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处敏感环境,胎没坐稳,林之秀就隐瞒了怀孕的消息。但她知道,王府的人,知道了。
比如东院的王妃,回娘家,兄长来,脸色差,下人紧张……
她只吩咐自己这院儿的人,严格看好门户,不要结交任何人。
身子上,她倒没太难受,喜吃清淡的,就是懒的厉害,每天都要睡好几觉。
这天原景来了,他一身藏蓝丝袍,挂着美玉……打扮得很是俊雅。
但那张好看的脸,冷冷的,神色甚至有点气急败坏。
他与吴东,同病相怜。
所以他深深的知道,虽然吴东整天忙碌,财产不缺,吃穿讲究,伺候的人一堆。
但没枕边人呀……
奔劳一天,回到自己屋里,安静得掉个东西都老响的……有心事,有不舒服,连个念叨念叨的人都没有。
又岂是有财有势,就忽略不计的?
自己虽然也是残人,但他毕竟有王爷啊……
他与王爷,打小儿吃住在一起。
后来,王爷娶了王妃,就把他送走了。
他……去了那个庄子,虽然在那里,他是庄主,不用看人脸色。衣食无忧,伺候的人也不少。
但那种锥心之痛,现在都不愿意回忆。
那可真是,多少白天吃不下,多少晚上睡不着。又流过多少眼泪,恐怕,也只有自己最为清楚。
王爷要是再不把他弄回来,恐怕,他都活不了多久了……
他是伺候王爷的,每天晚上也给王爷值夜,所以,外人都不清楚,他一直睡在王爷旁边的……
都得感受到他的呼吸和热度。听到他心跳和翻身的声响,才能沉沉的入睡。
他知道,王爷也是如此待他。
这就是相依为命啊!
只有他,了解吴东,理解吴东。
这两天,他跟踪调查时,看到了吴东为那个寡妇,跑前跑后,脸色温和。
甚至那个女孩子拉着叫爹,他居然脸微红,也没推脱。
甚至,他见到妇人六岁的儿子,都笑着问了功课。
也不知道是特意教的?还是两个孩子确实想父亲了……两个孩子见到吴东,都很亲热。
那“寡妇”,总会有些“解决不了的小事”,吴东主动的顺手而为。
嗯,总算吴不好和小拴儿做得很好!两个人紧跟着吴东,寸步不离自己的主子。还时常提醒主子,外头还有要办的事,催着他走。
可他,还是看到了,吴东眼睛里,慢慢的带了光彩。甚至没必要的事,他也会跑上一趟,还会给小姑娘买玩偶和冰糖葫芦……
而那位寡妇……
“娘娘,那妇人,根本就不是寡妇!”原景恨恨的说。
林之秀随意的坐在贵妃塌上,点点头。她倒没意外,那确实不是寡妇!
“她家的房子,根本没买几天。原景跟踪她的下人,见那人去南门槐树胡同一个院子,拿了东西回来,才知道她原来的住处。去周围打听了一下,说是,那妇人原名胡甜儿,生极为好看,做姑娘时,就在那一带很有名,很多人求娶的。”
“她那丈夫,原本日子也小富,但生性善妒,无比迷恋她。为了她,不知道跟多少打架了。最后,男人有个生意伙伴,与他老婆调笑几句,被他知道了。拿刀就把那个人伤了。这个受伤的,家中有当官儿的,就把男人判三年劳役。本来去年出来了的,可没两天,听到闲话,就跟人打了一架,又进去了。听说,也快出来了。”
林之秀默默算算,没错了,上世就是这一对夫妻。
“那她,怎么搬到现在的地方的?”
“说是原来的屋主,是妇人的亲戚。还没来得及打听清楚。吴先生要的这块地皮,已经操作了一段时间了,周边几户已经搬走,仅余这两户。所以那妇人说自己是此房屋主,也没有人感觉奇怪。有关人等,也应该是串通过的。所以,这一切,都很自然!吴先生,也未察觉有何异常。”
林之秀眼神发冷,“好深的心思啊!”
原景心里恨得慌,“娘娘,他们要算计吴先生?是想干什么?”
