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温哲茂的疑心,这世上能真正得到他信任的人,恐怕除了他自己,便不会再有其他人了。

    而已然被视作弃子的司惗,又怎么可能被温哲茂告知去处呢?

    但……

    “你不是能掐会算?”

    晏清不答反问,“你算不出来?”

    司惗好似听了个笑话:“就算是我算出来告诉你,你信吗?”

    晏清的答案不置可否:“不信。”

    “你看,这不就得了?”

    司惗笑着坐回草床上,“你很明白,我不会背叛温哲茂,多此一问一点意义都没有。”

    看着司惗面上的笑,晏清眉微蹙,眸中神色添上几抹复杂。

    迟疑片刻,她问:“你既然知道温哲茂从不信你,将你视为玩物,随时可以遗弃,为什么就一定要忠心于他?以你的本事,就算被人当骗子的时候居多,却也总有人会信你,自由自在地行走于江湖之间,不比跟着温哲茂做见不得光的老鼠、朝不保夕,要强得多?”

    听闻晏清的疑问,司惗的神色有片刻的放空。

    行走江湖固然自在,但却并非他想要的。

    诚然他在卜筮一道上很有天赋,可他却知道这不过是起点。再往上的修行,便不只是卜筮能做到的了,他需要更多可能。

    而温哲茂的出现,恰好给了他这种可能罢了。

    然而回过神来,司惗敛眸看向提问的晏清,却嘲笑着反问:“你对自己杀的每一个人都这么好奇吗?”

    晏清微愣,却又听司惗接着解释了,“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我给自己算过一命,此生短命,且该丧于你手,可那天你却留了我性命。所以在另一个未来里,我应该是死在了你手上,对吧?”

    晏清心中的震惊微散。

    即使早知道司惗不一般,但真的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他料准,那种秘密被戳穿时本能的惊慌感,还是少不了。

    若说跟纯粹的被震惊有什么不一样的,那大概就是这种感觉,极其令人不舒服罢。

    看着晏清好似波澜不惊的神色,司惗忽地又嗤笑着,又问:“你是觉得自己上辈子,姑且算上辈子吧。因为上辈子你以为你与我无仇无怨,我却命丧你手,你觉得愧疚,所以这辈子才手下留情,多些多余且不必要的好奇?”

    “以为?”

    不再震惊于司惗读心一般的准确猜测,晏清敏锐地抓住了他话里的一些东西,“你我未见面之前,你还给温哲茂出了些馊主意迫害于我?”

    瞧着晏清疑惑沉凝的面色,司惗忽地笑出了声:“我以为你重生一回,当真是什么都明白了,原来也还有你不知道的事。”

    “你以为你得不到温哲茂信任,我又能得到几分?”

    晏清微挑眉,反讽回去,“半斤八两,有何可笑?”

    司惗笑弯了腰,扶腕点头:“也是,也是!”

    笑够了,司惗才直起腰了,抬手抹去眼角笑出来的泪花,瞥着晏清良久,忽地又绽出一个邪笑,问:“你打算离开康都?”

    “是又如何?”

    晏清定定地瞧着司惗脸上的神色,明知他在转移话题,却也顺着他的话往下问道。

    她知道,想要从司惗口中套出温哲茂的消息是不可能的,转而想趁着司惗开口的机会,多套一些有用的消息出来。

    但很快,晏清就认识到了,自己的这个决定,除了给自己找不痛快之外,并没有什么用。

    “没用的。”

    司惗嗤笑道,“这世间乱象已显,不管你做什么,都不会有用。这武安江山,注定要经历分崩离析。”

    朝堂乱象纷呈,是再明白不过的局势,但司惗这笃定的悲观妄断,依旧让晏清心中一阵厌烦。

    “我不信天命所归。”

    晏清起身,取了小铜棒敲响了厚重的铁门,却又回转身认真地盯着司惗的眸子道,“我只信事在人为。否则,老天何苦叫我重走一遭?”

    司惗怔愣,但旋即又笑出声:“最受上天眷顾之人,却反不信天命。可笑……”

    铁门外三道锁,随着狱卒一道道打开,撞在铁门上发出“咔哒咔哒”的脆响。

    当第三道锁将将被捞起,锁扣撞击铁门发出“咯噔”一声响时,司惗忽地对着已经背转身准备离去的晏清呓语般低声说了一句:“你总有一天会回来的。就算是为了已死之人,你也一定会回来。”

    晏清瞳孔微缩,本能地转头。

    她没有明白司惗到底是意思,但却有种诡异的直觉,让她觉得司惗的话中藏着某种极为重要的讯息。

    晏清正要开口问,却听“喀噔”一声,牢门大开,牢外比牢中更明亮的光洒进来,司惗所处的位置霎时好像被罩上了一层阴暗的薄雾。

    司惗坐在光线薄弱的角落里,露出半张带笑的脸被牢外打进来的光照亮。

    他往里缩了一下,好似那光烫人一样,彻底地躲进明光角落里,显然也没有再开口的打算。

    狱卒进内取了搁在监牢墙上的火烛,示意晏清随自己出了监牢,再次将厚重的铁门关上,扣上三道锁。

    随着牢门掩上,监牢中的光线逐渐减弱,最终再次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晏清看着司惗一点点被黑暗吞没,直到铁门彻底合上,落了锁,才回过神来。

    心里念着司惗最后说的事,出来的一路上,晏清都心不在焉。

    明明司惗最后似乎并没有说什么,但她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最关键的信息,却又不可能再折返回去问。

    问了,他也不会开口。

    一直到第二天在营中等到孟舒澜从宫里回来,晏清心中念着的那件事,才被孟舒澜带回来的消息打散。

    孟舒澜昨日晌午进宫,直到今日下午落日西斜的时候,才从宫里出来。

    近乎一天一夜没曾休息,眼睛里血丝密布,可出宫后他却顾不上回府休息,而是快马赶回了军营。

    一下马,也来不及喝口水,立马便吩咐营里的兄弟收拾行装,为开拔做准备。

    一系列命令下达下去,他才找到晏清,没有第一时间询问晏清昨日提审司惗的结果,反而将宫中得来的消息,简明扣要地告诉了晏清:“漳怀突发水患,流民四起,我们要立刻开拔赶回西疆,以防流民一股脑西逃,让敌国细作钻了空子。”

    ------题外话------

    请假条(假):

    快乐结束后,开始逐渐趋于痛苦……我可能需要点儿休息时间调整一下了。

    这几天存点儿稿,还是给自己放个周末得了o(tヘt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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