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岑景修身养性, 倒也不仅仅只是因为这个理由。
岑景清晰地察觉到,自从出了幻境,身体似乎不如从前。
具体表现在, 嗜睡, 挑食, 多梦,浑身总懒洋洋的不得劲,时不时还伴随着反胃想呕。
岑景无聊时跟墨岭提了一嘴。
墨岭听完岑景的描述,沉默片刻后,吝啬的吐出数个字:“像是怀孕反应。”
岑景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你再说一遍?”
惜字如金的墨岭:“怀孕反应。”
“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
岑景把墨岭打出了寝宫, 并确定无疑, 不是他耳朵有问题, 而是墨岭脑子有问题。
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会怀孕?
岑景猜测,定是在幻境里, 他多次调用灵体本源力量,所以伤到了身体, 养养便好了, 于是便没有放在心上,并下令严禁墨岭说出此事。
要是被闻人芜知道了, 指不定这人又要怎么折腾了。
岑景心大,没几天便将系统的事抛在了脑后,转而突然对“自己的身体”感兴趣起来。
众所周知,魔界的魔界可谓是三界第一痴情种,传言他年少时曾有一位爱人,二人恩爱无比,甚至差点结契。
只是造化弄人, 那人死在了他们大婚当日。
寻常故事到此便结束了,但这位魔尊偏执得入了魔,不仅不肯将已逝之人安葬,甚至花费数十年,寻尽天下奇石珠玉,不断锻造,为一具尸身建立了一座琉璃冰宫,来保存他少夭的爱人。
好巧不巧,岑景正是故事里“魔尊少夭的爱人”。
他初来这具身体,于魔殿第一次觐见闻人芜时,确实在闻人芜怀里看到过一张酷似自己的脸。
岑景于是开始拼命回忆二人再见时的场景。
魔殿乃是魔宫的主殿,闻人芜都敢公然抱着自己出现。
且看殿中众人的反应,竟无一人诧异奇怪,可见闻人芜没少做这种骇人听闻的事情。
但自从他出现后,便再没见过闻人芜抱“自己”了。
岑景倒不是嫌弃,毕竟不管过了几百年,也都还是自己的身体,只是觉得好奇。
魔宫之中,就没有他不能去的地方,择日不如撞日,岑景当即便决定前去看看。
冰宫外有道透明如冰晶般的结界,岑景试探性的伸出指尖轻点,指尖轻而易举地融进了结界里。
“果然。”岑景勾起唇角,轻巧的迈入结界中。
只要是闻人芜留下的东西,不管是什么,都不会伤害他。
结界内外仿若两个季节,一入结界,岑景便觉得周遭温度一降。
“不愧是冰宫。”岑景碎碎念道,随手给自己套了个术法,隔绝寒气。
这是一座由琉璃和冰晶打造的巨大宫殿。
岑景推开巨大由冰魄雪石锻造的雪白殿门,透骨的凉意穿透岑景的术法迎面而来。
即便有术法护体,岑景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他跺了跺脚,抬头望去。
入目是一片雪白,宫殿内布置与其他宫殿无异,只是魔宫建筑多为沉色,而岑景目光所及之处,冰宫所有装饰都由纯净的冰晶锻造而成,晶莹剔透的原石,巧夺天工的雕刻技巧,打造出这座独一无二的令人瞠目的艺术品。
倘若说仙界当真存在的话,岑景觉得,大抵也就是眼前的模样。
然而这并不是全部,岑景越是深入,越是瞠目。
传言说着宫殿闻人芜建了数十年,岑景还以为是夸张,眼下一看,恐怕这十年还需日夜兼程,才能锻造出这样华丽的宫殿。
岑景在一路惊叹中行至宫殿最深处,一进寝殿,一座一人高的巨大冰棺霎时撞入岑景眼中。
冰棺呈半透琉璃状,置于同材质的冰晶高台之上,其上镌刻天下山川海景,巧夺天工,饶是游历过不少奇景的岑景都不免为之侧目。
冰棺得到了某人的赞许:“确实好看。”
岑景踏上台阶,冰棺中的场景终于全然展现在岑景面前。
看到棺中人的第一眼,岑景便深深被吸引住了目光。
那是一个身着浅红嫁衣的青年,他有着浓密卷翘的黑睫毛,软软的搭在白皙粉嫩的面颊上,鼻梁高挺,带着点俏皮的弧度,他粉唇丰盈,带着引人遐想的湿润之意。
他就这样安静的躺在冰棺中,分明什么都没做。
可再华美的冰棺,再巧夺天工的雕刻技艺,在他前面,都变成了陪衬的装饰。
看惯了自己脸的岑景,都被这自己躺在闪闪发亮石头里的这一幕闪到了眼睛。
寻常之人看到自己的身体,恐怕难免会生出几分不自然来。
但岑景却不一样,生生死死他都历经好机会了。
“保存的还怪好的。”岑景趴在冰棺边,压着身子贴近了打量。
他支着头趴在冰棺边,垂眸望着冰棺中的自己开始发呆。
自太虚镜走过一遭后,岑景想明白了很多东西。
从前他总觉得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来自现代,那里有高楼网络,他自小在现代生活,自然而然觉得自己就该属于现代。
