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制液停止喷洒一段时间,发射孔还往下滴答着几滴。抑制室隔音很好,听不到外面任何声音。四壁煞白的灯光打在云衍身上,这让他看起来白的发光,黑色制服外套随意搭在他手臂上,挽起袖口的小臂肌肉紧实。衣服下摆时而滴下的水珠打在地上发出轻响。
“你是怎么进来的。”云衍笑了下。
他站起来抖落几下外套上的水往墙边走,屈起手指在上面敲了几下,传出沉闷的几声,墙壁比看起来的还要厚实。
“他们没发现你?”他又问了句。
如果依肯同时和云衍还有在抑制室外的任何一个人联系,都一定会被发现他们两人此刻的往来,但是现在并没有。
“我把自己和外界的联系切断了。”依肯。
云衍边摩挲着墙边从枪套夹层抽出把通体灰黑色,唯有刀柄嵌着颗红色珠子的军用匕首,他的枪在进来前被搜身拿走了,匕首小巧刚好和枪套贴合而且很薄,不容易被发现。
他往门缝戳过去轻易就进去一截。
“过念还算有点用。”云衍咕哝了句。
“这把匕首可是用上基地目前最好的材料了,过念能有现在的位置肯定是有能力的。”依肯应和着。
“有能力把我关在这?”云衍手上略微用力,门就发出了嘎吱声。
门外经过的人影通过这细微门缝钻了进来。
他垂眸盯着那颗红色珠子看了会,过于明亮的灯光把它所有的切割面都照的剔透明亮,
“没用的装饰倒是不少,还是说这也是‘最好的材料’之一?”
说完他把匕首收了起来。
依肯轻笑几声,陪着云衍聊天:“我想是的,和亲爱的你气质还是很搭的。”
顺着那道缝云衍又往外推开几寸,手臂上青筋缓缓隆起。倏地手上松了劲,再往前推一点,门的边缘就要碰上门框上的感应器,他松开了那扇可怜的门,以免让整个走廊响起那没用的警报。一个个泡研究室的,他很难想出有谁能真的把他押解进来。
权重分析他又坐了回去,两只胳膊架在腿上双手交叠托着下巴观察着来往的人。
一般这个时间如果真的被感染他早已经被抑制室内的激光化为乌有,他安然无恙就已经证明并没有感染。
外面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来来往往步伐都紧张又快速。
“操,不是说那个世界大脑不可能瘫痪的吗,到底是哪的原因怎么一直联系不上?!”
“有人知道他的主脑在哪吗,各个基地这么多人就没人能去维修一下?我这边数据刚从库里提取了一半就歇了,我是可以给自己放假了吗?”
“你这么一说,咱好像着没见过他的主脑。嘶,你想想风暴中心那边的人会抓狂成什么样,他们可完全失去了对天上那家伙防御系统的控制权。”
云衍:“……”
也许过了一段时间所有人已经接受了与依肯失联这件事,路过的人显然步伐要比刚才轻快很多,聊天的内容也开始往奇怪的方向发展。
“这门真关的住那位?”
“你这么看不起咱们部门的研发成果?你现在就是叫来个握力200kg的都开不开这门,更别说里边那位白白瘦瘦的上校了。”
“……”依肯,“要不咱换个听听,我已经开始替他们尴尬了。”
“那你帮我捂上耳朵?”
这显然是在难为他。
“算了,听着也挺有意思的。”
……
几小时后,似乎有人要来给他开门。
“诶,门坏了吗,怎么留了个缝。”
听这声音就是刚才担忧某人越狱的那位。
另一位伴随ai识别的声音纳闷:“不可能啊,这怎么可能呢,这显然不可能啊,里边是谁?”
这位声音听着也耳熟。
门完全打开,外边两人愣怔着。
“刚才谁说的不可能?”
“是谁?我不知道,没听说过。”
云衍起身走到两人身边垂下眼皮问了句:“过念呢。”
其中一位立马回神答道:“哦对对对,主任让您直接去他休息室就行。”
他才发现云衍已经走到自己身边,也不知道是身高差距悬殊还是别的什么,让他不自觉的退开了几步。
云衍轻点下头“嗯”了声,侧身错开两人径直离开。
-
温热的水流淋过云衍每一寸肌肤,在上面留下深深浅浅的红印又渐渐消失,每到这个时候依肯都会有眼力见的一言不发,让人觉得好像从没有这个家伙在身边过。
等他穿戴整齐走出去,过念已经端上一杯精磨热咖啡站在门口。
“我也没办法,临危受命把你们给拦下,我也不想的你想想你那么多人全住进来我们这边都快塞爆了。”
云衍自进来什么都没问过,可过念就自报家门似的一直没停过。
过念看着他难得给面子喝了自己手冲的咖啡,凭借自己对云衍多年的了解,估计他应该没生气就单纯是懒得搭理人。
咖啡杯中升腾出的热气飘飘然打在云衍的眼睫上,他轻眨几下,那卷翘睫毛上的水雾就消失了。
实际上云衍还在冒着寒气,不止是性格冷,他身上也冷,刚入冬室外就已经到了零下十几度,刚才被浇了一通水,基地走廊的暖风给的又不是很足,他在途中已经被冻得透心凉。可就凭那张更加冻人的嘴,是肯定的不会说的,全靠旁人意会。
“过念主任,您介意我把空调温度调的再高点么,暖风似乎不是很足。”依肯。
还在专注琢磨云衍心情的过念被突如其来低又沉的声音吓了个机灵,又立马反应过来。
在空气中比划几下:“我这你们当自己的地方就成,随便用。”
温控屏上的数字自动调到了最高。屋内是中央空调,风力加强后整个房间很快就热了起来。
云衍坐在沙发上安静的呆了会,过念识趣的没再多说,玩着自己的手指时不时抬头看看他的状态。
结果这人也是个绷不住的,没多会就又开始了,有的时候云衍觉得依肯或许可以跟他成为关系还不错的朋友,不知道为什么这俩人见了这么多次总是客客气气的。
“要不我去拿点补充液来?”
