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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王初冬如梦方醒,只是人惊愕地说不出话来。倾盆大雨怎么会早不下,晚不下,单单在那人立在春神湖上时才下?
若非她所学甚多,便要忍不住以为那御水龙之人,乃是仙人下凡。毕竟引天地共鸣,借法天地,实在是匪夷所思。
好半晌,王初冬才将心绪平静下来,挥退还留在震惊中的侍女,朝青鸟小心翼翼问道:“他,他和那收官无敌的曹长卿什么关系?”敢光明正大杀朝廷中人的,除了那三次入太安城,两次入皇宫,离刺杀离阳皇帝仅一步之遥独占西楚八斗风流的曹青衣,她实在是想不到还有何人。
数艘黄龙战舰,最后仅仅跑掉了一艘。
即便是当初与西楚国战,离阳水师也不过是仅仅死人,却从未毁过如此多战舰。
相较王初冬的惊愕,青鸟倒是没有多少变化,人从窗边走回桌子旁,澹澹回了一句“没有关系。”
春神湖上泼瓢大雨,而湖旁却滴雨不见,以岸堤为界,泾渭分明。有了第一个跪地叩拜龙王爷的,便有第二个,不消片刻,便有几十人嘴里高声喊着“龙王爷下凡了”。
除了龙王爷,还有谁能取水化龙,呼风唤雨?
这些青州水师往日做下诸多恶事,没少祸害人,如今惹怒了龙王爷,被龙王爷都收了去,老天开眼啊!
还有几个人嘴里商量着,是不是应该在姥山之巅那座观音巨像旁再建一座龙王爷的凋像。
只是颇为可惜的是,大雨遮住了视线,也没能看清龙王爷的仙容。
不等到第二日,青州水师惹怒了龙王爷的消失便传了出去,有些好事且不信的人,不惜乘船来到姥山,依稀还能看到水面上漂浮着黄龙战舰上所独有的桐油杉木。
此等大事,即便是青州想捂都捂不住,至第二日,便有八百里加急送至太安城。
朝堂之上顿时炸开了锅,韦栋是有多废物,才使得坐拥黄龙战舰的青州水师弄出这样的战绩?
往年奏报的那些战绩总不能都是虚假的吧?
这就是那青党嘴中船大兵精,骁勇善战的青州水师?
除了只知道对方一身紫衣,脚踏六足双角异兽,连败在谁手里都不知道,去他娘的骁勇善战!
一个个朱袍、紫袍大员谩骂青州水师无能之际,又将靖安王连带着骂了一顿,最后青州大小官员也没能逃了被安慰十八辈祖宗的下场。
整个金銮殿如同菜市场,唾沫星子横飞,不知道还以为是泼妇在骂街。尤其是户部官员,简直是使出吃奶的劲,若非靖安王的祖宗八辈姓赵,户部这些跟死了儿子似的大员,早问候他祖宗了!
为了造水师,户部上下连年勒紧裤腰带,求爷爷告奶奶,拆西墙补东墙,这船终于造出来了,还没等捂个热乎的,接着便没了。
自春秋乱战结束后,难得有一日,这些个官员没人骂那大尾不掉的徐瘸子。大柱国得知朝堂之上青州大小官员替自己挡骂名后,爽朗大笑,一连喝了两壶绿蚁酒。
这些个握笔杆子的,往日哪个不狠狠骂他?似乎骂得越狠,便越忠君。甚至还有人不惜抬着棺材上金銮殿骂,若非这骂言不能杀人,他徐骁即便是有千百条命,也挨不过一年。
朝堂之上刀光剑影,青州大小官员提心吊胆,毕竟哪个带着乌纱帽的还没做过小到贪墨银子,大到草芥人命的事?往日朝堂上有青党大员在,自然不怕,可出了这么一档子事,青党在金銮殿上被喷的哑口无言。
这些青州官员,个个也不日上三竿才恋恋不舍从二八可人儿娇柔的身上子抽下手,天一亮,便到衙门处理政务,使得青州境内的百姓非但不受多少影响,一时间还有种“河清海晏”的错觉。这水龙淹黄龙的事多来几次才好,这些官老爷们,寻常哪里有过这样勤快?
