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刚下过一场雨,可云哥搓了把脸,这皮肤还是干得不行,又胀,又刺痛,总之,很是不舒坦。
“啧!”
云哥把刚传来的消息团成一团,扔到汴河里头,阴着脸慢吞吞地活动了下肩胛骨。
想起最近手底下这帮蠢货给他办的一件又一件的蠢事,他心里火气就更大了。
“一个好用的人才都没有,现在这些人都不长脑子的?编瞎话都编不匀称,还能干什么!”
他手底下的人一通操作,没弄死范宝乐,没让范家同顾湘交恶,连‘顾记’也不光没受什么打击,竟好似还给‘顾记’做了回宣传,现在到好,以前不大关注勤行诸般事宜的人都知道了‘顾记’的名号。
好好的一个一石二鸟的主意,愣是拉胯至此,若是将来让人知道,自己竟然把个没多复杂的活给做成这般,他还怎么在江湖上混!
“看来该去管冯叔要些人手来用。”
也不知洛风那厮这两年犯哪门子的毛病,用了一堆借口鼓动他手底下的人偷懒,一点正经事都不做。
要他不是洛风,自己非让他上不知楼的必杀名单不可。
云哥正沉吟,旁边汤饼店里就传来一声呼唤——“云哥,你这又是赌了一宿?别仗着年轻就这么折腾身子,否则早晚有你的亏吃。”
是老张那张慈眉善目的脸。
云哥翻了个白眼,摆摆手大跨步地走人。
为了三公主能开怀一刻,便是那个顾湘真是生就三头六臂,是上天亲女降世,他也要她一辈子跪伏在公主面前,翻不了身。
想到三公主只在他一人面前,流露出真性情,流露出自己的软弱,忧伤,怨恨,一向不知道什么是心软的他,也能感觉到胸腔里热流涌动,一颗心早化作了春水。
老张捂着自己的老腰,趴在窗口上看着云哥的背影:“哎,这些小孩子们真是让人头疼。”
京城明面上的乞儿里,到有三四成都是云哥的人,这小混账拿了家里给的本钱经营了一大摊子生意,却惯来不喜欢走正道,整日行些歪门邪道。
偏当年郡主娘娘在时留下的家底,也有一部分不在明面上,这摊子事,总要有人管束,云哥天分出众,不光武功练得好,脑子也好使,接手之后很快就把生意做了起来。
一开始他们就没多说什么,结果等惊觉云哥这小家伙行事越来越不懂规矩时,他们这帮老人,却是想管也管不了了,他们年纪越来越老,小一辈却是风华正茂,精力旺盛。
老张看着云哥的背影,就不由想到洛风。
洛风比云哥大八岁,但小时候经常一起玩。当时郡主娘娘总抱着他们这帮小娃娃四处走,走到哪就带到哪儿,还常夸他们两个长得好,说将来一定是风靡京城的美男子。
郡主娘娘平时就爱同他们开玩笑,说些寻常贵女们不大会说的话。
谷</span> 说起来,郡主娘娘真是挺喜欢小孩子的。
洛风当时已是少年,对郡主娘娘的记忆很深,感情也深,云哥当时还是个孩子,十六年时光一闪而逝,他怕是已忘了当年的恩主。
想起旧事,老张不禁会心一笑,自从顾庄的那位进了京城,表面上好似一切如常,可暗地里却是风潮暗涌,老张有时候半夜醒来,察觉到那股子暗流都是浑身冒冷汗。
洛风这小孩领着一伙人,坚决认为当年的事出了差错,宫里那位不是正主。一直上蹿下跳地要证明这件事,可证据哪有那么好找?找到一些似是而非的佐证,根本不能拿到台面上去说。
三公主的身份尊贵,深得陛下宠爱,前些年他们这些故人怕她受了委屈,尽可能地想给她提供帮助,一来二去的,老牛家,老冯家的小辈都被三公主收服,老牛,老冯也跟丢了魂似的,一门心思把三公主当郡主娘娘一般。
老张到不是瞧不上这俩憨货的忠心,论忠心,他张佐也绝不输于人,可他忠心的那个人,是英武果敢,聪慧敏锐,心肠天下第一好的长荣郡主高六合。是他家的大娘子!
即便三公主真是郡主的女儿,但她也不是自己赋予所有忠心,将性命托付的那位恩主,何况这位三公主的身份是真的存疑,洛风说的那些话,老张是相信的。
有些时候,有些东西,没有什么实证,可他们是活生生的人,对于某些事,感觉很重要。洛风未曾与三公主接触前,一心一意要保护郡主娘娘的血脉,可真正接触了之后,却特别抵触,当初是洛风一门心思要把郡主娘娘留下的人脉,一丝不差地交到三公主手里,后来也是他,明着暗着非留一手不可,鼓动了好些老人一块儿折腾。
洛风是个单纯的孩子,但他可不是傻子。
反而是云哥,到像是傻子。
在这傻子眼里,三公主只在她面前展露真性情,她的那些恶意,在他眼里,心里,也是委屈,是伤痛,是孤独。
“哪来的那些个矫情!”
那一切,分明都是宫里那位做给云哥看的,云哥以为他做的那些事,都是出自他本心,是他想为那位主分忧,但其实他们看得出,云哥分明是着了道,他已如提线傀儡,在人家手里操控着。
这也是老张认同洛风的话,认为宫里那位身份存疑的缘由之一,外人皆说三公主性情坚韧而又温柔,性情平和,但老张他们离得近了,便知这些话不尽不实。
那位公主的心要是狠起来,可是分外吓人。
老张叹了口气:“是不是该见一见我们这位顾家小娘子了?”
他不是不想见人,只云哥盯得紧,这阵子三公主也很紧张,他担心自己的人一旦接触顾家小娘子,那边就不再是这些杀伤力不大的小动作,云哥这小子,是真敢下杀手!
“也不知从哪染上的凶戾!”
云哥这会儿就坐在‘顾记’后厨侧上方的屋檐上,手里端着碗从张家汤饼店里顺出来的汤饼,一边呼噜呼噜地吃,一边盯着厨房外。
他的目光穿过阔朗的窗户,落在正在窗边炸鸡的顾湘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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