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婉儿的脸色刷地变得惨白。

    怎么,怎么会这样?

    发生了什么?

    六神无主之际,她甚至本能地有个想法:难道又是周素问搞的鬼?她也重生了?

    其实这真是冤枉人了。

    问题不是出在顾婉儿有没有亲自引开歹人,更不干她表姐有没有搞鬼的事,仅仅是由于,前世的时候,顾婉儿心思简单,凭着一腔善念和热血,临危不惧,所以就把那人蒙骗过去。

    而这一世,她实在承担太多东西,往事重演,除了紧张恐惧,还有种种后悔、怨恨、悲伤、嫉妒……辛酸苦辣一起涌上心头,顾婉儿又不是影后,哪能完全掩饰得住重重心事?

    对方眼力何等老辣,一看这么不自然,只道是有事欺瞒,于是才杀了个回马枪。

    歹人得意,冷笑着拔出长刀:“你倒是有胆识,想当好人是不是?这容易……”

    “喂,你,回头。”

    “什么?谁?”

    一声惨叫划破长空。

    被洒了一脸辣椒面的男人迷了眼睛,正失去视力抓瞎之际,又狠狠挨了一记撩阴脚,哐当扔下刀,蜷着身子倒在地上,哀嚎不止,一时竟不知该捂上面还是捂下面,好生凄惨。

    素问叹了口气,把瓶子塞好收起来。好在这个朝代已经引进了“蕃椒”,磨成辣椒面,威力尚可,不然只能试试胡椒或其他辛辣之物了。

    她拿帕子擦了手,用力把地上的顾婉儿架起来:“表妹别怕,没事了。”

    其实素问原也没打算插一杠子,只是既然知道,这天会有歹人来到附近,怎么可能高枕无忧?她来之前便带了点防身的东西,早早起床以防万一,这不正好用上了。

    但这剧情是怎么回事?

    跑偏到爪哇岛去了都。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院里众人,周丽娘和其他下人匆忙披衣赶来,庙里早起做功课的和尚也跑来了,一时间目瞪口呆,有些反应快的,赶紧找来绳子把人绑上。

    周丽娘急急地把女儿和侄女搂在怀里,挨个摸了一遍,才含着泪花,放下心来。

    “阿弥陀佛,到底在佛祖眼皮子底下,福大命大,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受伤的李承业自然也从柴房升级到了客房待遇。

    他本是在商旅归家途中,意外遭到歹人追杀,把随身护卫落在了后头,自己被砍成重伤。

    不多时,后面的护卫匆匆赶到,总算把前因后果告知于众人,引得一片唏嘘感叹。

    当李承业醒来时,看到的第一个人既不是婉儿,也不是素问——而是寺里的大和尚。

    嗐,他一个男施主,再怎么也轮不到两个闺阁小姐去亲自照料的。

    不过顾婉儿带来的伤药倒是帮了大忙。

    她这药是从舅舅铺子里得的,也颇不便宜,用了自己积攒许久的私房。药中有地鳖虫、自然铜、乳香、血竭花、当归、麝香、朱砂,前五味药研成极细粉末混合,麝香和朱砂另外研匀,兑好装在小瓶里,蜂蜡封口贮存。

    此药治疗跌打损伤最有奇效,刀斧伤也治得,就算已经遍体鳞伤,只要伤者身体还没硬,留得一口气在,以黄酒或白水一口气灌下,保管能够复苏。

    一般寺庙里也有行医业务,大和尚又命小沙弥拿来自家外用伤药,是以三七、人参、白及、龙骨、松香、五倍子研成的细末,用新汲的干净井水洗净伤口后,敷上药末,血即立止,再包裹上纱布,李承业的体征很快稳定下来。

    他后来又连续发了两天高热,在众僧的照顾下,总算渐渐有了起色。

    能坐起来后,李承业让护卫传话,专程向救了自己的两位小姐道谢。

    嗯,这一点倒没被蝴蝶掉,男主还是认定顾婉儿和周素问为救命恩人的。

    素问不在意,心道谢我大可不必,要能只认顾婉儿就更好了,以后省去多少事端。

    她知道,顾婉儿其实背着自己和姑妈去探望过李承业,探就探吧,虽自己觉得这男人并非良配,既然人家小姑娘喜欢,那也没办法了。这次那什么白玉双鱼佩总该送对人了吧?

    顾婉儿心情也十分复杂,她不能不承认,表姐算是救了自己一回,但又忍不住怀疑对方肚子里揣着什么新花招,再加上前世种种恩怨……总归是不能释怀。

    重生一回,她不相信周素问是这么好心的人,这简直太可笑了。

    就像那些真切发生过的伤害,不可能闭上眼,就当做没存在过。

    在许许多多关于前世的噩梦里,那个好表姐周素问,仗着李承业的喜爱和偏袒,对她颐指气使,当个丫鬟折磨,夏天让她在太阳下暴晒,冬天把她推到湖里,甚至诬陷她害自己小产,把一件件坏事推到她头上,使得她被罚去一夜一夜地跪祠堂,膝盖青紫、如同针扎……

    而在周素问的挑拨离间下,李承业或失望或冰冷的眼神,更是每每令人心如刀锥——对顾婉儿来说,那是比体肤之罚更难以忍受的痛苦。

    素问得亏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然可能要发出灵魂质问:

    原主周素问确是是恶毒,这没得洗,但那男主金子做的吗?就这么宝贝?