“目前还不好说。不过,吴先生手里,有王爷的产业。还替厉家管理着产业。再者,我们王爷跟谨王殿下走得近……东院王妃,对我更是……所以现在也说不好,是冲谁来的。”
原景一听,更着急了。
“娘娘,您既然要原景查,肯定是疑心什么,都告诉原景吧,我查出来去修理他们!”
“不急!人家绕了这么个大圈子,肯定没什么马脚。别说咱们不好明确是谁,就算明确了,也不一定是好收拾的人!不过,东叔跟这个妇人,可不能有牵扯了。她……她丈夫打伤的那个人,还能找着吗?”
原景点头,“能!那人姓黄,原本长得挺俊,后来脸上落了个刀疤。”
“那先联系上他……”
————吴东帮那名妇人找好了一处院子,离原来的住处不远。他亲自上门,接她去瞧瞧。
刚到了妇人家,门一开,首先冲出来的还是那个小女孩儿,张口就喊爹爹!上来两手紧拉着吴东的衣角,两只水盈盈的眼睛看着他。
吴东有些紧张,但眼角带着温柔的笑。
门里,那妇人手里拉着男孩儿走出来。
她一身越白衣裙,头上银花钗,更显得肤白胜雪,朴素又雅致。她温柔的说:“小妇人的事,劳烦先生了。”
两个人边走边说话。
“您客气!我做这些,有人有渠道,还是十分容易的。您一个妇人还带着孩子,要做,就麻烦得多了!”
“小妇人只是想着,先生是做大事的!每天都会很忙!怕耽误您正事!”
“举手之劳!今天我也在这附近办事,一会儿,就约了朋友在前街的。一点也不麻烦。”
“啊?!先生有约了呀……我……”那妇人小脸儿一红,显得十分娇艳。
“您还有什么事吗?”吴东问。
“原本,为了答谢您……也为了家宅定下来,奴家备了两样小菜,想留您吃个便饭呢!”
“啊……这个……”吴东有些意外。
那小女孩子柔声叫:“爹爹!您就陪女儿吃顿饭吧!您总这么忙,女儿都看不到您……”
吴东心中柔情升起,但想到自己的情况……
脸色又变了变,她恐怕还不知道,自己是……
只是,这一份家庭温情,他贪恋,舍不得轻易拒绝……
吴不好大声:“先生,咱们到了!”
一下子,就把这个温情场景搅乱了。
眼前的小院子,门头整齐,进去一看,院子不大,却很精致,还有花池子。
吴东说:“之前我看了一下,房子很整齐,没有损坏。后院儿有井,水也很好。这一切,都不用怎么收拾,直接可以进来住的。对于您情况,也便宜些。”
那妇人转了一圈,很是满意,当场就定下了。
几个人出了院子,站在门口说话。
那妇人没再说请吴东家去吃饭的话,但那小男孩子和小女孩子,却拉着他说。
男孩儿叫他去看功课,女孩儿叫他去吃,他一言她一句的,吴东态度犹豫,还未表态。
那妇人站在一边,带着宠溺的笑,无奈的看两个孩子。
“哟,这不是胡甜儿嘛?”
随着一声阴阳怪气的语音,一个男子,站在那妇人面前,放肆盯着她,上下打量。
那妇人一看,脸色变了变。
“打刚才就看到你了,没敢认。细细一瞧,还真是你啊!你怎么在这儿?啧啧,你丈夫发财买新宅子了?”他看了看院子,又看看两个孩子拉着的吴东。
吴东气度和打扮,绝对气派。身边还跟着两个衣着整齐的仆从,他不知深浅,没敢跟吴东说怪话。
而是又转头“这是你的儿女吧?怎么我听着管这个人叫爹呀?”
吴东看那男人,应该挺俊的脸上,有一道大疤,让他变得丑陋。
那妇人脸都红了,“我不认识你,不要跟我说话!”
