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见到被害人的,嫌疑最大。”

    谢无终抿了口菊花茶,眸子亮亮的,道:“从目前已知的情况看,司机高景峰是最后一个见到被害人的!”

    温柏舟淡淡道:“还有一个。”

    谢无终:“???”

    温柏舟道:“还有助理。”

    谢无终:“……”

    他心思都在司机身上,没关注助理,至于助理说了什么,温柏舟本来让他看笔录,可是他懒,草草扫一眼,就说看过了,翻的比扫描仪还快。

    见谢无终盯着笔录,眼神都是灰的,温柏舟无奈笑笑,问道:“然后呢?”

    谢无终立即开始讲他的想法,刚刚那个瞬间萎靡的人仿佛不是他。

    谢无终道:“司机常年跟在老板身边儿,都是脑子灵活、办事冷静的。”

    温柏舟点头。

    谢无终道:“但是,出这么大事儿,助理跑去现场了,司机心态却很稳。做笔录的时候,也不像其他人一样关心现场情况。你说,什么样的人没有好奇心?”

    谢无终眨眨眼,不等温柏舟回答,便一拍巴掌道:“知情者啊!”

    温柏舟道:“我以为你说我。”

    谢无终:“……”

    温柏舟确实没啥好奇心。

    最近刑警学院一位老师的小说,拍成了电视剧,全局人都在议论剧情猜凶手,各个警种的知识都用上了,谢无终问温柏舟,温柏舟说:“下周大结局不就知道了。”

    好无聊的人。

    温柏舟见谢无终不说话了,适时道:“然后呢?”谢无终就又巴拉巴拉开始讲。温柏舟觉得,他能用这仨字儿跟谢无终唠一天。

    只听谢无终道:“你看,刚才那个孙总,话里话外最担心的是什么?”

    温柏舟问:“命?”

    谢无终摇头道:“钱!”

    温柏舟露出疑问之色,谢无终得意道:“这就得看咱心理学啦!”

    谢无终挺挺腰杆儿,道:“他面儿上是在强调安全问题,其实是想引导咱们,别把他当嫌疑人对待。你注意到没?他说到担心个人安全的时候,总是特别留心咱俩的表情。”

    温柏舟道:“清者自清。”

    “非也!”谢无终一边说,一边比划着墙上的标语:“‘命案必破’是工作目标,可不是必然结果!他要是成了嫌疑人,案子再拖个一年半载,他一时半会儿可洗不干净,哪儿还有地方敢要他?”

    温柏舟问道:“你不是要说司机吗?”

    谢无终眯了眯眼,一派城府颇深的模样:“我当然要说司机!你看,老板死了,连高层都心慌,司机这岗位,更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新老板上来,他第一个土豆子搬家滚蛋去——你、你瞪我干嘛?”

    温柏舟敛了笑意,蹙眉道:“你说脏话。”

    谢无终嘴角抽了抽:“温公子,您还真是精神洁癖!”

    温柏舟没接茬,道:“他后来跟江明月告别了半天,不也是在为以后工作打算?”

    谢无终道:“你要说这个,我就更觉得奇怪了!”

    他翻开笔录,跳过固定程序,指着第一个问题,道:“你看看,江明月问那个问题,咱俩开篇就问过了,简直一模一样!怎么咱们问,他公司就没事儿,江明月一问,他就愿意说了?”

    谢无终说的问题,温柏舟也发现了。似乎在认出江明月之后,高景峰的态度就有了某种微妙的变化,但这种变化究竟意味着什么,温柏舟暂时无解。

    温柏舟低头,发现谢无终比他还百思不得其解:“高景峰为什么有变化?难道江明月长得好看?我也挺好看的啊!”

    温柏舟:“……”

    谢无终愤愤道:“你说话呀!”

    温柏舟道:“你说得对!”

    谢无终立即嘚瑟道:“所以,凭借我敏锐的洞察力和扎实的基本功,我判断,这个司机,有重大嫌疑!”

    温柏舟道:“案发时候,高景峰在修车。”

    谢无终:“???”

    温柏舟道:“昨天晚上,他从程宇超家出来,走到樱桃胡同附近,遇见查车,他刚停下,后边一酒驾的司机闯卡,把他车撞了。他怕耽误程宇超第二天行程,连夜找了熟悉的维修点,一直修到天亮。”

    谢无终:“……”

    这人什么情况啊!明明一开始就知道,为什么不说,还看着他叭叭的在这儿分析了半天!还问“然后呢”“然后呢”,然后他大爷!

    谢无终又想骂人,可谢无终却骂不出,因为温柏舟笑了。张嘴不骂笑脸人,谢无终抿了抿嘴唇,不再理温柏舟。

    温柏舟摇摇头,道:“下次干活之前,先把手里的材料看仔细,交警前期已经查实了。”

    谢无终不说话了。他知道温柏舟说得有道理,但他丢了面子,痛快认错就更没面子了,他得板着点儿。

    “不过……”温柏舟话锋一转,声音也柔和下来:“你刚说得有道理,司机不老实。”

    “是吧!我就说是!”谢无终雀跃起来,什么里子面子的全忘了:“这个高景峰,我得重点关注着!”