可是仔细想想,他何尝不是在凌云峰长大?在这里,他有疼爱他的师兄,喜欢他的师兄师姐,有他虽然没见过,但深深爱着他的爹爹阿娘,还有……还有闻人芜。
岑景从前从来不敢直面这些感情,因为他断定,他迟早会离开这个世界,再不会和这些人有纠缠。
直到纪棱语重心长的说:
“小乖,要勇敢的面对自己的心。”
所以他躲师尊,逃避闻人芜,固执的将自己的喜欢和爱隐藏。
直到进入幻境,在爹爹阿娘无所保留的爱中走了一遭,他才恍然醒悟,世事无常,身边有相爱的人相伴,被真挚的感情围绕,是一件多么难得可贵的事。
他终于决定敞开心扉,而不是等到失去之后,才追悔莫及。
阿娘说,他出生时便不会哭喊,师尊为他卜卦,说他天生生来便缺了魂魄,故而总是沉默寡言,不似寻常小孩活泼。
岑景想,或许,他就是那一抹漂泊在外的残魂,有朝一日终于得以回归。
岑景这样想着,突然笑了一下,期待的想到:
既然已经决定留下来,也是时候寻个机会,回去凌云峰看看,告诉大家他还活着的消息。
许是想的太多,岑景当晚回去便做了个梦。
梦里,他当真变成了自幼生长在岑家的小岑景,四岁那年,阿娘从雪地里救回来一个小孩,名叫闻人芜,活泼的小岑景顿时和闻人芜成为了最要好的朋友。
后来二人一齐被送去玄霄剑宗修炼,二人一齐长大……
岑景浑浑噩噩不知梦了多久,直到被一阵兵荒马乱的动静吵醒。
他吃力的睁开眼,便见寝宫里乌泱泱的跪了一群人,岑景费力一看,大都都是医修。
岑景浆糊似的脑子缓慢的运转出结论,应当是自己病了。
床畔坐着一身低气压的闻人芜。
察觉到岑景苏醒,闻人芜第一时间询问:“感觉如何?”
岑景出神的缓了许久,他想说话,可身上却无力地狠,便只能轻轻的,幅度极小的摇了摇头。
岑景看见,他回应之后,闻人芜周身气压似乎愈发低沉,但面对自己时,闻人芜总是会隐藏住他漆黑双瞳中翻涌的情绪。
许是病中影响,岑景总无法很好的集中精神。
就比如眼下,闻人芜正强令要求,无论医修们用什么手段,都务必要令岑景快些好起来。
而岑景却在望着闻人芜的黑色眼睛,出神的想:
闻人芜还是绛紫色的眼睛好看,不像刚刚,黑瞳沉下来的瞬间,气势怪吓人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当年凌云峰上时,闻人芜还是紫色的眼睛,但这次魔宫相见,闻人芜的眼睛,便自始至终都是黑色。
除了情动之时,闻人芜的眼睛会透出几分紫意。
众医修得了闻人芜死令,忙不迭散去,一个个好似屁股着了火,岑景看的好笑。
吃了药,岑景也恢复了些气力,腾出只手,轻轻勾住闻人芜的指尖,像只挠人的小猫似得:“跟他们发什么火。”
岑景带着病气道:“都怪我,去了趟冰宫,这才冻着了。”
冰宫外结界乃是闻人芜亲手所立,岑景出入他自然知晓。
闻人芜不语。
岑景葡萄似得眼珠子一转,本就虚弱的声音又放缓了几分,开口前先轻咳几声:“别和他们计较嘛…”他边说着,边勾着闻人芜的小指轻晃。
青年面上带着病态的粉红潮意,卷曲的眼睫下一双瞳子像是含着春水。
如果是闭着眼的青年,美的像是一幅画,那睁开眼的青年,便犹如走出画卷,一颦一笑都摄人心魄的画中仙。
饶是在床上见过青年不知多少次这般蛊惑人的模样,然而每次青年故技重施时,闻人芜却还是溃不成军。
“好。”闻人芜一口应承下来。
“前提是,你快点好起来,否则。”
“否则”后面的话闻人芜没明说,但含义已很是明确。
“那当然!”
岑景还以为自己只是简单的风寒,想也没想地应了下来。
这欢快的声犹如抚慰到了闻人芜一般,令他眉眼稍松。
由于身体不适,岑景不得不结束了每天到处乱窜的欢快生活,被闻人芜强制按在寝宫养病。
同师尊相认的计划,也不得不一再推迟。
但岑景也知道,这事情急不来,于是岑景放平心态,慢悠悠地翻开了这两天下属给他送来的话本。
那些送话本子来的魔说:
这次这批话本子,都是眼下市场里口碑最好,卖的最红火的。
他打着包票,很是邀功的模样信誓旦旦道:保管尊后大人喜欢!
岑景心想,他在魔宫看了这么久的话本子,这些魔也应当很是了解他的口味了,于是期待不已。
结果翻开的第一眼,岑景就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了。
“霸道魔尊…”“…替身爱?”
岑景:……
那一瞬间,岑景把这个身体和闻人芜再相遇的全部经历回想了一遍。
他翻了一下标签。
替身虐恋/追妻火葬场/天作之合
底下还有一行小字标注:本文纯粹艺术创作,文中角色并无原型,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去他/妈的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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