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并不是平静的,这个话题也已经扯谈过好几回了,说得云诺星都觉得有些腻歪,它表面上那黑乎乎的一团、虚无、死寂,不过是它闷骚的表现罢了,实际上,虚空就像一片海洋,海面会有浪花,也会有涌动的暗潮,偶尔也会有逆流,漂浮在这片虚空之海上的每一个岛礁每一个岛屿,就是一个个世界光团。

    然而那些岛屿并非是固定在海洋一个位置上的,它们是漂流的一个个世界,这个虚空无时无刻都有世界毁灭,也有新生世界出现,毁灭的世界会被虚空吞噬,自我瓦解,但它们破碎时会散溢出无数的规则碎片,像是一道海波在虚空领域中扩散,大部分会自然平息掉,剩下的,则会悄无声息的融入其他世界光团中,那些破碎的规则碎片并不会对其他世界光团造成破坏,它们就像丢入海水中的石块,慢慢的沉入海底,沉淀下来,沉淀在规则之海的底端,即是此时云诺星他们所在的地方。

    在他看来,这里更像是一个埋葬规则的坟墓,埋着外来的规则,埋着本世界光团破碎的规则碎片,留存着其他世界的遗言,那些随着虚空海流而来的微弱余音,那些破碎的直接撞进来的大块世界碎片,全都会顺着世界的规则沉淀进规则之海中,在那里被慢慢的分解,被慢慢的吞噬,或者……慢慢的出现一些变异,诸多不同的规则之力混合在一起会出现变异,这似乎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即便那只是规则碎片而已。

    云诺星轻挥手,微弱的规则之力与神性之力散发而出,与即将蔓延到他们所站地方的规则波动相抵消,他看着下方的黑暗,那湛蓝色的擎天之柱在下方的底端不断搅动,不过它动静非常慢,难怪从上面下来的时候没感觉到太大的动静。

    不过,就按照眼前所见的场景来看,像是那个擎天之柱被那些青色的东西给拖住了,减缓了它搅动的速度。

    存在于这片规则之海底端的,是一片,嗯……一团,大概是一团的东西,一团青色与淡青色之间的光团,铺在整个规则之海的海底,那是那个场景造成的错觉,如果规则之海真有底端一说,它们铺在那里的地方大概就是海床了吧——淡青色的东西不像是活物,像是一团黏稠的,密度极高的液体光团,闪烁着明灭不定的光芒,呈一滩的样子瘫在那里,还可以活动,能看到它们表面起伏不定像是一块泥巴正被人用手捏着,偶尔能看到一些复杂的明亮光线在它内部游荡,顺着青色的光芒亮起而出现在“三人”的视线中。

    “这像是一个大块水母的东西是什么?”“小天使”忍不住拉着云诺星的手腕,紧张的问道。

    “……我刚刚尝试接触了一下,很遗憾,没办法给你答案,因为我也没见过这种东西。”云诺星摇了摇头,冷静的开口分析道:“这东西……蕴含了很多复杂的规则之力,不像是生命,不具备生命的特征,没有生命的‘气息’,但它又明显存在个体的活动,有很微弱的灵性,具备不弱的规则性,那部分规则性太过庞杂,并不纯粹,各种游离的互斥的规则存在于一体,本应该自我崩溃才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它保存下来了。”

    “就算忽略掉我说的那些,按理来说规则之海里并不会存在生命,不,应该说不可能孕育出生命——规则生命这一类本源生命也不是从这种场景里孕育出来的,这里充斥的无尽规则中能找到无数两两对立、三三对立的规则,那些碎片在这里接触后应该会自我崩坏,就算像这样莫名其妙的……搞出了不明的物体,它们也并非……唔。”

    云诺星说着说着眉头越皱越深,然后越来越说不下去,那个湛蓝色的擎天之柱缓缓的从视线中划过,然后他们看到了更加令人惊叹的一幕。

    原本就有淡青色的东西缠绕在那个巨型树根底端,随着它不断的挪动,那些淡青色的东西会不断脱落,而等它挪过一段距离后,底下那摊巨大的物体就如同一群瘦小的鱼凑起来的巨大个体,此刻正逐个的冒出来,敏捷的朝着那个树根附着去,而且看它们首尾相连连接成一道道像是绳索状的样子,很像是想将那个巨大树根给拖下来,后者的巨大体积与力量明显不是它们能处理得了的,那些刚缠上去的淡青色绳索有很多都快速的崩开了,在那些青色的绳索断干净前会有更多的绳索缠绕上那个树根。

    那些淡青色的“物体”不知道存在这里多久了,是否有过增殖,它们覆盖了整个“海底”,像是一片不断起伏的淡青色大地,一直蔓延到很远的视线尽头,完全看不到边,云诺星他们刚刚在下落的时候是看到了前方存在微弱的青色光芒,不曾想那光芒就是这般奇异的不明物体。

