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盟主之位, 应该落在了那个家伙的手里了吧。”
“那当然了,他已经期盼着这个位置很久了。”
在江南的一条游船上,一群人一边喝着酒, 一边小声的说道。
“其实算起来,也就只有他的名望够, 声势足, 如果不是他的话,恐怕也找不出其他人了。”
“那这样, 十年前的事情,是不是就不会有人提起来了?”忽然有一个人轻声问道。
他这句话却偏偏像是说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样,船上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过了许久,才有人轻笑了一声。
“怎么可能。”
“十年前, 不是本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吗。”
……
“这个是我封存了三年的酒了。”
纪以寒看见眼前的那个女人坐到她身边的时候说道。
她拿出一个小小的杯子, 给他倒上了一杯酒。
“酒性可能会稍微烈一些,不过解闷倒是很好用的,请尽管喝。”
纪以寒看着眼前的掌柜的,她的头发低低的垂了下来,将她的半边脸也露了出来。
掌柜的是个很漂亮的女人。
托盘里除了这瓶酒以外, 还有一叠盐水花生米。
“我没有那么多钱。”纪以寒低着头道,“我只有可以付一杯酒的钱。”
“没关系。”掌柜的笑了起来。
“欠着就可以了, 以后再还给我。”
两个人之间的对话格外的平静。
纪以寒当时想问掌柜的为什么觉得自己以后能还给她, 他其实一直穷的有些过分, 过一天算一天。
怎么掌柜的偏偏对他有这样的信心呢?
纪以寒本身是一个非常得过且过的人。
对于他来说, 这个世上没有什么特别让他在意的事情。
如果说他身上有十文钱,那么他会拿这十文钱全部用来买酒,而不会考虑之后的日子究竟该怎么过。
江湖中其实有很大一部分人都跟他一样,因为这本来就是一个过了今天没明天的地方。
“那把刀。”
李七在厨房里一边洗菜, 一边对旁边的楚长醉道。
“曾经是纪无名的刀。”
“纪无名?”本来还安安静静准备听故事的楚长醉突然瞪大了眼睛。
“等等,这把刀是他的?”
“对。”
屋子里洗菜的声音持续了一会,楚长醉震惊的声音又传了过来,“那么那个人,该不会就是纪无名的儿子吧?”
“可能是。”
李七把菜放到了一边,“不过我可没听说过他还有个儿子,当年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已经名满天下了,而我,却还是一个无名小卒而已。”
“纪无名的儿子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步?”楚长醉似乎是十分的不解。
“他的那套刀法可是可怕至极,这么多年以来,我也只看见过他那么一套练刀人越痛苦,功法就越强劲的刀法。”
楚长醉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了一个人的影子。
——纪无名。
多年前,本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人,然而,他却在自己的妻子去世之后功力大增,成为了当时江湖中最为可怕的刀客。
人人都说他有一套特别可怕的刀法,然而,对他的那份刀法动心思的人却几乎没有。
因为他的那份刀法非常的邪性,邪性到一般人没有办法抵抗的住。
传言,只有体验过最深的爱和恨的人才会功力大增,这也就是为什么只有在纪无名的妻子死了之后,他的实力才迅速增长了起来。
这样的功法虽然的确很厉害,但是大部分人却都不会希望自己能够遭受到跟他同样的挫折和苦痛。
这不知道算不算是一种因祸得福,李七想。
他想起了因为种种原因而去世的父母,忽然间自嘲的笑了笑。
“可是不管怎么说,纪无名的儿子这样也太……”楚长醉的话还没说完,话就被李七给抢了过去。
“这样倒也不错,最起码,这说明他的儿子没跟他一样受过什么伤害,这样,不也挺好的嘛?”
冯卿略微有点尴尬的看着那个倒在桌子上的人。
她也没想到,这位看起来好像能一口干掉两坛烧刀子的大哥居然被她一杯就放倒了。
这酒量也不行啊。
冯卿摇了摇头,想上楼给这位大哥拿点醒酒药,结果还没等走,就突然被他一把抓住了自己的手腕。
这么一下,把冯卿差点吓了个一激灵。
“客栈里今天怎么这么安静呢?”屋外有一个负责监视冯卿的人好奇的探头进来看了一眼。
然后,他就看见一个之前从来没有看见过的人正趴在客栈的桌子上,而且,他的手还紧紧的握着掌柜的手。
那人心里猛地哆嗦了一下。
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直觉上意识到屋子里的那个人似乎跟掌柜的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但是他不敢声张,只能自己偷偷的捂着嘴,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现的样子。
不过那个小子看起来从来都没有见过,他能跟掌柜的是什么关系呢?
话音未落,他突然看见掌柜的脸上露出了非常复杂的神情。
那是怎样一种复杂的神情啊?复杂的几乎让那人觉得这是一种错觉。
然而,这样的神情也仅仅只持续了一秒,又很快就消失了。
……冯卿神情复杂的听着自己身后那个大侠喝多了时候说的醉话。
就,一般而言,大家都说酒后吐真言,冯卿其实看武侠小说还挺喜欢看那些大侠喝多了的场面的。
毕竟大侠喝多了,然后露出平时绝对不会露出来的脆弱的神情,然后喃喃的说着自己曾经的爱人,这种场景非常戳冯卿的xp系统。
然后,她就如愿以偿的看见了这位大侠在自己面前喝多的画面。
这位大哥,用着深沉且颓废的声音,轻轻的说着些什么。
冯卿一开始还没听清,所以她特意凑近了听了听。
其实这个大侠长的倒是挺普通的,只能说得上是周正,跟前段时间冯卿见到的那个帅气的大夫更是一点都比不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声音却格外的低沉。
是一种听了可以沉到人心里的声音。
他一开口,冯卿的心就微微的颤抖了一下,带着微微的酒气的暖风伴随着一个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
那一刻,冯卿也在想,怎么有人喝醉了声音可以这么好听。
难道,这就是大侠吗?
