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郁指尖半蜷着搭在门把,  表情懵然,好半晌,震惊地吸了口气。

    他在走过去把裤子拿回来,  以及转身跑路两者之间考虑了一下,  不算太厚的脸皮,让他瞬间选了后者。

    但选了也没用,  他根本来不及跑。

    在他轻颤着眼睫,脚尖往后挪动了半步,  阳台上的男人就转身看过来,  牢牢锁定住他的脸。

    雪郁轻轻吞咽,对上他的眼神,  已经被这个发展吓得不会说话。

    庄羡亭轻眯了下眼。

    门口的人全身都是白的,  所以哪里变粉一目了然,  他看向对方扑粉的脸边,  心里过了几遍初步猜测,  最终他温柔弯起眉眼问:“你是?”

    “怎么会有我们家钥匙呢?”雪郁还没回答上一个问题,  男人就踩着他不堪一击的承受力继续发问,语气含笑,笑里裹刀。

    雪郁双腿发软,要紧紧并拢着腿缝,  缝里的肉相互挤压,  才能勉强站立。

    他感觉很荒谬。

    因为庄羡亭完全不符合他的预想,  这里的预想不仅指性格,还指方方面面。

    男人肩膀宽阔腰线紧窄,背部是严于律己的直挺,  手很稳,  修长五指天生为握手术刀而生。

    用目光丈量,  男人和辛骁燕觉深差不多高,连同那笑中带冷的声音都和他相差万里。

    燕觉深是怎么把他错认成庄羡亭的?

    这差得太远了……

    远到,甚至于对比相似度这个行为本身都显得荒唐,就像在老虎和兔子身上强行找相同,滑稽又可笑。

    “我是,我是……”雪郁还没想好怎么说,唇肉被牙齿咬得下陷,低着头重复两个字。

    他在这里没有正当的身份,原本是有的,他是燕觉深的伴侣,虽然是假的、鸠占鹊巢的,但他一直没被发现,所以能一直用。

    而现在正主回来了,就算他马甲还套着,也不能再冒用。

    庄羡亭看着门口。

    雪郁支支吾吾的,两只手缠在一起互相送入指缝,绵白的肤色蔓染出红,嘴巴抿了又张,在轻舔过干燥下唇后,唇缝里带出微软的话。

    “我是辛骁的家教。”

    “不收钱免费的,所以他让我住在这里。”

    庄羡亭又牵深了些唇角,“家教?教什么的?别紧张,我只是问问。”

    “语文。”雪郁找了个不容易翻车的科目。

    “别紧张”是社交场合中普遍适用的客套话,雪郁不可能真的不紧张,他找出的这个理由有很多风险性,辛骁配不配合是其一。

    其二,庄羡亭很有可能会问详尽细节,例如他晚上住哪间房。

    而他不知道的是,庄羡亭已经填补完了他的人设。

    在庄羡亭眼里,雪郁是辛骁找回来的家教,后续被燕觉深看上,白天教辛骁晚上就和燕觉深睡,这样想,就能说通了。

    很戏剧化。

    更戏剧化的是现在,在雪郁已经脚趾绷紧的窘迫下,一间卧室门打开,披上冲锋衣步子微急的男生走出来,“我再出去看看,晚上不用做我饭……”

    “了。”辛骁在雪郁浸有湿意的注视中说完最后一个字。

    很不好形容那一刻的感受,辛骁浑身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冲得太阳穴发胀,都想跑过去拎着门口人的胳膊,问问他去哪里了,怎么现在才回。

    但他看见了庄羡亭。

    于是他没动,只克制站着直勾勾盯住雪郁。

    庄羡亭目光在辛骁身上停驻一阵,趁无人注意拢了下眉心。

    他产生了一股极其微妙的感受,关于辛骁的。

    他感觉辛骁有些过分关注这位家教了,燕觉深还比较好理解,辛骁为什么也执着于找人?

    在几分钟的死寂后,庄羡亭率先开口:“他说他是你的家教,是吗,辛骁?”

    家教?

    辛骁这个人不注重成绩,对学习也兴趣寥寥,家教这个词对他来说是很遥远的,所以他听到的第一反应,是怔松地望向雪郁。

    雪郁因为心虚,第一秒躲开了视线,接着,又慢慢挪回目光。

    他站在门口像不敢进来的小仓鼠,含了两眼水,仿佛在等待审判和揭穿,但纯黑的眼睛太圆,围着一圈睫毛,莫名带上恳求和可怜的意思。

    一眨,一眨。

    辛骁头皮跟着麻。

    等他记起自己姓什么叫什么时,他已经开口圆起了谎:“是,他教得挺好,对我很有帮助。”

    “人也不错。”

    “所以我和燕觉深才会这么着急找他。”

    “……”

    雪郁呆呆地看着辛骁,出了汗掌心黏糊的手从门把上滑下来。

    他傻掉了。

    他刚刚真的以为辛骁会戳穿他,把这段时间以来他怎么占着别人的位置,怎么和燕觉深相处等细节一并说出来,给他打上不知羞的标签。

    这也是符合辛骁性格的做法,毕竟他还记得辛骁第一次看他的眼神有多不友好。

    他没想到辛骁会帮他,不止一个“是”字,还附带许多不怎么真实的评价。

    庄羡亭又笑了笑,倒没追加其他问题,“这样啊,那看来你很喜欢他。没出事就好,最近外面乱,小老师能不出门就尽量不要出门了。”

    被叫小老师的本人还没反应,辛骁手指都跳了下,克制不住地大声:“你别这样叫他。”

    庄羡亭脾气温和,哪怕小孩因为一个没意义的称呼,对他这么没礼貌,他也不生气,还是弯着眼:“不这样叫怎么叫?”