“你不认识我?那我脸上的伤疤打哪儿来的?瞧你这身儿打扮……你那混蛋丈夫死了?不会啊!不是说去年出来了吗?哦……对了,跟人家打架又进去了,那也该出来了吧?!你这是……”
吴东经多见广,人很沉稳,感觉事情有些不对。没有冒然出头,想听听到底怎么回事。
那妇人却不想再说:“我一介妇人,你要再纠缠,就要去报官了!你们俩过来,咱们回家。”
那人撇撇嘴,“装什么啊装!这位爷……”他冲吴东说,“您看到我脸上的伤疤没?跟这个女人接触可要小心,她那丈夫,可不是省油的灯!动辄就跟人打架!要是跟这个女人有瓜葛,他可真会下死手的!”
也不等吴东说话,又看了看女人,朝地上吐了一口:“哼!真是秽气!”
说罢,他摇摇头走了。
吴东心中警醒,但没挑破,只温声说:“这位太太,妇道人家出来,难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您不必介意,赶紧回去吧!我正好还有事,就不送您了。不好,你代我,去送送这位太太。”
那妇人心思很细,知道现在不是圆谎的时候。他要真在意,还会来找自己的。只能到时再说……
如果不来了,那就是……不成了。
她行一礼,叫两个孩子“走罢,回家了。”
那两个孩子哪里知道大人的心思?尤其是女孩子,眼巴巴的看着吴东,“爹爹,您一定要回来陪悦儿吃饭呀!”
吴东笑笑,“你们先回去吧!”
他率先转身走了,身形没变,但眼里心头,带了一丝苦涩……
————原景派人盯着那个妇人,见她家里出来个下人,送了封信到一个刘姓官员府上,然后下人又回来,妇人匆匆收拾了下东西,雇了辆车,带着孩子走了。
过了两天,吴东派吴不好暗中去看那个院子,回来说,那妇人带着孩子,没了影踪。
吴东知道,是有人要算计自己了。回家来,就把事情跟李成和林之秀说了,他情绪有些低落。
李成一听,气坏了,“这是谁干的,想干什么?!王八蛋,让我逮着弄死她!”
林之秀安慰吴东几句,“目前,情况有些复杂。听说太子身子更不好了。咱们爷与二爷关系走得近。二爷最近又太红火了。我现在有了身子……事情太复杂,难免会有人算计,要是算计,肯定是全方位的。一环扣一环,但看哪个管用了。您别介意……”
吴东有些不好意思:“娘娘怀着身子,还要担心我。”
“咱们是一家人,东叔干嘛客套!”李成说。
“是啊,您是王爷和我的亲人,我们不关心您,关心谁呢!”
吴东很是激动,“这些日子,咱们产业,也稍微的归拢了一下。我想慢慢的,把手里的事,再分出一些出去。等您生下小郡王,我就在家带孩子了。”
林之秀说:“咱们产业足够打着滚儿花几辈子了,一直劝您,别太劳累。您手头上的事,想怎么就怎么吧!”
林之秀看着吴东有些孤单的背影,按了按眉毛,“还是要给东叔,找个合心意的人。”
李成说:“咱们孩子生下来,吴东有得忙,就好了!”
林之秀看他,男人,到底是粗心。“那就先派两个护卫给东叔,最近事儿太多了!”
唉,一直悬在心里事解决了,但这遗憾的感觉,还是挺糟糕的。
————突然这一天,传来了坏消息。
太子终于没熬过这个坎,去了。
他给皇上留了几封信,早一些的,是他自己写的。晚一些的,已经拿不得笔,他口述身边人写的。
表达了对皇上和皇后的爱重,对离开的不舍。
他身为太子,没能为李家皇朝做出自己的贡献,而感到遗憾和自责。
希望父皇和母后,能健康长寿。
再者,他身边的人,对他照顾一直都很精心,希望父皇不要因他的离去而怪罪。
林之秀知道后,不禁感叹,太子,她只见过两回,印象中,他低调谦和,雍容从容。能写这样的信,也说明,他大度、高贵、聪慧、气派,还有一丝悲天悯人的情怀。
只可惜,天妒英才啊!
皇后,本身就惦记儿子,而苟延残喘的强撑着。
听到太子去了的消息,顿时陷入昏迷,时间不长,也去了。
一时间,京城丧钟敲响,一片素白。
林之秀也要去宫里哭灵。
她心中沉重:皇后和太子的死,大家早有心理准备,还算不得什么。
只是,丧事办完:新皇后,新太子。
又将是一番血雨腥风的争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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