补充液也有不同的细分,用来针对不同的病症。就比如常见的感冒,一般用两次补充液就可以彻底见好。
“你脸白的比那外边被感染的家伙们还吓人。”
“不用。”云衍放下杯子,“感谢你难得冲了杯能喝的咖啡。”
他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又想起点什么。
“手套怎么样了?”他冷不丁来了句。
依肯:“亲爱的,你真可爱。”
“好了好了,你不说我差点忘了,我给你拿去。”过念转过身笑得整个人都在抖。
此时这个房间里是人的不是人的都很了解云衍,他这是在为自己那一点柔软找面子,他冷惯了,突然有个依靠的总会不得劲,知道他没话找话的技能很烂,为了让他能舒服点,那两位也都没明着戳破他。
“很明显么?”云衍眉峰抽动几下问道。
依肯:“不能再明显了。”
“这呢这呢。”过念拿着副黑色皮质手套塞给云衍,“我对你满满的爱意你拿着慢慢体会吧。”
“说人话。”
屋子里一时间传出两种声音,其中之一还有点电流音。
过念:“……”咱就是说,就听着还挺心有灵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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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测窗前,一张干净又略带着点病态的面孔映射在上面。
“亲爱的你刚才应该接受过念的补给液的,或者是我去帮你申请几支回来你那好像刚好用完了,你可太容易感冒了。”
云衍没有回应他,只是注视着远方一片区域里,星云运动繁复,随之而下的还有星星点点的粉末。在此之下那片区域的土壤逐渐滋长出新生物。
足有五米高野蜂的身体上融合着两人的头颅,他们正在甜蜜亲吻,看得出来它们的内心很愉悦,因为它们那布满茸毛的尾部正疯狂抖动,几对足也抚摸着彼此的脸。它们周围的树杈上无数双手求救般的在空中抓挠,最后却总是扑了空。
两颗头颅的嘴从难舍难分中分离开,转动着泛有墨绿色暗光的复眼看向身周,然后嫌恶的扑闪起翅膀飞离了那里。
“亲爱的,我已经记不清这是我们第几次并肩欣赏这美景了。”依肯。
“先给自己找一副躯体,有机会站在我面前再说废话。”云衍怼了一句,转而走向基地出口。
依肯继续啰嗦他:“你不准备休息么,鼻音都出来了。”
云衍大步迈上车开往城邦内部。
各个基地均是面对混沌之境背靠城邦而建,也可以理解为基地是一道防御壁垒,城邦被全方位保护起来,包括头顶的天空,也有一层高空隔膜,只不过肉眼看不到。
他到的时候,难民正巧刚进城邦。
这时候的城邦和以往截然不同,路上只有零星几人裹得严严实实,平时活跃在这一片的摊贩只留下几处盖着罩布的摊位,摊位上的灯罩被寒风中吹起的沙尘碰撞的吱呀乱响。
“还有多少人待转移?”他问着,眉眼间皱起看向那队正在听从士兵安排的人。
“西部这次没剩下多少人,就转移这么多。”依肯答道,“但是他们的军官一个个现在可都还神采奕奕,经我手的通讯信息还不少。”
有位士兵抬头见看到了云衍,立马站直行了礼。
对面的某栋高楼上,挺拔高挑的人影颔首示意,下面的工作又正常进行起来。
风卷起惯常搭在云衍眼角的碎发,又随着风停缓缓落下。
难民在士兵的带领下回到自己的住处,期间没有任何异动。
直到所有人影都隐匿不见后云烟才离开这。
“帮我约一下少校。”他说。
等他到的时候,秘书刚好从林晨的办公室出来并且给云衍留好了门。他坐下的时候林晨往前推来一杯水。
林晨扬扬下巴:“先喝了再说事。”
云衍不明所以,抿了一口刚准备放下,林晨又说了句“喝完”。
“两支的药量够吗?”见云衍喝的差不多她才问了句。
显然这句话不是说给这位正在被灌水的当事人的,而是说给借宿当事人身体的那位。
“根据我对上校的了解,是够的。”
林晨点点头,随后有打开自己的通讯器,没多久云衍这边的震动了下。
“打开看看,你想问的我也只能回答这么多。”
虚拟页上所写的确实大部分都是云衍想要问的,他很明确界限,明白哪些能问哪些不能。
上面大致所写就是这其实就是那位高层军官见最近过于太平,在接收西部发来的援助请求时对他们进行过调查,也知道对方的意图,但还是接收了,只不过那帮西部军官在来这的地下轨上被中途拦截,剩下的就不得而知了,只是目前他们依旧下落不明。
总结下来就是那位高层军官最近无聊了,想要拿这些跟他没有分毫联系的生命给自己找找乐子,顺便再把自己看不顺眼的同僚给搞了。
但是刚才依肯说过接收过下那几位下落不明的通讯,这就矛盾了。
依肯注意到他的关注点,说道:“亲爱的我这么爱你,不会骗你。”
“闭嘴。”云衍本就不高的情绪被他这一句助攻直接跌落谷底,黑着脸屈起手指在回收站点了几下,把那张脏人眼的污秽玩意粉碎后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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