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冷得刺骨。
李成芳哆哆嗦嗦地瞪大了眼,心里嘶声喊:鬼!!
那么大的寨子,说没就没,不是鬼,还能是什么!
“呜。”
他哽咽了一小声,也不敢发出大的声响,心中简直后悔得要死:“早知道,早知道我多写几封信骂她便是,呜呜,何必这么不解气,还非得亲自过去教训她,呜呜。”
阿大迟疑着皱眉,仔细打量了半晌,不由瞠目。
山寨竟然是被人拆除的!
十几个黑衣短打的年轻人,眨眼间便将地上的砖石木料清扫干净,仿佛比清扫灰尘还容易。
“好厉害!”
怪不得土匪们一下子就收起凶神恶煞的嘴脸,老老实实认栽。
此时忽然变了天,浓云密布,风雨将至。
正把李成芳一伙人的行头往外提的土匪见状,登时骂了声:“晦气!罢了,我看看……这样吧,你们在那头儿房间避一避,风雨停了再走……不许找事,没事别出来。”
阿大:“……”
“不要,我要回家!”
李成芳嗷地叫了一嗓子。
阿大擦了把汗,使了个眼色,几个兄弟连哄带骗地把自家小公子给忽悠到房间里去。
虽然他们也觉得为了安全起见,最好赶紧回自家地盘……但小公子受了这么一番折腾,本来就虚弱,这要是再淋一场雨恐怕要出事。
寨子大部分房子都被拆去,他们被安排到大门左边比较偏的一处杂物房里,里面堆积了好些干草,麦秸,还有一些破旧的杂物。
李成芳浑身上下已经都是泥水,坐在地上小声哼哼,心里已经后悔得不行。
他这几日越想越气。
气他发挥得不好!
他李成芳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明明他是一片好心,偏被人指着鼻子骂了半天。
秋丽在青楼里能长久?那是什么好地方不成?多少女子想给他做妾,他还不要!
他的未婚妻王俏悄是个温柔贤淑的好女子,待人和气的很,根本不会磋磨人,做他的妾,以后只等着享福便好。
秋丽的容貌也不算多出色,要不是帮了他一次,哪有这样的好事!
最可气的便是,他被骂懵了——后来知道那个骂他的就是他三叔的私生女!
要是别人骂他,他说不得还能忍,结果竟然是这个女人……他简直要喷血,一晚上没睡好觉,爬起来写了好长一封信喷她!
李成芳读书时,完成他家先生给留的功课,他都没这么尽心尽力。
写完信,还是很不解气,他就要亲自走到那个什么顾湘面前去,指着她的鼻子告诉她:不许作妖!要是你敢惹出事,连累到三公主,让三公主不痛快,就别怪我不念亲戚情分!
他还想告诉顾湘,自己就是不乐意在李家看到她!
李成芳带着一股怒气,要到顾庄找茬去,他心里一直担心,顾湘回到李家以后,三公主会觉得膈应。
三公主性子温柔敏感,又十分孝顺母亲,每年母亲忌日都要茹素祭拜,更是在京城大部分道观寺庙里为母亲点了长明灯。
顾湘是什么人?她可是三公主父亲的私生女,间接害得公主体弱,自幼丧母,失父,这样一个人回京,公主再是洒脱,嘴里也不肯多说一个字,心里想来也不痛快。
李成芳此时想起这些,心中依旧愤恨难消。
他此时浑身难受,不光是受不了这脏,还饿,又害怕。
从小到大,他从没有离过京城,从没有吃过任何苦头,这一回的经历,简直让他感觉天都要塌下来。
“……都怪那个顾湘。哼!”
蔡氏最了解自家小公子,不禁安抚道:“等抓……接到她,嬷嬷给小公子出气!”
李成芳点点头,强忍着难受,小声道,“蔡嬷嬷,我有点饿。”
蔡氏张了张嘴,话没出口就忽然顿住,眨了眨眼,显得有点心不在焉。
阿大这回也没笑话她,同样神色凝重,隔窗张望:“不知这是要迎哪位贵客,竟这般讲究?”
此时此刻,他们是凄风苦雨,外面却是另一片天地。
刚才就看那土匪头子苗虎,带着一干人在清理道上的黄土灰尘,一连清了要有七八遍。
很快,黑衣人纷纷行动,很短的时间内就在斜对面的半山腰上搭建起一座精致的木屋。
虽说搭得时间短,可却丝毫不曾偷工减料,飞檐斗角俱全,阿大就看好几个黑衣人在镂刻窗棂,还搬来各种摆设物件,远远看不太清楚,只知都精细得很,似乎有个檀木的屏风,他在八王爷家见过类似的。
眨眼间,空旷的院子里多出各种盆景盆栽雕刻,起了凉亭,道边几棵树上全做了装扮,拿金丝银线缠出的装饰,远看繁星点点,近看光芒璀璨。
收拾完了,又在道路上铺了一层雪白的,不见一丝杂色的毯子。
阿大不懂这个,蔡嬷嬷自认为见多识广,陪着老夫人皇宫都去过,却从没见过这样的毯子。
“如此细腻的绒毛……一看就贵。”
阿大正想开门仔细看一眼,就见那些黑衣人齐刷刷站起身,同时扭头向门外看去。
门外来了一辆马车,不知是不是这边气氛太郑重的缘故,如此样式普通的马车和马,在他眼里都是朴实无华的贵气。
马车行至大门前,车门打开,里面露出很普通的粗布裙摆。
“如今京城贵人们都喜欢穿朴素的衣裳,毕竟娘娘都自己纺纱织布,穿得太艳,便不免显庸俗。”
蔡氏小声道。
所有人都使劲瞪大了眼睛。
顾湘就从马车里走下来,一脚踩在白色的绒毯上,披好斗篷就被引着往木屋里走。
“路修得真好,以前走山路到这儿要一整天,坐马车恐怕也要两个时辰,现在半个时辰便到。”
顾湘轻声道,转头四顾,心下也是惊奇,“这里就是……那个威虎寨?”
“回禀小娘子,现在叫修路队临时驻地。”
苗虎赶紧道。
听说当初孙麻子被黑衣人找上门,说要签什么合同云云,他不过说要考虑一下,结果当天晚上便让人摘了脑袋。
顾湘瞥了苗虎一眼。苗虎越发做出憨厚模样,态度十分昂扬地说了一通他们有多么期盼修路队的道来!
不远处,蔡氏站立不稳,扶着墙壁慢慢坐下,只觉眼睛一酸,流下两行热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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