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特探监过后,赵安去参与了四个小时的劳动改造,以及一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
他帮助了一名耄耋之年的囚犯,把他嘴里的假牙吐出来后拿在手上清洁。当看着老人满怀感激地把假牙塞回口中时,赵安得到了比让别人在自己刀刃下求饶更多的快乐。
晚餐时间,赵安又被狱警叫到了那间屋子里,说是又有人来看望他了。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在桥上见了自己最后一面的酒友雷恩。
同样地,他也提着一大袋子慰问品。
“你怎么知道我进来了。”赵安看着玻璃对面的雷恩。
“废话,盖特都知道了我还能不知道吗……”雷恩掏出一支卷烟,刚放到嘴边,突然意识到自己在监狱,就放了回去。“洛克希没有进入上城的身份证明,所以托我一起向你带个好。”
“其实坐在这个位置的本来不该是我……”赵安说。
他没有使用跟盖特讲话时相同的措辞,是出于担心自己的抵触情绪会影响盖特对执法官的偏见。
目前为止,知道赵安冤情的只有希尔科的人和雷恩。
“我懂你的,赵安。”雷恩拢了几把前额的卷发,“第一起案发的时候你还不在上城,时间压根对不上。但咱们生在体制下,有时候就得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不然不知道哪天就连根毛都见不着了。”
“话说你是怎么有进来的权限的?不会也是找的议会特批吧。”赵安问。
雷恩打了个响指:“还得是你聪明啊。我给吉拉曼恩家盖房子的,他们家的女儿一听说我要探望一个叫赵安的朋友,文件写的就特别快,而且一分钱没收啊……找贵族办事不收钱,那可比鸡蛋里挑骨头还难!”
“他们家女儿现在当上官了?”赵安还挺好奇,自己的背锅行为会给凯特琳带来怎样的影响。
“是啊,当上小队长了!毕竟这可是一起重大命案,还是她独立侦破的。”雷恩啧啧嘴道,“出入庭院都有几个小警察鞍前马后的跟着,别提多威风了!”
“只可惜啊,抓错了人。”赵安指了指自己。
雷恩一拍大腿:“谁说不是呢。但兄弟你在牢里也别太灰心,一定要保重身体!指不定哪天真凶落网,你就能平冤昭雪了!”
真凶已经给我当小弟了,赵安想说,不过他还是配合道:“我也等着这一天到来的。放心,我在牢里能照顾好自己。”
“对了,你应该也是坐船来的吧?”赵安突然问。
“不坐船难不成我还能游过来?”雷恩反问道。
“坐了多久?”
“半个小时。”
很好,这样以来,自己所处的地理位置基本就确定了。之后要考虑的,就是如何绕过重重安保的问题了。
而且越狱计划的实施时间,赵安差不多想好了。
一定要在蔚被凯特琳赎走之后再越狱,不然被狱警发现自己已经溜之大吉,跟自己走的最近的蔚很可能再受一顿皮肉苦。监狱里呆着还不错,没必要那么急着出去。
“我害怕牢房里你一个人住着冷,就多带了些酒过来……”雷恩把袋子交到狱警手里,狱警转交给了雷恩。
雷恩补充道:“那些酒瓶子都开了口,别介意,那是狱警们开的,不接受化验的话他们就不允许送进来。”
“没事,我能理解。谢谢你啊雷恩,出去之后请你跟洛克希喝酒。记得给洛克希带个话,就说我想念他的巴掌了。”
雷恩脸上露出只有兄弟之间才会有的那种默契而憨厚的笑容,再度嘱托道:“保重身体,我跟洛克希都等着你出来的那天呢!”
“再会了,雷恩。”赵安比了个再见的手势,“以后少在这方面花钱,多照顾下你的老婆孩子。”
赵安被两名狱警“护送”出了房间。雷恩立在玻璃后,注视着赵安的背影,直到它消失在门后,雷恩才依依不舍地转身离开。
此时静水监狱还处于晚饭时间,赵安没有回到牢房,而是顺利应当地直奔食堂而去。
当蔚又一次看到赵安拎着一大袋子吃喝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她的下巴几乎跌到地上,讲话舌头打结:“赵,赵,赵安?你真的只是个伙夫吗?你有这么多有钱的朋友,而且还有这么硬的后台,能允许你在监狱里度假的?”
