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玲玲看谢美玉仓惶离去,  陈玲玲在外晃荡了半个小时,把时间错开,再上楼。

    推开门,  见母女俩在家,  陈建强今天中班还没回来。

    谢美玉在厨房间里忙碌,  费雅茹无所事事坐在客厅里,  看见她进来,给了她一个白眼,进了房间。

    陈玲玲上了趟卫生间,  进房间在昨晚写的信上添了两句,  把给容远借的书给他说一下,  让他记得要还她,到时候她要去图书馆还书的。

    陈玲玲拿了东西出了门,出去前和谢美玉对视了一眼,她见谢美玉拿住锅铲的手骨节发白,  看来她在隐忍怒气。

    是的!谢美玉此刻额头青筋都要爆了,  她心里有千千万万句骂人的话,想要喷得陈玲玲一头一脸。如果不是陈玲玲,  今天她就不会遭遇这么恶心的事情。

    今天早上她出门的时候,  遇见徐书记,她跟他叹了苦经,  女儿毕业了,  进不了民航,  现在待在家里真的不是办法。

    徐书记表示他非常理解她,但是这个事情要好好商量,  他约她下午两点到他家里去谈。

    谢美玉以为徐书记是又想要钱要东西了,  她也很无奈,  这个徐书记真的是贪得无厌,刚刚送好一块手表,事情又没办成。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又有什么办法呢?她又拿了三百块放在包里。

    下午两点准时敲开了徐家的门。

    老婆孩子都在上班,家里就徐书记一个人。

    刚开始一切都正常,徐书记给她倒了一杯菊花晶,聊孩子以后的发展,总之要进民航,要么就是陈玲玲的名额让出来,一个名额换一个人,下面的人也没法子闹,最多就说他们夫妻俩不地道。

    如果要凭空把一个不是民航孩子弄进来,这得有多大的能量?

    听到徐书记这么说,谢美玉当时就拍胸脯保证,要花钱的地方只管书记说,她会给。

    就在那时徐书记一脸高深莫测,轻笑:“小谢啊!钱是个问题,也不是问题。”

    “那您说要怎样才能让雅茹进去呢?只要我能办到,一定办。”谢美玉十分诚恳地跟徐书记说。

    徐书记这才在她身边坐下,把手搭在她的后背上,滚烫的掌心透过薄薄的衬衫,烙在她的后背,带着浓重香烟味道的嘴在她耳边:“你肯定办得到,就看你想不想办?”

    她一下子惊跳起来:“徐书记,我们都是有家有口的人,都是为了孩子,您这个玩笑开得有点过了。”

    徐书记立刻把表情换成他平时严肃的样儿:“小谢,你们一家子都没觉悟,现在要不是我兜着,你们家陈建强,就凭着虐待烈士遗孤,就可以让他滚回去做锅炉工,就可以让你们现在住的房子清退出来。还想让你们雅茹进我们单位?那不是痴人做梦吗?看来你没想明白,不要紧,你可以慢慢想。我送你下楼。”

    她原本还想用缓兵之计,没想到下楼的时候,这个恶心的老色狼居然挑明了说,她就这么浑浑噩噩地从徐家出来,回到了家里。

    到了家里,看见这辈子被她养得精致漂亮的女儿抱着她的胳膊撒娇,越发想到上辈子的景象。

    上辈子女儿高中毕业,前夫把她安排进了百货公司,刚开始百货公司售货员也是人人称羡的工作,嫁给一个仪表厂的工人,九十年代仪表厂倒闭,女婿下岗,一直没个正经工作。

    后来个体户起来,私人老板起来,到九十年代后期,百货公司柜台开始承包,女儿拿着最低工资给私人老板打工,那点收入,小夫妻俩养个孩子都吃力,两人成天吵架。

    她上辈子苦了一辈子,女儿也跟着苦了一辈子。

    她要得不多,陈玲玲把名额先让给雅茹,等明年她毕业了,凭着她是庄燕的女儿,毕业之后,难道局里会不给安排工作?那个时候,上头总不会把雅茹赶走吧?这点道理跟她讲了,怎么就不肯听呢?