冯卿在那一刻都觉得自己就是那传说当中的侠女,正在跟自己身后的大侠做着什么告白。
就在冯卿晕晕乎乎,心脏狂跳,就连大脑都有点不清醒的时候,她突然听清了那个人在说什么。
“好累啊。”
“唉?”
冯卿又凑了过去。
纪以寒翻了个身道,“唉,当初为什么没听朋友的话,回乡下种地呢,呼噜呼噜……”
“……”
冯卿疑心自己听错了,就又凑过去听了一句。
然后她就听见纪以寒又嘀咕道,“有了钱,就可以盖两个小房子,然后,呼噜呼噜,娶一个媳妇,还可以有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纪以寒这会是真的喝多了,小脸红朴朴的。
他的脸上带着种莫名的喜悦感,这种感觉让冯卿总是觉得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地方。
——是的,没有错。
平时在别人面前装的人五人六的纪以寒,其实一直有一个难以启齿的秘密。
他,是一条咸鱼。
一条光看他的外貌,完全看不出来的咸鱼。
纪以寒跟江湖中各种各样的人不同,在所有人都拼命的争权夺利的时候,他这个人就忽然看开了。
其实纪以寒的童年生活不能算得上太过完美,母亲早逝,父亲是个喜欢杀人的半疯子,但是纪以寒却能养成这样佛系的性格,不得不说也是另一种程度上的天赋异禀。
他的家传武功是一种比较邪性的武功,人越痛苦,它就越强大,然而纪以寒从很久以前就看透了这门武功的本质。
它就是个垃圾。
所以纪以寒一直以来都对发扬这门功法没什么兴趣,他的父亲在江湖上是人人都认识的刀客,而他只是平平无奇的一个小卒。
没人知道纪以寒此生的目标是什么。
他希望就这么混吃等死,一直混到世界的尽头。
但是纪以寒外表看起来倒还挺像个正经大侠的,就不是那种特别帅气,或者特别有气势的感觉,就是让人一看,就知道他是个走江湖的人。
那种严肃认真,随时随地都绷紧着神经,仿佛在刀口上舔血一般的面相。
这算是纪以寒的父亲给他遗留下来的唯一一点天赋。
反正从外貌上看,一般人是发现不了纪以寒的这个秘密的。
除非,他喝多了。
冯卿听了一堆这个大侠的喃喃自语,然后默默的,把自己的手从对方的手中抽了出来。
然后,她去旁边找了张纸巾,一点一点的把自己的手指的每一个细节都擦的干干净净。
擦着擦着,冯卿那属于少女的泪就掉了下来。
——不要说这种过于社畜的话啊!真的会让人一秒下头啊!
你还她啊!你还她心中风光霁月的大侠啊!
冯卿从来没想过,自己人生中第一个碰见的可以交流的大侠居然是这么个样子的人。
而且为什么偏偏是用这么好听的声音说着这种可怕的话。
哪怕稍微挫一点的声音,她都不会失望的这么彻底吧!
冯卿悲伤的像一个丢了松果的松鼠。
她都快把手给擦脱皮了,身后的人依旧还在喋喋不休着,冯卿过于伤心,她听见身后那人的声音,也没转头看他一眼,而是悲痛的道:
“桌子上有醒酒汤,你喝了吧,啊,对了,还有盘花生米,可以就着那个喝。”
纪以寒晕晕乎乎的听见了掌柜的指示,然后在桌子上摸到了醒酒汤和花生米吃了。
醒酒汤的味道很酸,花生米的味道倒是不错,纪以寒也不记得自己当时到底在干什么,反正他觉得这花生米的味道很不错。
就是太硬了,好像咬不动。
冯卿终于缓了过来,转过头一看,这位大哥一脸幸福的模样。
根据这位大哥刚才嘀咕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冯卿知道这哥们似乎是已经穷了很长时间了,估计应该也没多少机会能在这么温暖的屋子里睡着。
还是把这位大哥给抬楼上去吧,万一一会在楼下耍酒疯该怎么办。
冯卿也抬不动这个大哥。
她朝着楼上喊了一嗓子,“李七,星星,帮忙抬一下人。”
然后,冯卿就自己把盘子端回厨房去洗了。
李七带着风惜弱下了楼。
来到这个人身边的时候,李七故意多看了他几眼,风惜弱微微的有些诧异。
他故意用开玩笑的语气道,“这人是什么大人物吗?至于你看了他那么多眼?”
“他现在还不是。”李七也不说什么,只是自己一把就将纪以寒给扛了起来,然后朝着楼上走了过去。
现在还不是……这是什么意思?风惜弱觉得李七话里有话,不过,他倒也并没有多问什么。
临走的时候,他转头看了眼桌子上的酒,感慨了一声。
“这到底什么酒啊,闻着就觉得好厉害。”
冯卿此时已经在厨房里把盘子刷完了,花生米什么的都吃的干干净净,酒倒是还剩了大半壶。
她看着有点心疼,心说哪天要不学古人,看看把酒埋坛子里保存时间能不能更长一点?
冯卿正准备出去找坛子呢,结果就忽然看见小白站在门口,背着小手,乖乖的抬头问,“掌柜的,你现在能教我那个东西该怎么用了吗?”
“哦,对了,我差点忘了。”冯卿转头就想起来这件事,连忙转头找那个蓝牙耳机。
然而,她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
唉,耳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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