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片星空逗留了很久,辉不记得自己第几次从蹲着站起来,他看着正聚精会神盯着深渊黑洞的云诺星,忍不住挠头:“枫,你要么直接进去……要不咱就回去吧,咱都在这里待了三天了,圣灵界与长垣界的人今天都在众神界等我们了。”

    云诺星微微动了一下,好像凝固数万年的石雕般慢慢活动起来,这三天他就一直保持这个姿势,没有任何动弹,让辉都以为他石化了,此刻他缓缓偏过头,看了他一眼,眼睑微垂:“深渊黑洞里的情况太复杂了,我不能贸贸然的进去……但是又想去看一眼,这里面一定有关于冥界的秘密,如果能破解掉那里的秘密,说不得能让那个渺小的概率得以增加。”

    辉无聊的飘过来,伸出手抓住云诺星长得拖在脚踝处的长发,在星空里晃来晃去:“你都在这里研究了三天了——按我说直接闯进去看看就好了啦,站在这里看一年都看不出东西来的。”

    “里面很诡异,此次一去众神界就完全交给你管了。”云诺星瞥了他一眼:“你有把握自己搞好众神界的事情,还有此世间的事情,我也不是不能钻进去一看,至多不过万年,还会再见的。”

    辉苦笑着摆摆手:“算了算了,别搞这个……你别乱来啊。”

    云诺星嗯了一声,回过头继续看着那个黑色的空洞,辉观望了一会也忍不住在他身旁坐下,直视着深渊黑洞……真的很像是虚空,纯粹的漆黑,什么都没有,不断有星光坠入其中消失不见,能量也流入那里,就像是回归于虚空,被其溶解,最后消失。

    真的,什么都见不到,黑黝黝的,盯着那么长时间,他都产生了错觉,以为自己置身在虚空中,四周都是无限的黑,无限的虚空……

    “你要是感到无聊就先回去吧。”看着辉一副憋得心肌梗塞的表情,云诺星忍不住叹息:“没必要陪我在这里枯坐。”

    “咿呀——三界聚头,咱众神界的观察者不到场怎么行。”辉无聊的晃来晃去,忍不住嘀咕道:“要不是这冥界的事儿,我也不想把那些人找来,圣灵界与长垣界,两界与众神界平时没什么来往,不好说话……若非真的是事关虚空存亡的大事,我都懒得理他们。”

    “这可不像是阳光灿烂的守护者能说出来的话。”云诺星戏谑道。

    辉没好气的摆摆手:“阳光灿烂……你真以为那些人说的这些我会不知道么,没去理会而已,阳光灿烂也有限度,现在烦心事那么多,哪来的阳光……哈,看得到希望,触及得到希望的人才会阳光灿烂积极向上,真要把一个死局搁在你面前,搁在整个虚空面前,还要你硬着头皮亲自上阵,换做是你,你笑得出来么?”

    “……我本来就没怎么笑。”

    辉:“……就是那个意思,呃,反正现在烦心事多得很,我都有些焦躁焦虑了。”

    云诺星点点头:“是……啊,很多事情……很多注定的事情……”

    “那倒也是没那么悲观。”辉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还是有希望的啦,不过就是很小,只有一丢丢那么多的希望……至少也有希望是吧。”

    “你脸上的表情可不怎么好看。”

    云诺星看着他那张皱成苦瓜状的俊脸,无奈摇头,把视线转回那个深渊黑洞,发着呆,辉也是个拥有“人心”的神,思考的东西不一定会比他想的多,但想的会比他更复杂,因为是人的心,回想很多很多,会在乎很多,会顾及很多,包揽的破事太多,自然就会苦恼,何况是这种连微渺的希望都看不见的事情……赌上整个虚空呵,说的简单,做起来跟几十个纪元后的“现在”要让整个众神界都集中力量有什么不同吗?

    没有!

