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寒王的尸身可能是被谁弄走,这是个猜疑,目前毫无依据,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弄走碎寒王尸身的人手法颇为高明。对方是否高人不明确,碎寒王尸身到底降临何处,那却已只剩个问号。

    此次回到碎寒宫,面对群龙无首的大臣,在他们再也不会被碎寒王号令发挥到的情况下,如此面对,不会感到压力了。

    回到碎寒宫后,卢临没有急着立刻上殿操挵政変。

    而是修养生息,再进一步跟计进成、卫三打好关系,并向其解释,为何碎寒王迟迟没有出现。

    因为他其实是个修士,他的长生不死一直以来只是个藉口。

    由於近日为紫虚二十万余孽未尽之事,突然走火入魔而暴毙,但溘然长逝之前,碎寒王书下一道遗诏。

    当看到那遗诏,卫三霎时间悲沉之极,虽然后来与他对立起来,可是从一至终他只想证明给他看,自己不会背叛。岂知现在连证明的机会也没有了。

    看过遗诏,计国尉明了卢临的心思,但在如此车悬的曲急大弯上,再野的骏马也必须有所停顿,计进成是不可能轻易放掉美好机会的。而面对他提出的要求,卢临做不到,只好让卫三替自己承下了那一宿。

    卫三对卢临说,起初当彼此是同病相怜,后来逐渐觉得他像是自己亲弟,故亲弟要有任何援助需求,做长兄的都会千方百计替他达成。

    秦王后及伺候王后的人便是被点穴软禁起来,若有人来探问,就被卫三打发。

    两天后是月底,月底后又过了八天是卢临来到这里第三个月的第一天。

    赫曦照映脸庞,麻雀和燕子在殿门外上下左右打闹嬉戏,一会儿扑腾阵阵羽翼粉尘,一会儿抖落一两片羽毛。

    卢临看着挺开心,边同任轻舟谈聊:“原本孤只备下五彩缤纷的一桌菜肴,可谁知碎寒王突如其来那么一遭,打乱了孤上菜的计划。故此又多谋算出,由你掌厨的这满桌子辛辣菜肴。

    可在孤的那桌上要品出‘结果’,本应表现在碎寒王毕命之前衰弱之间,岂知事发突然,还没等到它有机会‘开花’就被他搅和了。

    现下孤就要上朝,你们觉得,是先上哪桌菜最为益处?”

    炽酆对决那天一回归,两人就立即到槐洞把俞锦棠接进宫来,共商国家大事。

    任轻舟煦媮道:“当然是君主优先。

    同时也是臣对君主精心安排的菜肴,产生了一份独有的神秘感。”

    俞锦棠正在两根食指撑着做空翻,忽然挂在腰上的零星饰物掉地上,他重新捡起往腰上挂,一边回道:“可以不选的啊。”

    都展示一下才回味无穷。

    卢临呵呵道:“那就这么决定了。

    不过若是第一桌被上得稀烂,轻舟还须得随时留意紧急换菜咯。”

    任轻舟笑道:“是。”

    卢临不忘看了看俞锦棠腰间的东西问:“你这一串啷铛饰物看着很是手巧,虽然都是指头大小的金属片,但有星星有月亮还有小铃铛,孤什么时候看它都挂在你的腰上,有时候好像还会凭白摇一摇,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俞锦棠挠了挠脑袋,讪讪道:“没什么,这是臣无意捡到,觉得有意思,就把它挂在身上了,名叫嫣。”

    卢临点点头,随声笑道:“的确很有意思。而且很合你这‘活蹦乱跳’的性子。”

    俞锦棠不服道:“好歹人家也是一位正正经经男子汉,君主怎么能用活蹦乱跳四个字来形容……”浩叹了一气。

    这时卫三赶来,与卢临盥漱更袍、戴冠,从容自然一气呵成。

    好像他一直以来伺候的就是卢临。闻他说一切准备妥当,四人便同往良辰殿外大步流星踱去。

    煜霄殿,朝殿。

    通天冠珠帘摇摆,卢临英气威势的身姿,从侧方步上了朝殿宝座,挺拔伫立在九阶殿陛之上,居高临下俯视着,这满堂非是紫虚朝臣的臣僚。

    他不知道为什么碎寒王的朝殿同自己煜霄宫的名字一模一样,但从他来到这里一个半月前听到时,它就是这个名字。

    大概这就是天意。

    “啊?汝是谁!胆敢渎擐君王圣袍!”