不少人茶余饭后谈论着那在春神湖上显威的龙王爷,据那日亲眼见过龙王爷神威的人所说,这龙王爷便是一身紫袍,这叫青州境内,继青衣官子曹长卿引发的青衣热后,竟然升起一股穿紫衣的热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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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服铺子的老板则是叫苦不迭,以往这些个富贵人家,多用青白二色的料子,这上好的紫色缎子,铺子里没有多少存货,还不如那嫁娶时才会用到的大红朱色缎子一半多。但一个个公子哥,可不是讲理的人,哪管你有没有料子,我钱付了便是天大的慈悲,你还讨教还价?说两日内来取上好的紫衣,只过了一日半,一个个人便倒了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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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樊
一座仅看地图便能感觉到别样气息的雄城,墙高十八丈有余,宽九丈有余,城长更是有着十几里。城墙通体由巨砖磊成,砖缝隙由糯米汁、高粱汁混合着桐油、石灰浇铸,坚硬如铁。
尤其是城墙之上的一座城楼,远远的便能感觉雄伟的气息扑面而来。
“公子咱们就这样进去?”赶着马车临近城门,青鸟低声问了一句。
“不急,咱们先看看这城,看看这钓鱼台。”景舟拨开卷帘,从车厢内下来。仰头而望,不由赞叹一声:“好一座雄城。”
当年西楚离阳国战,这固若金汤的襄樊一破,西楚国运便折了一半,甚至有人曾感概过,襄樊在则大楚在,襄樊破则大楚亡。
白狐儿脸站在景舟身旁,摩挲着腰间宝刀道:“观城如观山。”
她看了片刻,感受到一股出尘的气息,不禁将目光上移,落在那座匾牌上书有“孤钓中原”的城楼上。
“那是龙虎山的道士。襄樊又有一个别名,唤做酆都,乃是人间鬼城。里面有数十万亡魂,阴气之重,无法想象。西楚亡后,龙虎山的道士在城中布大阵,画天师符,以期超度这十余万亡灵,而这城楼之上,日夜不断守着龙虎山的道士。”景舟感慨了两句,又颇为遗憾道:“可惜,小泥人没有跟着,这座城对她来说,意义非凡。当年那春秋第一守将,便是在那城楼上足足镇守了十年,这才有了稳坐钓鱼台的说法。”
白狐儿脸虽对那一寸山河一寸血的春秋往事不甚清楚,但也知道离阳一统诸国多年,诧异道:“这些年过去,龙虎山还没超度完?”
景舟笑道:“鬼知道龙虎山的那群道士超度没超度完。不过据说当年龙虎山的道士为了祈福消灾,设那周天大醮,摆一千二百神坛,便请天上神仙吃酒,规模之大,前所未有,仅仅是这贡品,便花了九十多万两银子。这里面的猫腻可多了去了,不然龙虎山只靠香火钱,想要将天师府修建成神仙地,依我看,没个百八十年,难!”
青鸟不插话,只是静静坐在马车上,听公子谈一些从未听过的趣事,这样子她便已经很知足了。
站在城楼上穿芒鞋,挽浮尘的龙虎山道士眉头微皱,脸上闪过一丝愠色。城楼下那人说话虽声音低,可他却能听的一清二楚。
这龙虎山执道教之牛耳,乃是仙家圣地,此时在楼下那人嘴中,却变了味。若非他需要在楼上镇守天师符,城中又有西方教在虎视眈眈,当真以为道士都是没脾气的?
拂尘虽用以拂世俗,却也能作剑斩妖除魔!
青鸟默默顺着公子的目光看去,只见城楼上一两鬓斑白的道士转过身去,那半根白柄拂尘似乎在抖动。
景舟瞥了一眼那老道士,呵呵一笑,持扇而行。龙虎山这些牛鼻子,个个脾气都大的很且傲气十足,他本以为这老道士会飞下来与他论论道,现在一看倒是低看了这牛鼻子半眼。
除了赵希抟,龙虎山上有名的道士,可没什么好鸟。况且那天师府本就姓赵,和离阳皇室关系匪浅,与天师府对上,不过是早晚的事。而龙虎山无底潭中的那条千年蛟鲵,他可是惦记好久了。
景舟过了吊桥,便见城门两旁贴着不少告示,上面的内容无一例外是和他自己相关,难免多看了两眼。
一小将军打扮的汉子,约莫是城门校尉,又或是城门吏,照例上前两步,将景舟拦下,厉色道:“看什么呢?”
景舟目视左侧的城墙道:“你眼瞎?没看到小爷在看告示?”
被骂了一句,那守门的非但不怒,脸上反而多了几分媚色,大手一挥,喊了俩字:放行!
眼前这位,贵气逼人,谁知道家里的老祖宗官多大?难保就是在金銮殿是能左右朝中政向的人。
景舟被这守卫逗得一乐,指着那告示又道:“你瞧瞧这告示上写的都是什么狗屁玩意?哪个王八蛋写的?狗屁不通。”
“是是是,上面写的是狗屁不通。”城门将应了一声,却不说这告示是出自哪个王八蛋之手。
景舟又看向另一副告示,道:“这被通缉的贼人方脸阔鼻,身高八尺,我怎么不知道?”