    只不过,这次要烦心这些事的由他变成了辉,他才是众神界明面上的人物,而他云诺星,只是潜伏在阴影中的一个……执行人物,一个执行官——其实大多数他都懒得去决策什么,不然其实他才是众神界话语权最大的人,他只是懒,就将这件事交给了辉,一个站在明面,一个潜伏在暗面,其实也挺好。

    辉在云诺星旁边滚来滚去,嘴里传来叽里咕噜的声音,听久了让云诺星都觉得有些不自在,转过头去瞄一眼就见他在那里跟球一样滚来滚去,忍不住叹息:“要不你还是先回去吧,我再看一会,真的没辙我也就回去了。”

    辉停了下来,抬起头咬咬牙:“你上次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等了三千年!!!”

    云诺星:“……呃。”

    辉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天神都是没什么时间观念的家伙,他们两个本源天神更甚,他其实还好,但是云诺星就完全是靠不住的,想他在时间上靠得住,还不如他自己动手摁住他。

    这就是他在这里“咿咿呀呀”闹腾的原因,他担心这个家伙在这里一坐就是几亿年,这种事他完全做得出来,比如那一次,比如那一次,还有那一次……找他去下元界玩,结果丫的突然感觉到别的元界有什么什么的……就是什么……然后在那里坐了很久,一直在思考元界与虚空的事情……

    总之就是没人看着他就会没完没了,他活在自己的时间线里面,完全在乎不了外界,他不在这里吸引他的注意力,就真的要坐到天荒地老去了。

    云诺星听他一直在那里“咿咿呀呀”头都大了,眼睛一直盯着深渊黑洞,但是完全集中不起精神,大脑里净是那家伙滚来滚去的卖萌模样,想到就忍不住翻白眼,翻白眼……啊,他感觉他快没办法思考了。

    辉滚了一圈凑到云诺星身旁,用脑袋撞他的后背,用半死不活的语气道:“啥时候回去,啥时候回去啊,那边的人都到了,他们都在玩命给我催了,咱快点回去吧。”

    云诺星转身一把摁住他的脑袋:“等会,再等会,真的就一会儿……你再蹭我就把你丢到……唔?”

    又是一阵莫名的躁动,由心头冒出来的躁动,一股难以言喻的心惊胆战之感油然而生,彻底夺走了他的注意力。

    不只是他,刚还在咿咿呀呀的辉也突兀的停下了动作,两人都在这一瞬间感觉到了浑身冰冷的感觉,一起看向同一个方向……三天前他们也看了那个方向,今天又是那里,这次的感觉更加令人不安。

    无穷无尽的感觉,好像孤身一人在虚空深处浸没了几万个纪元,被夺去了五官,灵魂与精神被封闭,彻底失去了对外界的感应,那种感觉还在渐渐的吞噬这种感官,直到最后连自身都再也无法感应到……

    刹那的幻象又在刹那中回过神来,云诺星与辉神色凝重的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的站起身来。

    “是三天前那个方向?”

    “完全一致。”

    云诺星皱眉更深了,那种力量,那是元始天神级别的力量,居然在同一个地方动了两次手……不对,这个感觉不像是动手的感觉,他感觉过很多次,这更像是……苏醒后无意识的做出了什么动作的感觉,那个元始天神级的生命似乎还在迷迷糊糊的半梦半醒状态,在这三天里无意识的抽搐了两次,而这次就是真的要醒过来的前兆了。

    云诺星叹了一口气,有些不舍的看了眼身后的深渊黑洞,看来真的没时间给他坐在这里沉思什么了,真是遗憾,他明明就差一点点就能看到点什么……

    “走吧,回去了。”他轻说了一声,挥手开始构建传送门。

    “欸?”辉回过神来,见到他的动作忍不住一惊:“你不管身后那东西了?”

    “没时间了。”云诺星抬头看了他一眼:“不是你说的么,那些人都已经到了,东道主能迟到一会儿,但不能迟迟不来……何况,我们也真的没什么时间了。”

    辉迅速调整好状态,刚刚那咸鱼一般懒散的状态彻底消失,他一声凌乱的白袍随着一道光芒闪烁重新变得整洁,还伸手抓了抓长发,猛的一挥手:“没错,该去接了。”

    “地点?”云诺星头也不抬,手中的法阵群变得诡异莫测,一股庞大到难以想象的空间之力疯狂汇聚。

    辉咧嘴笑了笑,用理所当然的语气道:“当然是守护者神殿啦!”

