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及此,卢临想到自己紫虚国的那些妖魔鬼怪,陡然间就胆量暴起,像蜚蠊精神的一样勇往直前“望”去。

    在这两丈之外距离的一望之下,卢临很快发现,自己那张正在使用的脸相,是张女子脸孔。卢临长欷一气,最后在众多脸相中,重新拣选起来,凶狠的、奸诈的、小样的、委屈的……选了良久,终於,卢临选下一张男子面貌,一张一眼看上去谁都记不住的路人脸。以神识摄其之灵,待五色光霾团团飘来,卢临神识一头扎了进去。

    看到被摄取的那张脸相周沿,呈现锐白的光芒时,卢临知晓,使用成功。

    正午时,傅御史府邸。

    无喣的天光,幽静的白芒,铺洒在敞开的棂花窗牖对面格柜上,屋子里严整的陈设,静静流溢着冷清的气氛。

    “汝是卫都尉身边的……”

    收口大袖桑葚紫曲裾袍服的言者,龟目似的双眸,不怒有血丝,自然而然正容亢色。

    给人第一印象是,这种人不好拢络,不易改变行事规则。不过卢临所认为的成事在己谋事也在己的个人箴理,早就打通自己的各项意志。

    卢临从他身上没有嗅到真气,基本来讲,可以暂时排除他不是修者的身份。而一直防御着修者,是因修者思想意识主观,不太好驾驭,易擅作主张不听铺排。

    四墙主座上方,长约三尺的陈褐色竹简,上面题有诗词及诗人名讳傅靖明,除此之外,左右两面墙上是用胶液拼接的,两尺宽四尺长,竹板阳刻的莲鲤画,跟日出东方的高山流水画,无色之画,依然灵活,犹似呼之欲出。

    卢临瞟一眼屋内摆饰,默默评测屋主的性格,一边压细嗓音,好教对方无法辨识自己,语态淡然道:“在下乃卫都尉身边的暗卫。”

    宫中无有这等职位,其义便是私底下保护个人的暗卫。

    傅御史扫量他一眼,眼神颇具锐利有神的一斟,以久经官场看人的经验,他却发现今日未能成功剖析此人的性子,此人面相生得毫无志气,言谈举止却意外的沉稳,这当真不似做为一介宦寺身边的手下所该有的。除非,卫三跟随在大王身边的心性,日笃强盛,“也”到了无视全牛的境地?

    作为掌职监察百官的御史大夫,傅靖明,看似仅次於丞相之职,但在他的眼里却是凌驾於众臣之上。他就是有如此倨傲,反过来说,这就是他。

    御史大夫部属有两丞,御史丞,以及御史中丞。中丞统领侍御史、诸郡监御史,可令御史按章弹劾百官,力属重权。

    属实说,在他之权宜辖下,无人不从。就算有重大枢要权力掌握在总揽政务的丞相手里,他仍是喜欢独一无二的这个位置。

    他与左右丞相非多朝元老,也陪同碎寒王辅政三四十年,得到了王的赏赐长春丹。比起其他官员七年一次换地方任职的,要好的多。但他与左右丞相的关系一直是貌合神离。

    只是尽管如此,在反对面首跟宦寺靠近大王的这条路线上,彼此从往至今是同穿一条裤子。

    “卫都尉同本大夫素昧交际,从不往来,尤其听闻……他还对本大夫意见尤深,是如何就突然想到这的?”

    事实是他对卫三有意见,不是很深,但又不能认可的那种。

    身为君主的卢临,一向威明,官场上的党派纷争,明争暗斗,从未逃过他的法眼。

    只要对方一停顿,一眼神,一抬掌,分毫幅度的举止,皆可让他为对方读出一大串毫无误区的心理。那么眼下,走上利用他人的线上……

    卢临淡笑,漫条斯理道:“其实我家主子一直很想向御史大夫问好。偏就碍於没好意思……开口……”

    这一语气的拉长,着重了对此间的用意。

    而他早知道两人之间是有些水火隔阂的。

    御史大夫傅靖明不言而喻,呵呵轻笑,再度探问:“他在大王身边要风得风,何至於要向本大夫礼遇示好?”

    话语中露着玄音,给人以步步试探之感,卢临笑道:“‘处友之心莫善於诚,利益至损,虔志相宜。’此乃我家主子奉为圭臬的哲言哪。故在卫都尉而言,其实没有那么多讲究。不过是外界不明事理的人,将他謬误理解罢了。”转而道:“至於有些理由,相信云太仆,有向御史大夫提起。”

    大厅中泱的红檀几案上,承香的青瓷香炉,青烟飘曳,点燃的是结香了数百年,对人无灵无害,却怡神静心的寒月棋楠木。

    这在紫虚国也极是少见,只有君主才用的起,没想到这边却连臣僚都用上,不知是该说他们的日子奢靡,还是稀物多到用不完?卢临不觉的微微一嗅。

    傅靖明听闻他的话,郑重其势道:“如若仅是为太仆之女商议此事,未免小题大作。故此,他提起那事故之时,本大夫便只应声‘酌量一二’。

    汝可知晓是为何?”

    卢临想也不必想,立刻反应过来,故意试问:“难道大人也同我家主子想到一块儿?”

    “唔?汝且说来。”

    卢临故弄玄虚的语气道:“我家主子说,御史大夫上掌诏令,下监文武百官,於朝政之上,可说是无人敢不屈从。

    又云太仆因此事需要协助,我家主子因老早想要问好大人,又忙於宫中脱不开身,才借此事,派在下特来拜谒。”在此小声暗示:“这以后怕就少不了要经常来看望大人。”

    来意已然清楚,傅靖明轻哼一笑,指了指他道:“本大夫若不刁难一番,汝还不打算说出实情吧?回去告诉卫都尉,太仆之事,本大夫当日便答应。之所以先前那番说辞,其实,只是想听听汝等来意。现在明了,看来,果然所料不假。”

    卢临暗忖,他既然明析其中因果关系,脑海里所想到的,肯定不只眼前的事情,那此时,可正好与他说明往后之事?“请恕在下多嘴,有件事在下此处须要明言,我家主子来求御史大夫,主要是这么多年,受到上上下下排挤跟指摘,未免应接不遐而心累。

    如今又逢卢姬骑在头上,就更受不住那些上奏流言。因知御史大夫权大势重,遂主动攀好,不求更多,届时,我家主子日后做出任何动作,只求大人闻见风声……不要为难便好。当然,我家主子还是希望,大人能够在重要时刻,力所能及的施以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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