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湘不禁抬头看了看李生,灿然一笑。
李长随可真有趣。
赵瑛:“……”
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莫名不高兴,又一次想把姓李的这小子打包卖了了事。
再不卖,他担心自己会亲自动手把剁吧剁吧弄去喂猪。
虽然李生这长随当得不像长随,做手下做得比大爷还大爷,可到底不至于沦落到喂猪的地步。
顾湘看赵瑛生动得眉眼,和李生对了对眼,都暗笑了声。
国公这般活泼,至少说明这病好多了,应是要不了他的命。
不光李生放了心,顾湘也松了口气。
她这一个多月的时间,竟遭遇了这么多离谱的事来。
说到底,她现在唯一的目的不过是保住一个平稳的,不出任何乱子的勇毅军,目的嘛,除了她对‘衣食父母’的情感外,最重要的还是改变顾庄被夷为平地的命运。
有勇毅军驻扎在侧,军中不乱,朝廷官府不乱,好好一个村子,这么多年经历无数天灾都不曾散,怎么可能说没就没?
这会儿若是前后两位钦差都死在任上,便是朝廷没打算赶尽杀绝,勇毅军上下人等也要先把自己吓死。
士兵们被逼到绝境会做什么,顾湘不必走脑子都知道结果。
炸营,混乱,被有心人利用,最后血染黄土,成了别人的进身之阶。
顾湘此时恨不能把两个钦差当易碎品那般细心包装,连夜打包送到安全地带,最好是京城去。
到了京城他们是身陷敌营,还是忽然重病,那都不关别人的事了。
别说她冷漠无情,赵瑛不熟悉,刘子明却已是挺亲近的朋友,她当然也希望朋友长命百岁,事事顺利,但这实不是她能操控的。
两道汤菜,连一点油星都拿炊饼蘸着吃得干干净净。
顾湘眼看这几个食客那理所当然的劲,简直有些不忍看,这里头有一位朝廷大员,有一位国公爷,做派宛如乞丐,让旁人瞧见指不定还当朝廷穷得不给当官的饭吃。
官家可要冤枉死。
吃饱喝足,赵瑛恋恋不舍地盯着顾湘,似乎很希望顾湘能和神奇的小仙女一样再给他变出些美味来,就被李生硬给拖起来,准备送他回去休息。
他这两天一直在发烧,现在都没有彻底退热,山上的空气湿冷,冷意一个劲往骨头里钻。
天色将晚,山风更冷。
竹楼便是不太保暖,也比没有遮挡要好。
顾湘的行囊没被收走,想了想,连忙翻出件斗篷递给李生,笑道:“风寒露重的,国公爷身体不好,将就一下挡风用吧。”
李生笑应。
眼见顾湘先转身回竹楼,赵瑛才使了个巧劲,轻点了李生的手腕,把斗篷接过来披在自己身上。
“有没有眼力?没听顾小娘子说,是给我挡风用的?”
李生:“……”
安国公赵瑛在京城上下人等眼中,可是位性情矜持冷漠的贵公子,若让京城里那些在他面前吓得战战兢兢的手下看到他这一面,不知大家会不会忽然想叛逃。
至少这又是他想叛逃的一日。
夜幕降临。
顾湘烧水洗了洗脸,他们被安置在小厨房附近,洗漱和吃饭都很方便。
老狗守在窗户外头,蹲在楼梯上瞪着一双眼警戒四周,只是数日来奔波辛苦,只撑了一会儿便撑不住,呼噜打得震天响。
顾湘和他隔了老远,只如今五官十分灵敏,依旧隐隐能听到他的动静,听了一会儿到也习惯了,只睡到半截,呼噜声中夹杂了女孩子的抽泣声,怒骂声,那就有些不能忍。
呜呜咽咽的声响顺着风一丝丝,一缕缕地往耳朵里钻。
顾湘听得瘆的慌,叹了口气从床上起来披上衣服出门,顺着声音走了一小段山路,远远就看到几个纤细的影子立在湖边,瑟瑟发抖。
“我不想被活生生咬死。呜呜。”
“该死的顾润,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心软……当初我就说,那女人是个傻的,是个祸害,自私自利,你们非说她也不过是个可怜人,可怜个屁,这畜生不记恩,只记仇,当初跪着求我们带她走,现在咱辛辛苦苦把人带出来,她发达了到是立马就翻脸不认人。”
“没办法了。”
顾湘远远就见一女子啜涕着,抬足便往湖里去,旁边另外四人连忙拉她,一时是拉拉扯扯,一片混乱。
“让我死,死个干净,好歹能留下全尸,真让鹰给活生生咬死,我可受不了那样的罪,呜。”
顾湘顺着声音,不高不低地喊道:“小姐姐,投湖也不是什么好死法,你的肺一入水,就和被火烧一样,耳朵进了水,你的脑子就要爆炸,身体也会肿胀,特别特别难看。”
湖边顿时没了动静。
顾湘走过去,五个年轻女子一脸紧张地看她,见来人也是个年轻的女孩才稍稍放松些。
这五个女子年纪都在十八九岁,穿着差不多颜色模样的袄裙,生得细眉细眼,很是秀气。
顾湘轻声道:“溺水死,很难受的。”
一句话,身形最纤细的女孩儿眼泪滚滚而落,呜呜咽咽地哭出声:“那有什么法子,总比喂了鹰好。”
宁瓦寨上的山民祭天神的习俗,也不知怎么传下来,他们竟认为鹰为上天的使者,由鹰吞食掉的祭品,才能送到天神身边。
顾湘叹了口气:“我听闻顾润成了这寨子的巫女,由她来挑选活祭的祭品,那我觉得,她大约会先挑我,我也不想死,总归还是要想办法救救自己的。”
这五个女子都愣了下。
有顾湘这个外人在,五人都不曾继续要投湖,一行人就在石边坐下。
“我们五个以前曾在同一户人家做丫头,我叫素萍,她们分别是素梅,素荷,素菊,素兰。”
“也是我们姐妹命薄。”或许是面对一个外人,素萍忽然起了谈兴,“主人家遭劫,我们姐妹让洪洞山贾四海那个畜生抢上山当了他的小妾……那就是个混蛋,我们姐妹日子过得……苦不堪言,没办法,只能故作乖顺,想着哪日他放松警惕,或许还有重见天日的时候。”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