    温柏舟道:“还有他提到的那个人,程宇超第二天要见的人。”

    谢无终道:“对对对!”

    两人正说着话,张雯和江明月回来了。

    “你怎么了?”谢无终问江明月。

    后者焦躁不安全写脸上了,闻言还甩了甩头,伤心小狗的气质就更加凸显了。

    张雯道:“先不说这个,我们排查到一个嫌疑人。”

    四个小时前,根据程诗语提供的线索,刑警们找到了程宇超的女朋友,确切讲,是前女友。

    此人名叫侯雅婕,网球教练,程宇超曾是她的高级会员。两人交往一个月,上周分手。

    三天前,有一高官夫人打上球馆,说侯雅婕以色相招揽高级会员,还拿了照片、视频、聊天截图为证,闹了个满馆风雨。

    对此,侯雅婕一直否认,事件真假未能查实。

    原配夫人举起雷神之锤,球馆还得指望那位领导照拂,这利弊简直不需要权衡,球馆立马把侯雅婕开了。

    各行各业都是圈子,侯雅婕的事情飞速传开,她一天跑遍了龙城所有球馆,无一不对她紧闭大门。

    侯雅婕从早上出门,一直走到了半夜,走到了绝望,走到了程宇超家门口。

    照理说,高档小区的安保严密,但架不住侯雅婕身体素质好,她翻越了三米的高墙……

    程宇超接到电话的时候,吓了一跳,侯雅婕说:“开门,我在你门口。”

    程宇超并非狠心的人,曾经跟他交往过的女人就站在门口,他不可能不开门。

    当初从四个高级会员里最终选定程宇超的时候,侯雅婕就看准了这一点,有良心的人更容易上钩,程宇超有良心。

    即便电话另一端的程宇超没有说话,侯雅婕也依然坚定地站在门口,当然,这也因为程宇超是她最后的希望了。

    门果然开了,侯雅婕刚要扑上去哭诉,程宇超却先开了口。

    程宇超低声道:“我女儿睡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讲。我叫司机过来送你回去。”

    一瞬间,侯雅婕终于崩溃了。

    又是他女儿!程宇超只知道他女儿!

    交往一个月,程宇超连碰都没碰过她,不管她明示暗示,程宇超始终拒绝,说交往时间短,彼此还不够了解,其实都是借口!

    哪个男人坐怀不乱,一切都是因为程诗语!她不愿意他爸再婚,不愿意有个后妈!都是那个死丫头搅合的!

    程宇超正给高景峰打电话,侯雅婕突然冲进屋子,飞快往楼上跑!佣人们听到动静,纷纷出来拦。

    侯雅婕身体素质再好,也敌不过三四个日常做体力活的大男人,最终还是被众人抓着,提出了屋门。

    身体被控制,侯雅婕还能说话,于是她破口大骂,撕心裂肺,歇斯底里!骂程宇超,骂程诗语,骂她所能想到的一切!

    “啪!”直到那一巴掌掴在了侯雅婕脸上,她愣住了。

    程宇超也愣住了,他从不曾对女人动手。

    何止是女人,程宇超从未曾对任何人动手过。

    片刻停顿,程宇超便平静下来,他往楼上看去,没有任何动静。

    女儿今天去游泳,玩儿了很久,估计这会儿睡得很沉。他记得,小孩子总是睡得很沉,他只是忘了,女儿已经不再是那个小孩子了。

    楼上,程诗语早已醒了。

    她就站在走廊转角,听着半夜突然闯进门的女人,听着她骂妖精累赘小娼妇贱皮子,也听着她被抬出门之前最后的咒骂:“程宇超,我要你死!我要你和你那个小崽子一起死——!”

    “吵架时候的话还能算数啊?”

    龙城市公安局,办案区,讯问室。

    女人身材玲珑,长得也算清纯可爱,只是一说话就掩饰不住油腻,张雯很不爽。

    刚被带进来的时候,侯雅婕大吵大闹,很不配合,江明月脑袋都大了,张雯却仿佛没听到,让人把侯雅婕放在侯问室。

    江明月在“笼子”边儿上坐着,听着侯雅婕反复播放那几句“你知道我是谁吗?”“你们局长以前是我的会员!”“让你们队长来见我!”。直到俩小时以后,侯雅婕终于把“电量”放得差不多了,询问才开始了。

    然后,侯雅婕给出了她的说法——什么杀人父女,全是胡扯,她日常说话就爱胡扯,至于昨天晚上,她当然在睡觉。

    江明月道:“你的邻居和小区保安都说,你已经三天没回家了。”

    侯雅婕要哭了。睡觉就非得在自己家吗?这小警察是太单纯还是在抬杠?

    侯雅婕抬头,看到小警察身边的女警,咽了咽口水。她早已看出这才是领导,而且这位领导现在十分不待见她。

    侯雅婕暗暗叹气,道:“我在我男朋友家。”

    江明月一愣:“程宇超家!”

    侯雅婕打了个激灵,忙摆手道:“不是不是!真是我男朋友!不是不是!是我真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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