    随着光芒一闪而过,两人同时消失在这片见鬼的地方,只余下空间震荡留下的微弱扭曲现象,那个深渊黑洞中渐渐传来古怪的“咚咚”声,像是敲鼓的声音,又像是……什么东西的心跳声。

    守护者神殿,位于众神界极西之处,即是太原域与极原域交界线最西边的地方,亦是整个众神界最神圣的地方,辉的名字被天下人所知,若非是众神界这般特殊的地方,他可能会被奉为神明,也许还会诞生出信仰,只可惜这里是众神界,有一千亿种理由诞生不出这种东西,换做是其他地方没准还真的就会诞生出信仰。

    守护者神殿并没有其他伴生的建筑物,不是宫殿群,就是一个宫殿样子的……大房子,这是云诺星的原话,虽然同样分了很多区域,也像是一个个大房间……其结构与风格也是满满的众神界的味道,与其他神殿其实也没什么不同,神殿边角的地方用了很多玄晶装点,除此之外也没别的了。

    这个神殿存在的意义不过是让辉与云诺星二人有个落脚的地儿而已,也顺便让其他要找辉的人能有个准确的地点去找他,毕竟他的行踪对其他人来说也是飘忽不定的,没有一个固定的地点,每次联系都要天南地北的跑一遍可能要累死人——为什么找个人要那么麻烦……虽然有灵魂种子要说上话并非难事,但是辉很多时候不在神殿就会在云诺星身旁,他两说点小话总不能被其他人听去吧,灵魂种子不小心就会被触碰到,很容易把话泄露给其他人,他干脆每次出来就把灵魂种子给屏蔽掉,然后其他人就听不到他们二人的谈话了,要找他就只能去神殿里通知他的灵魂之力……

    此刻这神殿的大厅内坐满了人,细细看去能有四五十人,都是众神界上的巨头,其中都有本源天神的存在,一些实在来不了的也用了投映水晶,把本人的一丝灵魂之力投映在这大厅中显化出来,不少人都神色紧张,三天前,来自守护者的警告让无数人脑海里都亮起了警报的灯光,后又听说要共同商讨什么大事,更是紧张得汗都要冒出来了。

    唯二不紧张的,也就只有来自圣灵界与长垣界的两拨人了,他们要来到众神界需要跨过几十个世界,走过一小段虚空距离,因此也没有来特别多人,仅有七人来到了这里——两界的人在来到这里时其实也是有点紧张的,毕竟众神界是第一大世界,圣灵界与长垣界一个排第二一个第三,他们也鲜少接触这第一大世界,下意识就会认为这里的人都战力凶悍,就如三天前来通知他们的那些使者,境界高得吓人,此刻再观察这间大厅里的人,虽然都是本源天神,但境界之间的差距还是有不少,让他们对众神界的战力有了点正面的估算,顿时就轻松了不少,觉得那些使者也只是存在少数而已,真实战力的话,三界应该是差不多的……

    这个略有些得意的想法一直持续到一道传送门在大厅中豁然打开,两道身影从中浮现,而在云诺星二人到场后,众神界的人都瞬间噤声,一些放在角落的投映水晶也一个接一个的亮起光芒,一道道模糊的身影依次出现在大厅中,这其中便有随着他们二人去了虚空深处的本源天神们,自然也有古皇族的人,待得全部人到齐,这宽敞的大厅一下子多了将近一百人。

    圣灵界与长垣界的人也瞬间噤声,能来此的都是两界最强大的人,但是此刻还是有如临深渊的错觉,被这大厅里的肃穆感所震慑,也被那两个冒出来的人给惊到了。

    “我们去确认了一些细节问题,不过我觉得也不用我细说,刚刚的能量波动你们大概都感应到了吧?”辉拉开首位的椅子,一边坐下一边缓缓开口。

    “能量波动?什么能量波动?”圣灵界的人小心翼翼的开口,神情有些疑惑。

    云诺星刚坐下听到这句话不由得蹙起眉头,辉也是一愣,正要开口,坐在他左手第一个的人小心翼翼的道:“守护者大人……您是说什么波动?最近一个月内众神界也没感应到什么特别的能量波动。”

    长垣界的人也附和:“上位面虚空……这一段时间里相当‘平静’,连本源级交手的事情都很少,没有感觉到什么特别。”