    “那是什么东西?”司雨紧张的靠近云诺星,那些淡青色之物看着漂亮,却给她一丝不安的感觉,那之中还有一点点的微弱熟悉感,她听他说过,这种感觉是类似她熟悉众神界的感觉,因为她体质与众神界的规则相当亲和的原因。

    “好像一片海面。”

    云诺星沉吟,她说的没错,在这黑暗无边的地方,这淡青色连成一片的,很像是一些浅海的区域,海水呈现青色,那些淡青色物体——没错,那应该是一个个独立的个体,凑成一块才变成那么大的一个特殊景观,那些淡青色的光团在海面上不断地跃动,让其像是海浪般起伏,在这规则之海里泛着粼粼微光,云诺星耳边都自动响起了哗啦啦的潮起潮落的声音了。

    “……”

    “欸?”云诺星一愣,猛的回过头,什么都没看到,只看到“小天使”与司雨因为他这突然动作而变得疑惑的表情。

    片刻后云诺星迷惘的表情变成了惊愕,他看向下方的那片青色的海,错愕的出声道:“是你们在叫我?”

    脑海里立刻响起一片嗡鸣声,没错,就是混乱的不成型的声音,像是有几千只蚊子在耳边嗡嗡的声音,不过他还是能辨认出这些特殊的“声音”,特殊的交流方式。

    “……这些东西……果然是生命,没有任何生命气息,没有任何成形的规则,它们的存在超过了我的理解——大概,这些东西像是衍化失败的‘规则生命’吧,一种残缺的异常生命体,是我完全不能……不能完全理解的东西。”云诺星苦笑一声。

    “你能听到它们的声音?”司雨与“小天使”都惊愕了,她们也从未想过会有生命是这样的样子的,与她们见过的所有生命都不一样,即便后者自己都是一个奇怪的生命体也觉得很惊愕。

    “没错……可以肯定了,虽然很弱小,很……残缺了很多规则,但它们拥有自己的思维。”云诺星苦恼的搓了搓刘海:“它们的诞生以众神界的规则为载体,以那些沉淀在规则之海底端的东西为养料,经过一系列错误的,异常的变化才出现的,因为感觉到了我身上的众神界的气息所以在呼喊我:它们说,那个奇怪的玩意打扰了它们的安宁,而且在破坏它们的平静,它们无法对抗那个‘树’,所以在向我……求救。”

    云诺星看了一眼下方的青色海洋,犹豫了一会,转头对“小天使”道:“你和司雨留在这里,我去看一看。”

    丢下一句话后,云诺星便将手里抓着的两只小手牵在一起,然后自己的身形急速的朝着下方落去,划过一道弧形,很快的接近了那片青色海洋,“小天使”惊叫了一声,正要也随着冲过去,却是惊讶的看到那片青色的海随着云诺星的到来微微涌动起来,或许有成千上万个个体吧,它和司雨竟然能感觉到有一股微弱的思潮在这里流转,似乎因为他的到来而有些兴奋。

    “眼下也只能交给那个笨蛋家伙了。”它无奈的苦笑一声,看了眼美眸泛着许些担忧的司雨,笑着道:“放心吧,他是个喜欢乱来的家伙,不过每次总能化险为夷。”

    云诺星慢慢停在那片青色海洋的上方,立刻有一团三米大小的青色水团浮上来,让云诺星落在那一团东西身上,一脚下去像是踩在一团冰凉的水团表面上,后者也因为他这轻轻落下的动作在表面起伏不定,周围的青色海面则因为他的到来也有很大的动静,似在欢迎他。

    脑海里一直响着嗡嗡的声音,不断有新的青色……水球,嗯,云诺星姑且当它们是一团水球,每个个体从最小的直径一米到最大的不过五米,它们在他旁边跳来跳去,有明显的自我活动现象,能观察能思考,还能表现出情绪——就刚刚一小会儿云诺星已经听到几千声担忧和抱怨的声音了,哦,说是声音可能不太合适吧,因为只有无意义的嗡鸣声,它们想表达的,想说的是直接传进他脑海中的。

    靠的近的是一些胆子挺大的家伙,它们对云诺星的到来很感兴趣就凑了过来,远处有一些明显“冒出头”想要过来,又忌惮云诺星身上的一些力量,最后又没有靠近,不过有一个团水球是真的很大胆,直接跳到他头上,在哪里蹦蹦跳跳,让他想起了小幻,不过这些东西并没有重量这种东西,他能感觉到接触它们的感觉,除此之外并不能感觉到更多,大概是规则缺陷的缘故,很难想象这世上会存在这种先天缺少规则的种族。