    非要说那是她的名额。她拿了这个名额只有一个名额,如果让雅茹拿了,就是一个名额可以变成两个。

    明明可以皆大欢喜的事情,非要闹得两败俱伤。到今天陈玲玲还能蹦跶起来,估计是那天自己说得太隐晦,也有可能黄长发太怂,既然如此,她就挑明了跟他说。

    谢美玉那里在天人交战,陈玲玲却是欢快地跑刘丹家。

    也不知道刘丹阿姨在不在,上到二楼,这个时候大多数住户家里都没人,还挺清净的。

    陈玲玲听见孩子奶声奶气的叫声:“哥哥,快给我,快给我!”

    这不是菲菲的声音吗?要是刘丹阿姨不在家的话,菲菲应该在托儿所吧?

    陈玲玲加快脚步,走到他们家门口,推开虚掩的门叫:“阿姨!”

    门推开一瞬间,她愣了,跟剑锋坐在一起的少年,她认识。

    “玲玲,快进来,我正要去找你呢!”刘丹叫陈玲玲进去。

    “又见面了。”少年跟她打招呼。

    “好巧。”

    刘丹看两人已经打招呼了,问:“你们怎么认识了?”

    陈玲玲提着手里的袋子:“我刚才去布料店买布料,认识他了呀,不过不知道他叫什么。”

    “这就是容远啊!一直给你写信的。”刘丹跟陈玲玲说。

    原主的记忆影响了陈玲玲,她把容远想象成山间少年,至少皮肤是黑的,整个人应该是透出一股子憨实,且特别老气横秋的那种。

    可这个干干净净,比起这个年代,她的同学都要帅气,比起上辈子她见到的小鲜肉都要有阳刚之气的少年,居然是容远。差别太大了。

    陈玲玲:“真没想到。”

    “我也没想到,我一直以为玲玲是个说话细声细气,瘦瘦弱弱很内向的姑娘。没想到,居然这样活泼大方。”容远笑着说。

    陈玲玲做了个鬼脸:“我也没想到,一直以为你是个强壮有带点憨厚的少年,没想到是文弱书生。”

    “我文弱?你怎么会这么想?”

    陈玲玲看着他瘦高的个子,有些疑惑:他不文弱吗?

    他还一脸不认可似的,陈玲玲递过手里的东西:“原来想要让阿姨帮我寄的,你来了,你就自己背回去。里面有你要的书。”

    容远接过,打开一看:“这个布料?刚才你不是说给你妈妈买了做衣服去京城开会的吗?”

    “我胡说八道的,行不行?”

    他翻找出三本书:“行,当然行。”

    刘丹见两人自来熟,她说:“那行,你们俩在这里带菲菲和剑锋,我去做晚饭。玲玲留下吃饭。”

    “我得回去跟张阿姨说一声,要不然他们等我吃饭呢!”

    刘丹停下了舀米的手,拿了一个袋子,打开墙角的一个蛇皮袋:“阿远拿了好多甜瓜过来,给你张阿姨拿点儿过去。”

    刘丹装了七八个金黄色的甜瓜:“给。”

    陈玲玲接过甜瓜,菲菲过来扒拉住陈玲玲的腿:“姐姐,出去。”

    “玲玲,等下你带孩子们去隔壁运动场玩,剑锋最喜欢看那些哥哥转旋梯了。”

    “好,我知道了。”

    容远把小丫头捞起来,抱在手上:“我们走了。”

    他一手带着菲菲,一手牵着剑锋,跟在陈玲玲身后。

    “去吧!”

    两人一起走,陈玲玲找话题:“你怎么会来江城?”

    “咱们公社有车来江城办事,我来替奶奶抓点中药,就跟过来了。两位婶儿也是跟过来的,帮女儿置办嫁妆。”

    陈玲玲听见给奶奶抓中药,一下心里紧张忙问:“奶奶病了吗?”

    “没有,是奶奶给村里人治病用的中药,我们那里抓不到,要到大地方来抓。”容远说。

    陈玲玲疑惑地问:“奶奶还会中医?”

    容远笑:“老字号济世堂就是许家,许家以药堂起家,历经两百多年,比起纺纱和洋行,许家的根是在药材啊!你奶奶是许家的七小姐,会看诊把脉也不稀奇吧?”