    辛骁别过眼,原本想说叫名字就行,但嘴巴只短暂张合两秒又闭上。

    名字。

    到现在他还不知道这个忽然住进家里、和燕觉深接过那么多次吻的人,到底叫什么名字。

    雪郁很识时务,睫毛翘了几翘,在辛骁突然断了舌头般的安静中,开口道:“裴雪郁。叫我裴雪郁就好了。”

    庄羡亭嗓音如水:“好的,裴老师。”

    辛骁:“……”

    辛骁不想纠结称呼的事,更不想因此闹笑话,他低头拿出手机,简短给燕觉深说明了下情况,然后抬起头,想让雪郁先进自己房间。

    也是这一抬头,这个角度,让他恰恰好看到雪郁细颤的腿缝,辛骁微变脸,一条尾巴警惕竖起,“你不舒服?”

    雪郁勉强稳住被抽了力气似的两个膝盖,声音发虚:“啊,不是……”

    “那是怎么了?你被僵尸碰到了?”

    辛骁还是对雪郁从十字路口消失,到重新出现在门口的这段时间很在意,以为雪郁现在的异样,和这段时间的失踪有关。

    雪郁还是摇头,他的脸好像更红了,肩膀的颤意有些控制不住,“……没有,你能不能先回房间?”

    辛骁不是很会看脸色的人,至少他现在就看不出雪郁想快点支走他的急迫,他的眉梢略微皱了下,“我回房间没事干。”

    雪郁赶着他最后一个字就脱口道:“有的,你有作业要做。”

    “没有。”

    “有的,昨天让你做的,是不是忘记了?”

    “没忘,没有。”

    雪郁坚持道:“你再去看看,就放在你桌子旁边。”

    要是再听不出这是赶客,辛骁脑子就白长了。

    但雪郁和庄羡亭才见面多久,有什么话要在他不在场的场合才能说,辛骁产生了不算正面的情绪,抹了抹脖子道:“没有他能听,我不能听的。”

    摆明了绝对不走的态度。

    实际上庄羡亭也好奇雪郁赶辛骁走的原因,他转过眼,被笑意覆盖的眼里幽沉一片。

    雪郁有点急恼了,见叫不走辛骁,他体内的含蓄因子都被气消了一半,对上庄羡亭的眼睛,语速微快道:“你能不能,别一直拿着我的东西……”

    辛骁愣了几下,偏头看过去。

    刚才出来他就没怎么看庄羡亭,现在听到这句话,才纡尊降贵地分了点注意力。

    也许是气质太不相符,他一眼就察觉到重点,目光顿在庄羡亭手里,拿着的白色物件上。

    很肯定地说,那么小的布料,住在这里平均身高一米八八往上的三个人,哪个都不合适,是谁的不言而喻。

    庄羡亭:“……”

    男人难得出现片刻停顿,手臂微僵地,把物件挂回原处。

    雪郁那一刻想剪开防护窗跳下去的心都有,这个心情,在过了五分钟,看到出现在他身后的燕觉深达到最巅峰。

    辛骁能帮他,燕觉深就不一定了。

    燕觉深应该是完全不知道他的存在的,在燕觉深的视角,这段时间和他在一起的都是庄羡亭。

    燕觉深关了门往屋内走,在经过雪郁时脚步慢了一下,但也就一下,他熟稔地走到餐桌边,似乎在问庄羡亭:“饭做好了吗?”

    “做好了。”庄羡亭回他。

    脱离预料的发展,雪郁因为这幕,茫然地动了下眼,片刻后他听到辛骁和他低声道:“我和他说了,你是我的家教,应该不会露陷,先吃饭吧。”

    雪郁微微嗯了声,还是觉得奇怪,对于燕觉深不能分辨他和庄羡亭的事。

    不过当下没时间多想,雪郁跟在辛骁后面,刚要坐下,一股力摁在他的腰上,他陡然踉跄着坐到男人的大腿上。

    燕觉深覆住他一只手背,埋在他颈间急躁吸了吸,呼吸声仍带着跑了一天的疲惫,“老婆,我好累,让我抱抱。”

    雪郁差点惊呼出声,他能感觉到庄羡亭看向了这边,头皮都发麻了,指尖略略地去推腰间的手,尴尬提醒道:“我不是……”

    怕庄羡亭过后会因为这个和燕觉深发生争吵,雪郁再次小声强调:“我不是你老婆。”

    听到这颤巍巍的一声,抱着他的男人僵了下。

    两三秒后,五指略松,男人歉意地松开他,得体道歉。

    “不好意思,抱错了。”最近弹窗厉害,可点击下载,避免弹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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