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和殿。

    太子书房之中。

    朱高炽急忙躬身应道:“太子英明,臣此来,确实是为了吴郡王之事。”

    朱高煦伸手压着朱高炽的胳膊,示意对方坐下,淡淡的说道:“大哥往日可不是这样。”

    平日里的朱高炽,颇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城府,  此番却一惊一乍的,哪里还有堂堂亲王的气势?

    听出朱高煦的言外之意,朱高炽面露尴尬之色,道:“是臣失态了。”

    “眼下在这书房之中并没有外人,该我向大哥行礼了。”

    朱高煦说完此话之后,立即起身,恭敬的向朱高炽作揖道:“高煦见过兄长!”

    朱高炽连忙扶起朱高煦,  非常无奈的说道:“二弟,不是为兄有意为难你,  是父皇让俺来的呀!”

    朱高煦没有接话,而是转过身,走到书桌前,从桌面上堆积的诸多奏本与文案之中,找出了三份奏本。

    “大哥,请看,这三份奏本,其中两份是锦衣卫指挥佥事赛哈智抄录的供词,一个是庞文胜的供词,另一个是穆肃与胡小六两人的供词,还有一份是吴郡王的请罪奏本。”

    朱高煦把这三份奏本,一并递给了朱高炽,说道:“结合庞文胜、胡小六、穆肃三人供词,以及吴郡王的请罪书,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  吴郡王知情不报之罪只是表面上的,  他的真正意图,  应是希望我能被这三人所杀,或是面容被毁。”

    朱高炽听了这番话,忽然发现这位太子殿下与当今的永乐皇帝完全一样,皆习惯于把别人当成假想敌,尤其是对他们有威胁的人,更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即便如此,可他还是硬着头皮说道:“二弟,允熞那孩子,你是知道的,他虽然有些小心眼,但秉性纯良,胆小慎微,不可能指使庞文胜行谋逆之举。”

    “人证物证具在,你让我如何相信他是被庞文胜所诓骗?”朱高煦面无表情的说道。

    朱高炽苦着脸道:“二弟,看在已故大伯父的面子上,这次就饶了允熞吧?”

    “是父皇让你来找我,为吴郡王说情的么?”朱高煦不答反问道。

    朱高炽点头道:“爹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允熞这孩子也十分可怜,受人蒙蔽,好在他已认错请罪,因此爹让俺来劝劝你。”

    “呵呵。”

    朱高煦先是冷笑了一声,然后伸手指着朱高炽手中的奏本,说道:“大哥,你看仔细了么?”

    “二弟是指?”朱高炽轻声道。

    “那庞文胜说我当年谄媚皇爷爷,这才让皇爷爷改变了册立允炆堂兄为太孙的想法,从而选爹为皇位继承人。他还说,是我暗中指使他师父张院判下毒害死了允炆堂兄。”

    朱高煦沉着脸道:“吴郡王听了这种十恶不赦的谎言,竟然没有第一时间上奏父皇,而是在第二天穆肃落网后才写请罪书,你说,他这一天都在干什么?是在想请罪书该如何写么?”

    面对朱高煦的质问,朱高炽唯有沉默以对。

    “允炆堂兄乃是久病而逝,此事当年伺候他的内侍、婢女、御医皆可作证。至于爹是奉太祖爷爷遗诏继位,爷爷更改继承人之说,纯粹是子虚乌有!”

    朱高煦又道:“我与那庞文胜素无冤仇,甚至非常器重其与其师张院判,可其人却用这种恶毒之谎言来污蔑我。”

    他故意露出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盯着朱高炽说道:“大哥试想,此恶毒谣言一旦传开,届时我的声誉受损倒没关系,却必定会连累到父皇圣誉跟着受损!”

    朱高煦之所以把庞文胜等人交给锦衣卫审讯,就是为了避免庞文胜编造的谎言流传出去,以至于人尽皆知。

    如今锦衣卫已经派人去抓捕与庞文胜有过接触的人,坚决要把这种威力巨大的谎言截住,不能让其变成流言传开。

    “二弟想如何处置允熞?”