    暂时就……就……就他也想不出什么好名字。

    那团青色的水球驮着他已经往前飘了很远,它们的移动方法大概是直接对规则进行修改的一种空间跳跃,短暂的接触中,云诺星发现这玩意的确并非他所认识的任何一种生命,并非是物质生命,不是元素生命,不是能量生命,也并非本源生命,但是却跟以上四种都多多少少有一点规则上的牵连关系,挨着边的那种,比他刚刚说的“衍化失败的规则生命”要更加复杂一些,其诞生的基础就是……没有基础,没有任何条件,仿佛从虚无中蹦出来的,本身就是大团的规则碎片的纠缠体,是一种彻底无中生有的特殊中的特殊生命体,它们的“养料”便是沉淀在规则之海底端的东西,平时靠吃掉堆积在这里的“废弃规则碎片”生存,没有寿命的概念,它们似乎没有死的概念,一个小的个体走到尽头,便会与另一个同样的小个体相融变成大一点的个体,大个的个体也会在“第二天”突然缩小成小的重新来过,繁衍的方法也很奇特,刚刚所说的缩小后,它们会进行一段时间的分裂,再慢慢成长,原本安稳的生存在这里很久很久,偶尔看一看规则之海底层发生的奇异现象,完全不知道外界的事情……很久,它们描述的方式云诺星不太理解,但是这里的很久他推测可能可以一直的推测到那一个时代。

    吃“废弃规则碎片”这点让云诺星稍稍的愣了一下,既然能消受得了那些废弃的,那正常的规则应该也是能吃掉的,这玩意对他们来说没什么威胁性,但若是丢到一些弱小的世界……好像也没什么威胁性,这些小东西的胃口很小,让这里这么大一群的水球去啃噬别的世界的规则,恐怕它们进食的速度还不够世界自我修复的速度快!

    它们表现得很是活跃,原因的话自然就是前面那个搁哪都碍眼的东西,它们堆在一块非常的活跃,还在和云诺星说着它们的动作——就和他猜测的一样,是打算把那个玩意拖下来,但它们完全不知道那个东西的“上面”是个什么情况,那棵湛蓝色的树扎根在规则概念层中,几乎与众神界成了一个半共生的状态,将它拖下来的动作堪比“我将我自己拔起来”,何况那个族群并没有那种力量。

    在那个青色水球族群的陪同下,云诺星来到了那个巨大的树根的旁边——巨大的体积,看上去的冲击感就像是看到创世之柱杵在面前一样,一样的巨大。

    那些断裂的“绳索”变成一个个个体落下来,有几个好奇的飘到云诺星身旁,绕着他慢慢的转圈圈,他伸出手在那几个水球上轻戳了一下,那几个小家伙像是受了惊吓,连忙钻进了族群中缩着……他都分不清刚刚是哪个掉下去了……

    “唔,你们这样是拉不动的。”云诺星双手夹着在他头上蹦蹦跳跳的那个水球:“这东西只能毁灭,以你们的力量……努力到世界末日都没办法啃它一口。”

    哦对了,刚刚忘说了,那些水球想把那个树根拖下来,是想把它给吃掉……毕竟那也是一个由无数规则碎片揉搓在一块的扭曲造物,对它们而言也许也算是一种食物……

    他感觉世界观受到了冲击……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他这一句话下去后,它们也同样遭到了冲击,一群不明生物挤在一块叽叽喳喳的在他脑海里嗡嗡嗡讨论起来,云诺星觉得他都快被这奇怪的嗡鸣声给冲晕过去了。

    总而言之过了一会儿后他终于是来到了那个树根的面前,相距不过一丈,在这个距离他可以明显的看到那个树根的移动轨迹,慢得跟蜗牛似得,似乎是被那些青绿色的小家伙给缠住的原因,移动得很慢。

    按照最初的计划,他带着两妹子来到这里,然后丢下几千几万道禁制将一片范围给封住,然后用规则同调将那个树根给同化成众神界规则的一部分,再将其整体切除下来,听上去挺安全的,就是会在底层这里凿出一个空洞,而且空洞范围挺大,但眼下突然出现了一个他完全没有料到的情况,让他一时间有些愣神——这里也算是众神界内的范围,淡青色的水球虽然古怪了一点,虽然从未有人认识,但它们也算是众神界内的一个族群,而且是奇迹般的族群,可以的话云诺星不打算把它们给怎样,清除掉那个树根,还它们一个安静就好。