    右丞相管荣脸色骇然怒红,手上笏板险些滑落。

    满堂文武此时传出絮絮叨叨的混杂议论声。

    此时此刻傅靖明却是清晰的记起,卫三的那个暗卫属从说的“我家主子日后做出任何动作,只求大人闻见风声……不要为难便好。当然,我家主子还是希望,大人能够在重要时刻,力所能及的施以援手”,他深谙着,如果从那时起他们就在打着这等算盘,这未免也太大张旗鼓,一名宦寺尔尔居然诓骗到本大夫头上?

    在这朝堂上,就太乐沈海东一人光明正大的见过卢姬。

    他从官员队列里站上列道之中,戟指怒道:“你们看,我早说要将他除掉不然后患无穷,你们看看!他现在!你们还不知道他是谁吧,

    他即是大王新宠‘卢姬’!”

    众官员顿时聚讼纷纭。

    “这,这不成体统啊。”

    “这是大王自己的意思吗?”

    “大王一周未朝,我就知道事有蹊跷!”

    “宦寺当权已经离谱!这面首当帝又算是什么!这简直是牝鸡司晨!”

    俞锦棠、任轻舟长立卢临宝座一左一右,见君主心平气和便也漠然无视。卫三驻立卢临宝座侧前,抱持丝帛诏书正要宣读,闻此却是薄怒渐起:“住口!”

    卫三甚少发怒,此番大赫,却也充分发挥出属於男儿的高嗓气势,勉强压下了朝殿上的輘輷喧嚷。

    这超乎改变了计进成对他狠毒不威的印象,呵。

    云士俴懵懂,如此看来他俩根本是一伙,可卫三的暗卫分明告诉自己,让自己见机行事,一定要站在卫三那边。照这意思其实还是要听美人的呀!那女儿之事到底还办不办了?或说女儿之事根本另有安排?那我到底要不要暗中支持配合这一伙子?

    “此番就是大王自己的意思。

    望众臣莫要喧哗,安心听着都尉卫三念完诏书。”

    有那被大王宠幸的深资,众臣对他的话是不得不信的,这下乖乖埋首。

    卫三念:“孤王一朝重病在身,卧病在榻,数日不堪行举,深知病缠命将休矣,特将秘辛宣告众臣。

    卢姬实乃孤王民间寻得同母异父之孪弟,故将其藏於曜星宫,做以亲情补偿,特此临终书下诏敕,命众臣替孤王为孪弟,一心一意辅佐朝政。

    为了孤王临终遗愿,特此宣告,孪弟卢临即日登基,继碎寒有史以来,二任新王‘碎寒临王’。

    碎寒王下诏,战纪五十五年,七月初八。”

    一笔一迹,听来真实无比,而实则此诏书分为三大部分——计进成的策略、卢临的填词、卫三的亲笔。故,后来就有了这道玉轴诏书。

    平素卫三替碎寒王没少代笔,虽用竹签点黑汁写字,一点也不方便,可每一丿一捺一乚仍是高标临摹。

    当时计进成这么要求的时候,卢临十万个不满意,可为了假戏成龙,只好还是抱着一试的心态答应下来,否则如何能够羁縻到朝下那群老狐狸?