    朱高炽感到了深深的无力,缓声问道。

    “虽然吴郡王起初知情不报,但他终究还是主动上书请罪,说明了原委,不能算是包庇谋逆者的大罪。”

    朱高煦换上温和的语气说道:“将其废为庶人过于严苛了,我意从轻处分,责令其禁足三年,以观后效。”

    “二弟仁义!”

    朱高炽连忙恭维了一句,接着道:“不废黜允熞的爵位就好,禁足三年,算是宽大了。”

    他的话音刚落,书房外就响起了康平的一声禀告。

    “启禀太子殿下,沈王求见。”

    朱高炽很识趣的起身作揖道:“二弟,俺还要去向父皇复命,就先告辞了。”

    “康平?”

    朱高煦扶起朱高炽,同时向门外喊道。

    “奴婢在。”

    康平立即推门而入,躬身道。

    朱高煦吩咐道:“你派人用我的辇车,送汉王殿下一程。”

    “使不得,使不得!”

    朱高炽急忙摆手道。

    “你是我大哥,自然使得!”

    朱高煦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

    接下来,他看向康平,厉声问道:“听见没有?”

    “奴婢领命!”

    康平躬身道。

    随后,朱高煦搀扶着朱高炽的右臂,亲自将对方送出了春和殿,并在殿门口见到了沈王朱模。

    三人相互见礼,又寒暄了几句。

    片刻之后,朱高煦扶着朱高炽登上辇车,然后与沈王朱模一起,目送其缓缓离去。

    “汉王殿下面带愁容,可是为了山东灾民之事?”

    朱模跟着朱高煦向殿内的书房走去,一边走一边低声问道。

    听到这个问题,朱高煦默默的在心中对锦衣卫的保密工作点了个赞,很显然朱模并不知道“庞文胜谋害太子案”一事。

    目前知道此案细节,并见过庞文胜三人供词的人,除了负责记录供词的锦衣卫校尉与抄录供词的锦衣卫指挥佥事赛哈智两人之外,就只有朱棣、朱高煦、朱高炽三人。

    至于知晓庞文胜所有针对朱高煦谎言的人,还要加上吴郡王朱允熞、胡小六、穆肃三人。

    谷縟</span>  朱允熞是聪明人,他已经身陷囫囵,不会去散布庞文胜的事。

    而永乐皇帝朱棣、汉王朱高炽更不可能把原御医庞文胜意图刺杀当今太子朱高煦的事,主动拿到朝堂上去大说特说。

    唯一可能走漏核心消息的庞文胜、胡小六、穆肃被关在诏狱里,由锦衣卫指挥佥事赛哈智亲自看管。

    “我大哥是因为一些私事而来。”

    朱高煦先回答了朱模的问题,然后反问道:“叔父此来,可是为了改封之事?”

    朱模自从当年被朱元璋训过之后,收敛了很多,如今在外人看来,他已经变得惇厚乐静,谨礼奉法。

    朱高煦却清楚,朱模不过是把争强好胜的秉性隐藏了起来,所谓的“惇厚乐静,谨礼奉法”只是表象。

    “果然是什么都瞒不过太子殿下。”

    朱模微微笑道。

    朱高煦轻轻侧身,看着朱模说道:“父皇上次找叔父聊过,莫非是叔父觉得《宗藩条例》过于严苛了?”

    “这倒不是。”朱模轻声答道。

    洪武年间,朱元璋先后将他的十二个儿子封于北方,即建藩守边。

    其中在东北地区有广宁的辽王朱植、大宁的宁王朱权、开原的韩王朱松、沈阳的沈王朱模。

    按照朱元璋的规定,每个王府都设亲王护卫指挥使司,设三护卫,卫设左右前后中五千户所,又设围子手二所。

    沈王朱模是朱元璋的第二十一子,洪武二十四年封为沈王,同年在沈阳建沈王府。

    但在洪武十九年八月,朱元璋就在沈阳城同时设置了沈阳中、左、右三卫。

    由此可见,按照朱元璋的设想,大明在沈王和韩王就藩之后,必将在东北地区有进一步的动作。

    朱棣与朱高煦聊过这事,将辽东更北的地方,即前元鼎盛时的岭北疆域纳入大明治下,是太祖高皇帝的既定目标之一。

    “准许王府属官与三护卫随同各位叔父建国,已经是父皇极大的诚意,沈王叔就不要有别的想法了。”