“哈哈,只不过平时乐于助人罢了,所以认识了几个狐朋狗友。”赵安笑着解释道。
乐于助人,指乐于帮助希尔科把挡道的全部暗杀了。
赵安招呼着奎恩那四个人,把袋子里的东西分给他们:“大伙就在食堂里分吃完得了,省的一会还得拎着回牢房,也挺重的。”
雷恩带的礼品在上城人的消费观念中只能算中下流,奎恩这四人进来前都是上城公民,这些东西还入不了他们的眼,所以只是填饱肚子各取所需——除了小胖子韦天需求的多一些。
蔚早就狼吞虎咽了起来,也不顾自己吃相难看,明明嘴巴已经填满了,双手还攥着食物不停地往嘴里塞,这就导致大量的食物残渣散落一地。
也正是蔚身上这种有些幼稚的大大咧咧,才让她成了一众女生的梦中情人。
“要不我们干一杯吧。”吃到兴起时,赵安提议。
“我可太想念酒精的味道了!”蔚一边把嘴里的食物咽下肚一边兴奋地说道,“除了进来之前在福根酒馆偷偷喝过几口,我都七年没碰过酒精了!想死我了!”
赵安拔下木塞,一一给几人满上。
“敬我们的大姐头,蔚奥莱!”赵安举杯。
蔚碰杯,说道:“敬我们的友谊!”
酒的度数出人意料地高,喝下半瓶就感觉嗓子被辣得说不出话了。
蔚一个人干完三瓶,不仅头不晕眼不花,还意犹未尽。
总之呢,一顿吃喝之后,几人满足了口腹之欲。之后按照狱方要求,有序进入图书馆,开始为期三小时的读书活动。
但赵安刚进图书馆,还没在蔚身边坐定,就被两名执法官拎了出去,说是“又有人来看你了。”
一听到又有人来探监送礼,蔚的嫉妒心都要溢出发梢了,他艳羡地看着赵安被两名执法官架着走远。
赵安却丝毫高兴不起来。
理论上来说,跟自己关系好到会来探监的人,只有洛克希雷恩和盖特了;
虽然金克丝和希尔科也想来,但以他们的身份出现在监狱无异于自投罗网,更何况他们没有取得进入监狱权限的途径……
这些人都摘除掉的话,又有谁会来探望自己呢?
又是相同的房间。玻璃对面,站着一名穿着皮尔特沃夫学院研究袍的男子。
他头顶的白色鸭舌帽遮住了五官,赵安看不见他的面部细节。
这个人赵安不认识,而且从来没见过。
之前两次的探监,狱方都把时间安排在休息时,这是为了不扰乱监狱内犯人的正常时间表……这一次的会面,却被安排占用晚间的读书时间,说明一定事出紧急。
至少对来看望自己的这名陌生人而言,很紧急。
对面之人一言不发,缓步走到玻璃墙前,坐了下来。
他的气质和步履,跟下城人截然不同,显然受过良好的家教,有着出众的素养。再结合他的装束,赵安初步判断这人应该在学院内担任教授一类的职务。
但自己六年来从未去过皮城学院,更未曾和学院的人有过交集,学院的教授突然来找自己一个阶下囚做什么?而且还是异常紧急的事情?
赵安一直没开口,他用拇指戳着下巴,想听听对方怎么说。
“首先请允许我对这次突如其来的拜访表达歉意,赵安先生。”他语调平缓,中气十足,言语中充满礼节和约束。
“有屁快放。”赵安一贯受不了上城的条条框框,更受不了别人在他面前卖关子。
对赵安的粗鲁,对方先是一愣,然后以坚定的语气说道:“我是皮尔特沃夫学院的病理学教授,你可以叫我约翰·卡尔维特。今日学院发现了一起新型细菌的传播,并且将你列为了初次密切接触者之一。为了阻止细菌传播,需要你告知我们一个月来的行动轨迹。”
“哈?开什么玩笑?”赵安置疑道,“要是真有这么严重,监狱早就被戒严了好吧?不然你还以为你进的来?”
“目前的证据表明,该细菌只会通过体液与接触传播。这也是我为什么会坐在你面前问你话的原因,因为我们之间隔着玻璃墙,并不会被传染。”
被这位自称教授的人一骇唬,赵安真的差点信了,赶紧回想起自己最近一段时间身体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但赵安很快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
凭上城人惜时如金的性格,再加上他学院教授的身份,怎么可能亲自来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询问呢?
倘若自己真的感染了细菌,为什么狱警没有将自己隔离?这么简单的事情,一座监狱不可能不会做的。
如果学院真的需要知晓自己活动轨迹的话,请狱警提问自己,再把信息传递上去不就行了?
种种疑问,让赵安对眼前之人“学院教授”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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