    计进成当时就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必须是碎寒临王,虽然你是碎寒王从他国掳来之人,但要成为这里的霸主,务必是以这里的身份接纳地位,否则不仅我不答应,卫三也不会答应,朝下的臣子要坚决反对,我们也帮不了你。

    不得不说,他这番话是发自肺腑的,因为卢临自己是君王,这一点他早就想到。只是一时不太适应接受这种发展过程。但当真正面对他这个说法以后,卢临就很快适应过来,委不委屈无所谓,因在早前他就有过最后的打算,那即是——任轻舟的那桌菜。

    听卫三念完诏书。

    傅靖明忽然好像有了深刻的感悟,怪不得他的暗卫说“不要为难便好”,原来竟是如此,那卢姬迫害云士俴之女的说法是因何而生?卫三让暗卫这般说辞的目的又是什么?看来,还是得继续往后看。

    这时众臣仿佛从云里雾里猛然揭开参天大谜团,刹然圆了嘴。

    “不可思议……竟是如此!”

    卢临等人刚以为可以喘口气,这时又有人骤地扔来一把巨炸:“既然下了登基诏书,想必应有大王传下的玉玺,可否让我等开开眼界。”

    玉玺又称传国宝玺,是很有重大意义的。传闻说,谁若拿上它有幸被它认主,它便从此明亮不再熄灭。但碎寒王将它从诸侯国夺来之后,就压根没见它亮过。故然后来众人以为这一定只是个传说罢了。

    右丞相管荣凌眯着眼眸道:“且不说大王为何不传位於太子,但至少还是让吾等同大王见上一面……最为妥当。

    再者大王病重,做为重臣,怎能不去探望?”

    傅靖明估计,管荣和他一样,将面前问题熟谙的了如己心,不过他心里清楚自己和他的立场是不一样的。於他而言,换谁是君主皆无差,只要自己依然还在御史大夫的位置足矣。既然他们又有求於自己,看新王架势似是木已成舟势在必行,那么自己何不顺风推使,也好落个人情?不过……

    卢临此时开口,慢条斯理道:“大王知道尔等多有不服,无法接受他的外来亲人孪弟,但他没有气力解释,所以不想见任何人。

    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尔等先扶持临王登基,之后,再去见大王如何?”

    襄王毕落枫听他说话高雅,君子之风,让人讨厌不起来,便默默观察。

    左丞相捋了捋黑须山羊胡,掺和道:“还是先见大王要紧。”

    卫三:“先扶持。”

    管荣:“先见大王。”

    左丞相:“先扶持。”

    傅靖明此时站出来:“望请新王听臣一言。”

    卢临见他说话,别有欣意道:“请说。”

    傅靖明道:“只要新王如实回答臣的问题,臣可相助新王。”这一说引来朝堂其他议论之声。但显然彼此都不在乎这点非议,卢临露出喜色,傅靖明见此继道:“前些日子一直传说卢姬跟卫都尉仇视为敌的事情是否属实?”

    卢临闻此一笑,坦然相告:“不是。”

    傅靖明点点头道:“那又为何会有那般说法?”

    卢临笑笑,只招他前来附上耳朵告知:卫都尉以后是要扶持临王的人,临王有权知晓他跟众臣关系如何。

    唯有传出此言,才可明确卫都尉身在众臣之中的关系状态。

    能在二者完全对立严重的势态下,仍然还有人保持与他友好立场,这才算明确。

    傅靖明一听,觉此计甚妙,不愧为明智之者,倘若成为君王,不可排除他会成为明君的可能。遂起扶持之心,只是在退身时,莫名闻到一股熟悉的花香,这像是卫三暗卫身上的气息,如此一想,心中浮过一惊,继而回到殿陛之下。

    接着之前的话题,故意扭曲话意,当众宣道:“大王抱病在身多有不便是自然,既是大王的意思,那么宝玺,理应由臣等取出奉上。想必这才是大王的本意。”

    此番说辞将一些定力较差之人思维,无疑是彻底同化,加上他在朝中的地位,某些官员对他此言更是深信不疑,顿时有一半官员站在傅靖明的角度说话。

    惹得右丞相一声大喝,几欲怒发冲冠,立道:“傅靖明!想不到你是这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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