    他都不维护你,你还稀罕他干什么?

    由于在山上发生的意外,周丽娘到底受到些惊吓,也不敢带着两个姑娘在寺里久住了,再加上素问一个劲儿地敲边鼓,没过几天,一行人重新坐上回程的马车。

    车厢摇晃,顾婉儿显得有些无精打采,憔悴可怜,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素问猜她和意中人分别,自然依依不舍,也不去打扰,一边吃果子,一边看自己的书。

    看得有点晕车了,她把书往身边一扔,重新开始思考怎么能开始行医的问题。

    素问又想起来凤凰寺之前,自己去找周老太爷时的那番对话。

    她想提醒老爷子,赵夫人带着两个家丁上门逼迫,总感觉有些蹊跷,若非曾经结仇,就像有人挑唆,否则谁会干这种蠢事呢?结果周老太爷就只是一味安慰,让她不用操心这些。

    这态度分明是说,在周老太爷心里,只把自己当成个需要呵护的娇客,家里种种大事,连外姓的唐崇都是更靠谱的商量对象。

    让孙女操心家计?维持医馆?那恐怕更不会了。

    虽是维护之意拳拳,老人家所想无错,可惜不懂素问之心。

    她不想只有嫁人这一条路可走,等着去依靠一个都不知道是好是歹的陌生男人。

    素问不是没幻想过,自己能找到个机会,靠高超的医术一鸣惊人,让老爷子刮目相看,当场改口承认孙女是医学界小天才——实际上却很有自知之明,这多半不太可能。

    自从确定想要行医后,她已经把自己的优劣势条分缕析,看得颇为清楚。

    素问自认优势是正经科班出身,医学理论知识还较为扎实。不要小看这一点,古代能做到这样的大夫可是不多。且看那街头巷尾,走方郎中摇铃医,多少半瓶子醋就靠抄了几个方子,便敢乱治一气,治好了算他蒙对,治不好再去找,早已逃之夭夭,庸医杀人无数矣!

    但同时,她也有个明显缺陷:临床经验远远不够,没办法,谁让自己连个硕士没读完就穿越了呢?缺乏实践、少进门诊者,就算等到读完博士,也未必学得会给人瞧病。

    哪怕你能把一本《脉经》倒背如流,何为弦脉、端直而长?何为散脉、浮散无根?

    若非天赋型选手,能够无师自通,那就老老实实积累经验吧。

    唉,前路迢迢,满眼迷茫啊。

    这边素问心烦意乱,忽听对面顾婉儿幽幽开口:“表姐,你那话本子能否借我看看?”

    素问不以为意地递出:“嗯,好,拿去。”

    坐车劳顿,路上正经书籍确实读不下去,所以她拿的是从家里摸来的话本,也就是当下的通俗小说,打发时间而已。

    这一本讲的是个落魄秀才,被某官宦人家聘请,教导家中三个未出阁的小姐读书。秀才先勾引了其中的姐姐,又来和两个妹妹相好,经过一连串闹剧,最后三女都许给了她,而后老丈人为了女儿们,又提拔他做了个官。从头到尾充满了yy的气息,无甚好看。

    顾婉儿翻了一会儿,轻声叹道:“我却是不明白,既然这柳公子一心喜欢大小姐,又为何要去招惹那二小姐、三小姐呢?”

    素问瞥了她一眼,答道:“男人么,可不都是花花肠子,见一个爱一个。要我说,也是这些小姐们自己傻,都知道这秀才三心二意了,还一门心思往上倒贴,干嘛这么作践自己?”

    虽然不知道你有没有在暗示什么,反正我是话里有话,自己悟吧表妹。

    顾婉儿却道:“既然表姐也说,男人大多三心二意,那想必她们嫁谁都是如此,还不如选个自己喜欢的。可是这样?”

    素问服了她的脑回路:“话不能这么说吧,至少你舅舅就没有什么通房小妾。反正我要是遇不到父亲这样的,宁可一辈子不嫁。”

    顾婉儿的舅舅,自然就是素问父亲。这点上周邦贤老先生确实堪为男人表率,一辈子对原配死心塌地,别说没沾过花花草草,早些年妻子过世后,就专心守着女儿,连续弦也无一个。

    良久,顾婉儿道:“舅舅舅母这样一生一世一双人,想来在世间也是极少的。”

    素问道:“我只知道,努力争取不一定能有,但不争取却是多半没有的。”

    周丽娘本来被颠簸的马车晃得打瞌睡,被这两姐妹讲话弄醒了,听一耳朵,吓了一跳:“女儿家家的,讲的什么怪话?你们这是看什么闲书呢?都学坏了,拿给我,不许再看了。”

    素问老实受教,心里却道:姑母莫怪,我是规劝你女儿呢,听不听可就在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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