    听见这话,她就安心了,问:“今天来,明天就回吗?”

    “没有,几位叔还有事儿,得待上三天,三天后,我才回去。”

    陈玲玲刚刚到楼道口,就见张阿姨拿来着一个蒲草箩筐,正在跟楼里的邻居们分带鱼。

    “这个带鱼肯定新鲜的喽!我们家兴荣叫他朋友从码头上带过来的呀!”张阿姨跟大家拿着的称称着,“我们家一家子吃不掉,大家一起分一分,新鲜点吃掉就好了。两条五毛四分。”

    阿叔把钱给了张阿姨。

    徐书记的老婆马红梅过来:“巧云啊!卖带鱼呢?”

    “不是卖,是分。一分钱不赚的,大家分了吃掉。”

    “多少钱一斤?”马红梅蹲下看。

    “二毛二一斤,你看带鱼多宽,肉多厚,色泽多白亮。”

    陈玲玲看着张阿姨像是推销员似的介绍,愣是没想到直接送两条给马红梅,就快笑出来了。难怪盛伯伯一直升职升不上去,这个是有道理啊!跟谢美玉相比,张阿姨就是个拖后腿的,不仅不能帮老公,还尽给他得罪领导家属。

    “我也来两条。”

    “你自己挑,要哪两条。”

    马红梅挑了两条,张阿姨给她称了:“六毛三。”

    马红梅抽出五毛钱给张阿姨:“就五毛钱么,好了呀!”

    张阿姨把带鱼抢过来:“红梅,我说了是不赚钱的呀!你给我五毛,我贴掉一毛三,算是什么意思?便宜大家一起分,最后你便宜了还要便宜,让我这个拿来便宜货的人吃亏。不分给你了,我等着分给别人了。”

    “哦呦!说得好像我要占你一毛三便宜似的。”马红梅抽出一毛三塞到张巧云手里,“诺,给你!”

    张阿姨收了钱,叫:“玲玲,你来了。”

    “刘阿姨让我给你送几个甜瓜过来。你倒是给朱家伯伯也送两个过去。”陈玲玲把甜瓜放在地上。

    “你等等。”张阿姨挑了两条带鱼,放在塑料袋里,递给陈玲玲,“给你阿姨拿两条带鱼过去。”

    陈玲玲接了带鱼又回了一趟刘丹那里,才下楼跟容远汇合,一起去训练场。

    这大概就是民航新村的特色了,在边上有个小小的运动场,场地不大,不过里面有旋梯和固滚。

    民航子弟,女孩子想做空乘,男孩子想做飞行员,想要报考飞行员的孩子会来这里训练,毕竟这个年代只有空军招飞,而且条件极高。

    剑锋作为飞二代,一直巴望自己能够快快长大,能够跟爸爸一样开飞机上天,最喜欢的就是来这里,看哥哥们训练。

    天天在阳光底下训练的小伙子,一个个晒得跟黑炭似的,并且以此为荣。其中就有陈玲玲的同班同学刘剑。

    刘剑对陈玲玲,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从小他就欺负陈玲玲,陈玲玲是个爱哭鬼,被他捉弄一下就哭了。就跟那种里面放了一个哨子的布娃娃,一捏就叫唤,越捏越叫唤,捉弄她特别有趣。

    他才跟着妈妈去爸爸部队里探亲,走了半个来月,回来看见陈玲玲就不一样了,他捉弄她,居然被她给打了。被打的那一刻,他很生气,看着她的脸,他过了很久才回味过来,那一刻他居然怂了。

    昨天,他妈洗完澡回来,怒气冲冲地质问他是不是喜欢陈玲玲。

    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以前的陈玲玲像是没有生命的布娃娃,他的一个玩具,现在的陈玲玲是一个特别猛的姑娘,他不能把她当成玩具,那把她当什么呢?

    昨天想了一夜,他想要找时间跟陈玲玲说以后他不会在欺负她了,想问问她,他们能不能?能不能等高中毕业了处对象?

    今天,就看见她和一个小白脸有说有笑地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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