    这次辉也惊讶了,他与云诺星对视一眼,小声道:“……看来还是有点问题,众神界与另外两界都没感觉到,这可有点好玩。”

    云诺星点了点头,随后微眯着眼睛,明显不打算说话的样子,让辉苦笑了一声,用手指敲了敲桌子,轻咳一声:“那就让我来说吧,几天前,我们去了一趟下位面,已经证实八元界整个下位面都已经被毁,那里只剩下无尽的世界毁灭残响,再没有任何秩序。”

    “下位面……那么快……”

    “我上次去到的时候下位面还相当和平,没想到……”

    大厅中有微弱的骚动,这条消息对众人来说无异于一个重磅炸弹,坐在这大厅里的人可以算是八元界里最强大的那一批,他们在八元界里钻来钻去都是正常的,下位面肯定也没少去,但是上次去的时候他们还见到下位面“繁茂”——特指有无数世界的意思,但这一眨眼的功夫,下位面就全灭了。

    虚空中正在发生的事情他们是知道的,知道那一场灾难,却不知道更多的事情,情报极度缺乏,因此也不知道这件事的危害,不知道整个八元界都有被摧毁的风险,而且已经是迫在眉睫。

    辉的手指在大厅的桌子上划来划去,道:“有很多情报我们是刚刚才确认,以往我们没怎么去注意这场……灾难,当然的,我也相信在场的你们也没怎么去注意,大多都是敬而远之吧。”

    大厅的众人都尴尬的挠了挠脸颊转过视线,光是这一点云诺星就完全确认这些家伙也是……哦,他也没什么资格说别人,毕竟他也是一天到晚飘在云端上不是睡觉就是睡觉。

    云诺星咽了口口水,缓缓坐直,道:“中位面已经遭到攻击了,边缘正在沦陷,属于中位面最强大的一个世界险些彻底沦陷——我直说了吧,这场战争……对,是战争,收起你们质疑的眼神,那不是灾难,由始至终都不是灾难,那是一场浩大的战争,一场远征……属于敌人的远征,这场战斗会一直战斗到八元界,七元界,甚至整个大元界都灰飞烟灭的时候。”

    见到他难得的开口,辉想了想把身子缩了回去,注视着大厅中的人。

    “我们的敌人是谁?”众神界一位本源天神忍不住问道。

    云诺星与辉对视一眼,前者轻声道:“冥界,我们众神界的伴生之界……我们的好邻居啊。”

    全场寂静,死一般的寂静,圣灵界与长垣界的人都保持着一个滑稽的震惊表情,大气都不出。

    “没时间给你们这啊那啊的去确认怀疑什么了,这就是我们两人确认的最现实的事情。”辉缓缓坐直:“只有战斗一途,非胜即死,对方同样强大,拥有匹敌我们整个八元界的力量,甚至还犹有过之,我们的胜算可观,必须抓住任何一次机会,中位面战线已经告急……我想,聪明的人都知道该怎么选择吧?”

    “是装作无知等他们打上门来,一个个送死,还是集合所有人的力量给他来上一发狠的……”

    “我有一个问题。”一个金色头发的青年缓缓站起来,他是众神界之人,他先是对着云诺星二人拱了拱手,随后道:“这场灾难……嗯,战争,那东西叫……深渊死雾对吧,我们对它们一无所知,战斗起来会很吃力……”

    “这些等下会细说,并无大碍,但我先要你们表个态,因为……”

    辉还在那里说,但云诺星却没有仔细听了,他看着那满头金发的青年,忍不住皱起眉头,他从他身上感觉到一种……不知道怎么说的感觉,就是这个感觉让他突然注视那个家伙,忍不住皱起眉头,有一股……怪异,是以他观察者的身份去判断的,以往那些接触到“禁忌”,或是碰到什么东西的人,那些上了他处决名单的人也会有这种怪异感觉,那种走向禁忌,走向深渊的感觉……

    他看了一会便缩起身子靠着椅背,也没去说什么,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辉身上,他则注意着那个金发青年,嘴角拉起一道诡异的弧度,不过一会儿就收起来了。

    嘛,他也不是毫无章法随心所欲就处决谁的,先看看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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