    然后他就头痛起来了,思考了两分钟便宣告放弃,索性与脚下这片“海”交流起来,他知道语言不通的问题所以直接用意念传达,但他很担忧,不知道那些家伙明不明白他的意思。

    不过事实证明他的担忧是多余的,他的意念刚传达过去,那些淡青色的水球便有了反应,带着他脑海里一片嗡鸣声与脑补的哗啦啦的海浪声,朝着远处翻涌汇聚而去,在不远处汇聚,成千上万个它们尽可能的缩小自己的体型,然后一点点的汇聚在一块,整个过程持续了大约十分钟,它们就在云诺星三“人”的惊愕注视中缩小成了一个……十丈大小的水球……

    云诺星哭笑不得,他还有过期待,看看这一整个族群聚成一体是不是会变成什么别的样子,结果还是一团水球,躲得远远的,它们变成了碧蓝色的光芒很显眼,不然他还真找不到它们,这些小家伙太过弱小,没有气息——他身旁还跟着两个,一个是在他头上蹦蹦跳跳的,不过此时安静下来了,另一个就是驮着他过来的那个,从刚刚那一片嗡嗡声中分辨出,它们似乎打算让它们两个来见证。

    换言之就是看着他砍树。

    到头来也是没有多想什么,云诺星在这片巨大的范围内布置了大规模,超大规模的符咒群,澎湃的强大神性能量几乎要将这里淹没,若不是早已经封锁起来了,众神界的源生生命就可以感觉到整个世界都不对劲的感觉,进而发现身边一些事物出现了异常,比如一些奇怪的东西浮现在空间中,惊鸿一瞥后又消失不见。

    云诺星准备的速度很快,他们“下潜”到这里应该已经过去一个时辰多了,算算时间“上面”应该已经差不多了,能同步完成当然安全一些,不过就算他提早了,也不过是将一股突然的冲击倾泻到虚空里面而已。

    掐着时间算了算,大概差不多了,他这里也准备就绪,成千万上百亿的符咒现在同步绕着那个树根,由于没了那些水团的阻挠,它的移动速度变快了很多,他顺便用几道秩序锁链将其栓在了原地,现在还能看到它抽风般的哆嗦,似是在挣扎,奈何栓得太紧动弹不得。

    “易青,我这边……”他准备好便连通“上面”那群人的灵魂种子,正要说话呢,一阵音浪轰然冲来。

    “那个孙子你给老子乖乖站好!眼下是非常时间,我不管你是哪个世界的可分类垃圾,搁在这个你给我丫的双手抱头趴在地上!”

    “那边那个你!你丫的再跑也出不去众神界!我不予以解释但我可以超度你!”

    “树冠封锁已经完成了,按照计划分成上下两半的区域处理……青大人,秩序毁灭已经准备就绪,按照你的命令将通往虚空的倾泻通道扩大了一百倍。”

    “下半部分也快好了,规则毁灭法阵群已经就绪,这片重叠空间封锁强度加强了十倍,所有能量将会在这个区域来回冲刷,直到丫连一根须都剩不下来为止!”

    “规则领域的强度强化好了!诸君可以放心开搞!”

    “是!”

    “三!二!一!准备就绪!开炮!”

    云诺星大惊:“我说你们……”

    “轰隆!”

    云诺星:“……”虽然突然的改变行动他快速的算了算没有问题,但为什么那么着急……

    “孙子们!正等着你们了!哈,小的们跟我上!来一个杀一个!来一个吃一双!干他丫的!”

    “众神界诸天神退后结阵!本源天神按照方才的梯队顶上!古皇族的按照刚刚划分的行动!撑到枫大人那边完事为止!”

    “规则破坏程度达到四成!继续扩大规则毁灭之力!将多余的破坏能量倾泻到虚空那边!不能让规则概念层遭到冲击!”

    “虚空封锁留下十分之一人手,其他人都跟我过来支援!这群!aa¥!@的玩意打算玩命了!”

    “众神界出现了不明本源天神的能量,看样子那孙子正在攻打城市,不过他们明显没想到护城大阵都是本源巅峰级别的,他们砸不烂!”

    “撑住屏障!杀了他们!入侵我众神界的家伙!杀无赦!”

    短短几秒钟传回来的大量话语带有大量的信息,云诺星从最开始的惊愕缓缓平静下来,他也知道了易青与青君为何突然采取那么激进的手段,看来果然还是出事儿了,那么,是那些“幕后之人”登场了么,还是……

    云诺星甩了甩脑袋,深吸一口气,眼下“上面”已经混乱了,他也不用等下去了,转过身看向那个还在不断颤抖的树根,似乎已经感觉到本体遭到了破坏,它在玩命的冲击秩序锁链。

    “哎,烦人的家伙,每次你们来搞事,我就不得安宁。”

    云诺星长叹一声,挥手让那千亿的符咒群轰然引爆,灿烂的能量光芒若一颗太阳般照亮了整个规则之海,他转过身往回走:“管你是炮灰还是幕后控制的人,搅和了众神界的宁静,那就承受众神界的怒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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