那城门将讪讪道:“依公子看,那恶贼该长得如何?”
景舟指了指自己的脸道:“长这样。”
这写告示的也是个人才,大爷的,他这一张脸竟然给写出花来,难道只有方脸阔鼻,五大三粗的的人才杀兵毁船?
落草为寇,占山为王的多了去了,那些个大当家的,可不是都长得“豪迈!”
“公子您别开玩笑了,之前还有几位公子也是这么说的。”城门将擦了擦汗,这些个公子哥可真会玩。即便是想要装那贼人,弄不来那两丈有余的异兽,也得弄点说得过去的家伙事不是?
哪个贼人持玉扇?
况且眼前这人发白的嘴唇,一看就像是纵欲过度导致的,这样的孱弱身子,他用屁股都能想到,拎一袋米都费劲!
上面是吩咐要对可疑人严加盘问,可那弄毁黄龙舰的紫衣人面貌,侥幸活下来却疯了大半的人又说不清切,这该如何通缉?仅仅是凭借一身紫衣来找可疑人?
最近两日身着紫衣的公子哥多了去了,如何找?要是一个个都抓了,岂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那贼人连号称水上无敌的黄龙都能破去,即便是找到,他们这些人能做什么?怕是连人家脚下的那头畜生都打不过。赵都统那侥幸活下来的儿子,不就是被活活吓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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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安王府
黄龙舰毁后,在水中飘了一夜,被靖安王府高手发现时只剩半口气的靖安王世子赵珣躺在床上,不知死活。至于其他的公子哥、千金小姐,除了那一艘逃走的黄龙舰上的,其他的至今不见人,只是打捞出几具面目被水泡浮肿的尸骨。
靖安王赵衡坐在檀木太师椅上,捏着由一百零八颗天台菩提子串成的佛珠,面色阴沉。
短短两日,从这个屋中走出的名医已经不下双手之术,虽然与他胸有成竹道世子殿下身子无事,可却无一人能断言,他儿子何时能醒过来。
“茶。”赵衡澹澹道了一句。
坐在他脚边,身姿婀娜,古典雍容的女子小心翼翼倒了一盏茶双手捧着端过去。
“啪”
茶盏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一笑可倾城,再笑可倾国的女子被赵衡一巴掌被抽的地上,接着赵衡又捏着她的脖子,将她从地上提起来,冷声道:“青州水师和我儿遭此劫你很高兴?贱货!你若是真心恨我,怎么不去死,还活着做什么!”
“即便是朝堂上弹劾本王的折子满天飞,又能如何?本王是谁啊?本王是差一步便能坐上龙椅的六皇子!即便是外面骂得欢又如何,本王依旧能牢牢掌控这青州!外面都说是天要亡我赵衡,本王到是要看看,这天怎么亡我!”
半边脸红肿的裴南苇神色凄然道:“我只恨自己,恨自己没法走出这座王府,恨自己怕死。”
喜怒无常的靖安王低头看着似牵线木偶一般的裴南苇,她那嘴角的凄笑如同在嘲讽他一般。赵衡心下愈发恼火,手中的劲道不断加大,裴南苇憋的脸色发红却一声不吭。
见裴南苇似要晕厥过去,赵衡才将手松开,洒然一笑:“苇儿,我弄疼你了吧。”
“不疼。”裴南苇长吸了几口新鲜空气,俯身将地上的碎杯收拾起来,又重新倒了一杯茶捧着递上前。眼前那风度卓绝终日吃斋念佛的人,最是阴狠不过。
嘴毒妇人心?呵,在她看来,即便是百十个妇人加起来,也没眼前这与那庙里的和尚一般无二面目虔诚的人心狠毒。
裴南苇木头般的脸上没有半点儿人气,赵衡愈看愈觉得厌恶,茶也不接,冷冷道:“滚吧。”
裴南苇放下茶盏,整了整衣衫,欠身行了一礼走了出去,心里则是念叨着紫衣二字。这两日到处在传那紫衣龙王的事,即便是她在被困在高墙大院之中,也没少听说,至于龙王她可不信。以前有个青衣曹长卿,现在又多了一个敢挑衅离阳的紫衣人。
这天可是要变?
裴南苇一走,赵衡勐然捏碎一颗佛珠,阴森森道:“徐瘸子,当真以为本王查不到那人?哼,从北凉来,这笔帐本王早晚找你算!姓徐的想插手青州政务,好啊,你姓顾的也想插一手。真以为本王不知道青州水师里有不少是你顾剑棠的旧部?水师死得好,最好死绝了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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