之风土人物略有参得。然百济与中原深隔大海,飘洋越波,始终难行,是而关于百济之了解极为稀少匮乏。

    后人对于百济之了解,或许仅限于堪称“中日第一战”之发生地的白江口……

    但百济绝对不是一个弱国。

    能够在辽东第一强国高句丽之侧安然无恙,甚至还能出兵攻伐新罗,可以想见百济之国力。尤其是百济历史上不乏英主,比如眼下的百济王扶余义慈,被百济朝野尊称为“义慈王”,英武睿智、励精图治,使得百济国力愈发强盛。

    ……

    两人又聊了一些辽东之形势,金法敏便起身告辞。

    他此番再来长安,便打算常驻不走,新罗那边已经在新一任的新罗王李恪统治之下,金氏王族如今尽在关中,在新罗已无牵挂,只等着入学弘文馆,往后便久居大唐。

    待到金法敏离去,善德女王方才轻声道:“郎君位高权重,自当珍惜羽毛,何必率军前往河西,以身犯险?”

    她虽然是内附之臣,一举一动尽在“百骑司”的监控之下,但是平素出行并无人干预阻止,往来消息也很是灵通。眼下房俊率军出征乃是头等大事,朝野上下沸沸扬扬,她自然有所耳闻。

    房俊从她纤白的素手上接过茶杯,轻轻呷了一口,笑道:“大丈夫有所不为,有所必为。个人之福祸,焉能与家国之存亡相提并论?吾辈身为炎黄子孙,断不可让蛮胡异族入寇疆域、残杀同胞,纵死亦要将胡虏拒之于国门之外,否则如何对得起天下黎庶,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

    善德女王默然。

    新罗贵族尊崇汉学,更推行儒学,但凡有一点身份地位的人,都以学习汉学为荣。然而数百年间,却从未学会汉学之精髓,更难以理解汉人胸怀之中的那种“家国天下”的抱负。

    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这是深刻在所有汉人骨血精神之中的信仰,在家国天下面前,个人之荣辱生死,常常被视若等闲。

    明知必死,亦一往无前。

    正是这些高尚的精神信仰,使得汉学被奉行天下,几乎所有的番邦蛮夷都将汉学奉为圭臬,苦苦钻研、大力提倡,希望能够形成自己的传承,一代一代的流传下去,不至于使得部族之荣光一朝璀璨便坠入深渊,被历史抛弃得无影无踪。

    然而这些被番邦蛮夷辛苦学习的信仰,却是每一个汉人都深刻具备的本质。无论文臣武将,甚至贩夫走卒,每每在家国民族危亡之时刻,总是能够踊跃出无数为国效死的仁人志士,他们前赴后继、视死如归,用鲜血与信仰,铸就华夏威武之魂。

    善德女王心中敬佩,轻叹道:“郎君之光耀,正在于这种视死如归之精神,舍生取义,杀身成仁。妾身能够侍奉榻前,当为此生之幸事。惟愿郎君万万保重,早日得胜归来,妾身当扫榻以待,为君洗尘。”

    谁不愿自己的男人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呢?

    每一个女人心中都有一个英雄梦,哪怕贵为女王亦是如此。

    房俊淡然微笑,握住纤纤素手,柔声道:“总归是亏欠于你,奈何造化弄人,时势如此,亦是无法。待我走后,若有难事可派人恳请太子相助,亦可去寻李道宗、马周等人,必然保你平安。”

    身为内附之臣,又是身份尊贵、国色天姿,没有他在长安庇护,很容易成为那些个勋臣贵戚的目标。

    善德女王非是心事柔情的小女人,此刻听闻这种几乎于“交代后事”一般的语气,却也心中砰然跳动,反手握紧房俊的手掌,美眸之中满是担忧,轻声道:“郎君何必说这样的话语?妾身等着郎君凯旋归来,愿自荐枕席,这一生一世,都托庇于郎君,还望郎君心中有我、不离不弃。”

    女子总是多情,纵然她对房俊原本无情,可是既然委身于他,又得他之庇佑,温柔以待、嘘寒问暖,心中又岂能毫无情愫?

    况且房俊之相貌、气质、才华,都堪称一时无两,对于女人的吸引力非常之大,这使得善德女王从最开始的委身以为靠山,渐渐沦为情根深种、一往情深。

    更别说其体魄强健,令她沉醉其中、不可自拔……

    房俊感受到善德女王的情意,心中满足,甚为自得,便一用力将娇弱的身子拉到怀中,揽住纤细的腰肢,凑在晶莹如玉的耳廓边,嗅着女子娇躯散发着的如兰似麝的香气,笑着道:“女王陛下可是要孤守一段时间空闺了,临行之前,臣定要竭尽全力,将陛下喂饱了才行……”

    善德女王忍不住摁着那只大手,微微喘息,媚眼如丝:“那郎君得要多多尽心尽力才行。”

    这话堪比最为威猛之药物,房俊二话不说,将其打横抱起,走入卧房。

    *****

    傍晚之时,房俊回到府中,沐浴之后,在花厅之中喝茶,一边与高阳公主聊天。

    高阳公主看他精神不振,不禁关切道:“出征在即,郎君要好生调理身子才是,否则河西艰苦,若是染病,那可大大不妙。”

    房俊敷衍道:“某知道了,多谢殿下关心。”

    心中却很是无奈。

    他倒是很想好生调理,可实际情况不允许啊。临别在即,总得跟自己的女人们好生道别吧?临行之前云雨一番那是肯定的,只不过自己纵然是铁打的身子,先后在长乐公主、善德女王那边竭尽全力,家中还有妻妾数人等着雨露均沾,那也令他觉得油尽灯枯、不堪重负。

    怪不得皇帝各个死得早,这般似老牛一般整日耕耘,再好的身体也熬不住那等损耗。

    但凡能活过五十岁的皇帝,各个都算是天赋异禀……

    高阳公主没理会房俊的敷衍,喝茶说道:“晌午的时候,英国公世子过来了一趟,见到郎君不再,坐了一会让便告辞离去。本宫问他何事,却是不说,只说要跟你商量。到底有何要事?”

    房家与李家乃是世交,老少两辈的交情都很好,房俊与李思文更是过命的兄弟,一般有什么事只需直言,无需避讳。如今却神神秘秘不跟她这个房家的公主媳妇儿说,着实有些诡异。

    房俊一听,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苦笑道:“还不是李玉珑那个丫头?那丫头与杜怀恭成亲,却强势得很,搞得杜家灰头土脸。前番英国公意欲将杜怀恭带去辽东,杜怀恭却死活不从,气得李玉珑与其和离。英国公府那是何等家世?断然不愿只是这等小事便让子女和离,惹人笑话。这不,英国公世子便央求着让我出面,劝劝李玉珑,那丫头还是挺听我的话。”

    他甚为苦恼,这种事他一个外人如何插手?更别说那小丫头还对他有几分意思,若是劝她乖乖与杜怀恭和好,非得跟自己急了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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