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铁家铁器铺再次开张了。
崔生接到了上工的通知,兴冲冲地来到铺子,却没有瞧见铁少男。
铁树不在,他是知晓的,他同李先生一起,还在云梦大泽维护阵法,据说还要些时日。
可铁少男去哪了呢?
“崔生。”
一道声音自他身后传来。
他回头一瞧,极少来铺里的沈三娘竟然出现在了铺子门口。
“沈姨好。”
“崔生,你是在找少男么?”
沈三娘善别人心,一眼便瞧破了他的心思。
崔生嘿嘿一笑,却是没有回话。
“少男在修行之上悟了些心得,闭关去了,过几日便会回来。”
沈三娘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直盯得他面皮发烫。
崔生不敢多站,乖乖地生火,开炉,拉风,一如从前一样。
陆陆续续地,铺子里的人多了起来,都是熟悉的面孔,但有一些人却始终没有出现。
众人各司其职,面面相觑,数日前天降大火的情景历历在目,有些人一去不复返了。
但崔生的目光,却落在了一处角落的空位上。
那是周大哥原本站的位置,不知他的魂魄有没有找到一个好的归处?
“崔生,现在铺子里人手不够,你若空了,不妨帮着他们打打架势。”
门外,沈三娘坐在了往常铁树坐的地方,一边绣着花,一边伸长了脖子冲铺子里喊。
“好的,沈姨。”
崔生卖力地拉着风,头也不抬地回道。
这真是想什么来什么,他来之前,就想着找铁少男问问,看看能否让他轮轮铁锤,换换口味。
可一来,却发现她没在,不免心中有些失落。
却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身为铁家之主的沈三娘发了话,嘿嘿,想来即便是铁大掌柜回来了,那也是不敢有二话的。
可就在这时,门外又传来了沈三娘的声音:“哦,对了!崔生,打架势记得要拿那柄火字锤,这一批的物件都是外乡的贵客定的,容不得马虎。”
此话一出,铺子内一片哗然。
火字锤?
那可是铁大掌柜的心肝宝贝,平日里放于后室之中,连看都舍不得让人看。
也只有他亲自上炉之时,才会拿出那柄锤,众人才能一饱眼福。
记得有一次,兴许是铁大掌柜喝高了,不但拿出让大伙瞧个仔细,还让大伙上手摸。
有胆大的,瞧着他喝多了迷迷糊糊的,便壮着胆子,想试锤。
却不料,那锤看着不大,却好似重若千斤,饶是众人之中力气最大的,能单手扛起一头肥猪的伙计,也只能将他稍稍提起而已。
在那时,铁大掌柜便许下了一个承诺,若是有人能抡得起那把火字锤,他便收他做个正式的徒弟,加薪三倍。
可到如今,整个铺子,还没有人能将那柄火字锤提起离地超过一尺,更别说锤!
叫崔生用那把锤?莫不是嫌崔生笨手笨脚,找个由头要将他开除出铺子?
众人你瞧我,我瞧你,均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门外,沈三娘好似长了天眼一般,出声喝道:“都愣着做什么?莫不是不想干了,不想干了就直说!”
此话一出,铺子内声响大作,一派火热的景象。
铁大掌柜怕老婆,这是龙渠沟里的三岁小孩都知道的事,但至于为什么怕,恐怕也只有铺子里的这些伙计才知道。
崔生啊,崔生,不是我们不帮你,实在是大家伙都指着这份活计过活呢!
众人看向崔生的眼神中,均带着一股淡淡的哀愁。
但崔生却回之一笑,笑得有些憨,也有些傻,直令众人觉得他更加可怜。
相顾无言,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崔生忙完了手上的活计,便起身走向了后室。
众人看着他步入后室的背影,不禁都暗暗地叹了一口气,多好的一孩子,沈三娘咋滴就跟他过不去呢?
难不成是瞧他和少掌柜走得近,心生不悦,这才故意刁难他,想赶他走?