    朱高煦意味深长的说道。

    他故意把朱棣特别恩准各藩王妃亲族,自愿随同各藩建国一事遗漏不提,是为了顾及沈王朱模的面子。

    历史上,沈王妃张氏,在《明史》和《明太宗实录》中都没有记载她的家族背景,直到后世沈王朱模的墓志出土,人们才知道张氏是兵马指挥张文杰之女。

    而张文杰也是默默无闻,和韩王朱松的岳父即宋国公冯胜之侄冯诚比起来可差得远了。

    除此之外,诸王的王府属官与三护卫都相差不大,皆是人数众多,机构庞杂。

    比如,仅沈王朱模三护卫之一的沈阳中卫,就有许多属下机构与官吏。

    在沈阳中卫城内和属下机构有很多,如卫治、经历司、镇抚司、左右中前后所、军器局、军储仓、预备仓、社学、城驿、递运所、察院行台、钱帛库、养济院、草场、教场、漏泽园等。

    在沈阳中卫城西南梁房口,设有盐场百户所一座,城东九十里,有一座名叫安平的山,山下设有一个铁场白户所。

    而且,在城东八十里外,还有一座名叫抚顺的城池,乃是洪武十七年创立,周围三里有奇,池深一丈,阔二丈。

    抚顺城内,设有抚顺备御公署、抚顺千户所、抚顺所仓、预备仓、教场。

    沈阳中卫官吏有掌印指挥一员,管屯指挥一员,局捕指挥一员,经历一员,镇抚一员,社学教授一员,训导一员,阴阳正术一员,医学正科一员,左、右、中、前、后并抚顺千户所掌印千户各一员,管屯千户各一员,掌印各百户、盐场百户、铁场百户、带管驿、递百户、仓大使各一员、抚顺仓副使一员、库大使一员。

    由此可知,当沈王朱模领着麾下三护卫与众属官赶到封地之后,很快就能在那里建设出一座像模像样的沈国国都。

    “太子殿下误会了,小王此来,虽为改封建国之事,但并非对改封政策不满,而是另有缘由。”

    朱模恭声道。

    朱高煦诧异道:“哦?”

    “小王之前听了太子殿下所言的‘国野体系’,之后回去查阅史料,认真研究了这套体制,觉得略有所得,特来向殿下请教。”

    朱模躬身道。

    这时,朱高煦领着朱模走进了他的书房。

    “来人,上茶。”

    朱高煦伸手示意朱模就座。

    “谢太子殿下。”

    朱模道了一声谢,接着恭敬的坐下。

    朱高煦很随意的坐在了朱模旁边,问道:“叔父可是想好了如何运用‘国野之制’?”

    对于一个王朝而言,无论是采用分封世袭制,还是实行郡县流官制,其目的都是为了维持统治。

    分封与郡县乃是两种不同的统治手段,严格来说,并不存在孰优孰劣的情况。

    因为制度这个东西,是需要与时俱进的,没有最好,只有最合适而已。

    分封制并非周朝首创,之所以读书人一提到分封,就会想起周朝,是因为周朝继承和发扬了这一制度。

    其实,奠定周朝根基的“国野制度”,才是具有重大意义和影响深远的创新之制。

    当时的国,亦称乡,即当时的都邑或较大的居民点。

    一般来说,国是贵族的政治中心和军事据点,是周王室在分封诸侯或征战的过程中建立的,居住着大小贵族和为贵族服务的手工业者、商人等,住在国中的人称国人。

    野,亦称遂,即国以外的广大地区,其地域比国大,居住在野的人叫做野人。

    因此,国野体制也叫乡遂制度。

    在这种体制之中,国人与野人的地位大不相同,两者的政治待遇有着天壤之别,具体体现在国人需要承担军役,野人只需要承担贡赋,而有权从军者,才有资格参与到国家的治理之中。

    换言之,国人是统治与剥削阶层,野人是被统治与被剥削阶层。

    “太子殿下,小王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打算在封地建立沈国时,如此这般运用国野之制。”

    朱模把他的设想向朱高煦说了出来。

    ps:大明版国野制即将上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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