而就在众人疑惑之际,崔生已然走到了后室之中。
后室不大,只才一丈见方,里面摆着三个四层高的铁架子,架子上则摆放着一些各式各样的样件。
挨着一侧的墙角,有两个一人高的单独的架子,架子上分别悬挂着一柄铁锤,一把稍大些,一把稍小些,大的那把柄上刻着一个雷字,小的那把柄上刻着一个火字。
崔生见过这两柄锤,也听说过那个关于这两柄锤的诺言的故事,但那时候他还没来铺子里。
重若千斤?
崔生的脸上出现了凝色,他知道,沈三娘一定也是一位修行者,要不然她怎么可能叫他这么一个瘦弱的少年,来拿这柄锤打架势呢?
经过两日的休整,他已然恢复了一半的元气。
只见他屏息凝神,运气于掌,双掌之上冒出了一层淡淡的青光,暗暗地喝了一声,将两只手抓向了火字锤的锤柄。
紧接着,双臂猛地用力,咚的一声巨响,铁锤被他抬了起来,但下一瞬,铁锤便砸落到了地上,砸出了一个深约两寸的凹坑。
室外,众人不禁面面相觑,心道,完了,完了,完了!
而室内,崔生则是露出了一副奇怪的表情,这锤藏着古怪。
他刚刚明明提起了它,但它却将自己手上的元气皆尽吸走,这才令他手上之劲一卸,让它砸入了地面之中。
“不要用元气,就用你自身的力量,小火是个贪吃鬼,就你这点元气只怕是喂不饱它的。”
沈三娘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解开了他心中的迷惑。
凭自身的力量?崔生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深吸一口气,再次伸出双手,一咬牙一跺脚,使出了全身的力量。
铁锤一点一点地离开了凹坑,又与地面一点一点地拉开了距离,直至锤面拉高到崔生的膝盖处。
呼~!
他屏住双臂,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原来自己力气这么大?难道是因为修行了的缘故?
就在这时,沈三娘的声音再次在他耳畔响起:“崔生,可别松懈哦!小火脾气不好,能自行增加重量哦!”
话音未落,咚的一声,崔生只觉得双臂一沉,手中的铁锤再次砸入了地面,将凹坑又砸深了一寸。
室外,众人均露出了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这锤第二次砸到了地上,难不成崔生将他提起来了?
“淘气!我就说说,你还真加呀!我可警告你,最多只许加到三千六百五十斤!再多,小心我打你。”
这话是沈三娘对着凹坑中的铁锤说的,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三千六百五十斤?
自己刚好开了三百六十五个穴窍,那便是说,一个穴窍,就等于十斤力量。
那自己的开的那些毛孔又该怎么算呢?一孔一斤?
想到这,崔生不禁暗自摇了摇头,他可没狂妄到认为自己有那么厉害,若真是一孔一斤,那他岂不是成了神仙般的人物?
怪不得,姜离说穴窍开得越多,就越厉害,原来还有这层关系在其中,却不知姜离开了多少个?
微微出神之后,他再次伸出手抓向了锤柄。
一如适才那样,只能将它提高到膝盖的高度,便再也不能往上提起半分。
这叫自己怎么拿它去打架势?
“不打紧,你就这般提着出去,我让他们把锻台放低些,不用你轮,光砸就行。”
沈三娘发了话,崔生只得照做,艰难地挪着步子,一点一点地走向了室外。
待他走到室外,只见沈三娘指挥着众人,将一个锻台抬到了一处台阶下,而顺着台阶则搭一个木台,刚好可以令人走到那锻台之旁。
锻台与木台齐平,正好能让崔生有个落锤的高度。
看着一点一点挪向木台的崔生,众人均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往日闷声不响的崔生,竟然有如此大的力气,能拎得动铁掌柜的火字锤!
看着样子,那锤面离地的距离,显然已经超过了一尺,比铺子内力气最大的伙计还要提得高上几分。
沈三娘看着众人吃惊的目光,微微一笑。
这些人哪里晓得这把锤真正的重量,铁树与他们只是闹着玩,那次只才加到一千斤的重量。
这些汉子虽然生于龙渠沟,长饮渠中之水,但撑死了最多也只才五、六百斤的气力,哪里能与现在提着三千六百五斤火字锤的崔生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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