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
黑色的战术短靴踩过地上的血泊, 处理完尸体的冰爵跨过门槛,他神情冷漠地拐进厕所,慢条斯理地洗去手上溅上的血迹。
窗外时不时有携带着刺耳警铃的警车呼啸而过, 不过这没有引起黑发青年的注意。
“我还有多长时间?”秋泽柊羽歪头问耳机那边的临时搭档,“在6剩下的人察觉这边情况之前。”
波尔多:“我看看……啊, 时间还是很充裕的,你有时间整理情报。”
秋泽柊羽点点头,他目不斜视地跨过尸体,在这间屋子四处翻了翻, 最终在一个暗格抽屉中翻出了一些纸质资料。
在装起来之前,秋泽柊羽先把一份份有关6的资料拍照上传到波尔多发给他的暗网上, 然后才把这些资料装进手提箱里。
“接应的人呢?”秋泽柊羽问。
波尔多那边传来敲打键盘的清脆声响, 她漫不经心地开口道:“现在在英国的大部分成员都在执行任务,他们制造出的乱子足够当你的掩护了……没想到司陶特居然是6的卧底, 真见鬼。”
这个时候, 内线通讯中突然冒出“嘀”的一声,随即响起了秋泽柊羽无比熟悉的嗓音。
“我看到了你们上传的资料,做得很好。”爱德华夸赞了一番。
秋泽柊羽没说话, 而同在内线里的波尔多顺速收敛了她的多余情绪, 恭敬地说:“这是我们应该做的,boss。”
“纸质资料还在你手里吧。”
这是一个肯定句,波尔多只是一个辅助人员, 所以她清楚的知道那位先生问的不是自己,于是波尔多保持了沉默, 而秋泽柊羽则出声回道:“是的。”
“很好,波尔多,通知布兰代德把你刚刚上传的资料加密, 关闭情报部对这份资料的权限。”爱德华说,“冰爵,我要你把纸质资料放回原处,布置一下现场。”
秋泽柊羽:“……”
这家伙抽什么风呢?
碍于冰爵这一马甲的人设,秋泽柊羽只得简短而委婉地说道:“现场比较血腥,需要彻底清理干净吗?”
“当然。”爱德华说,“要让等会儿光顾的人以为这份资料没有被搜查出来。至于司陶特……”
他笑吟吟地说:“就把他的尸体带回来吧。”
秋泽柊羽也知趣地没问尸体最后会是什么下场,他这个动手解决司陶特的人去问这个未免有些鳄鱼眼泪了。
“我知道了。”
吩咐完新的任务后,爱德华便退出了波尔多和冰爵的内线,秋泽柊羽明显听到波尔多那边传来吐气声,她似乎很紧张。
秋泽柊羽不关心这些人情世故,他只是沉默地戴上手套迅速开始按照爱德华的要求去收拾现场。
血迹和打斗痕迹全部一点点清除,把资料放回原来的暗格并关好,在关上暗格的时候,秋泽柊羽在缝隙处夹了一根头发——从司陶特头上拔的。
*
[现场布置完毕,尸体已经转移。——冰爵]
[情报已加密处理,对情报部关闭了查看权限,随时等候您的吩咐。——布兰代德]
“很好。”爱德华用银勺搅了搅桌上的浓缩咖啡,抬手给朗姆发去了一封邮件。
……
安室透戴着鸭舌帽坐在附近的一家咖啡厅内,手机就放在他手边。
多亏有诸伏景光的电话,他谨慎地没有做出任何出格举措,这次的卧底清算并没有算到他头上。
简直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从各方打听并推理出来的会议情报居然是彻头彻尾的骗局。
如果不是有这个情报,就算看到黑森林酒吧空无一人,他也可能只会以为是有谁的计划泄露导致打草惊蛇,而不是从根本上怀疑会议是假的。
实在是因为这场骗局太真实了,这些情报都不是他用波本的身份轻而易举得到的,而是他结合了组织各骨干成员的动向推理得知。
甚至刚到伦敦还被贝尔摩德和冰爵轮番上门警告了一番。
安室透沉沉地吐了一口气,他清晰地认识到,即便是自己推理出的事情也可能只是别人想给他看的假象。
他不能过于信任组织里的任何人,包括他自己。
“嗡——”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
安室透拿起手机,看到了朗姆发来的一封邮件。
在邮件中朗姆给他了三处地址让他立刻去搜查可能遗漏的情报,更详细的事情对方没有透漏。
不过根据现有的情况来看,很有可能是从卧底口中掏出了一些有用的信息——比如一部分隐蔽安全屋的地址。
“审讯都结束了?”
安室透没有立刻回复朗姆,他迅速在手机上按了几个键,打开组织的暗网。
不过安室透并没有在上面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只有几个把状态更新为死亡的组织成员,估计是被清算的叛徒和卧底。
虽然都是陌生的名字,但在安室透看来这些名字却格外沉重——其实说起来,只有这些人才真正算他的同事。
但为了保护他们的家属不被组织报复,直到死亡他们都无法获得官方组织的正名。
安室透收敛所有情绪,他站起身压低帽檐,两手插兜离开了咖啡厅。
两个安全屋很快就搜查完毕,到了第三个安全屋时,安室透碰到了芬德拉特。
戴着眼镜的褐发男子瞥了他一眼:“你太慢了,我已经搜过这里了。”
安室透不动声色:“我刚接到任务,而且我只是一个情报人员而已,没有你们的高效行动能力也不稀奇吧。”
“你还要进去看?”
“当然,这是我的任务。”
芬德拉特不置可否,他提着小手提箱和安室透擦肩而过:“那你最好尽快离开,不然被抓住的话我们也会很为难的。”
等芬德拉特离开后,安室透快步走到最后一个安全屋内,先谨慎地看了一圈确定没有任何监视监听设备,然后才着手搜查。
卧室和书房都有些凌乱,虽然都被回归原处但也能看得出刚刚被人动过的痕迹。
就当安室透以为这里真的没有有用信息时,他注意到了角落的暗格。
他立刻蹲下身戴上手套打开暗格——打开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停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捏起一根金色的头发。
这不是芬德拉特的头发。
那么这也许是这所安全屋主人的头发?
从暗格中拿出资料,安室透翻看了一遍,这里面有6派往组织卧底的人的真实姓名和身份资料。
这些资料一旦让组织获取,这些卧底的家属很有可能会遭遇不测……
安室透捏紧了这份材料。
半蹲在暗格前的金发男人阖了阖眼,等再次睁开双眼时,他那双紫灰色的眼眸恢复了冷静。
他拿起手机,输入朗姆的邮件地址。
[找到了那些老鼠的真实身份。——波本]
他不敢拿自己的卧底身份去赌,也许这一切都是组织对他的试探。
*
结束了自己的任务后,秋泽柊羽来到组织的地下基地。
芬德拉特面无表情地从审讯室走出来,看到秋泽柊羽时他缓缓摘下手里已经沾满血迹的手套:“你也结束任务了?正巧,现在有个硬茬子,你来审一下吧。”
越过芬德拉特,秋泽柊羽望向他身后的玻璃,被关在里面的家伙低垂着头,呼吸起伏微弱到秋泽柊羽几乎观察不到,看上去情况似乎不太妙——不过也是,这是审问而不是按摩。
“那是情报部的工作,和我无关。”秋泽柊羽收回目光,“问不出来就注射东莨菪碱,这还用我教你吗?”
“我也不是情报部的。”
“那你挺闲。”
“……东莨菪碱过量注射会让这家伙提前死亡,我们只抓住了这一个活口。”
“哦。”
芬德拉特推了下眼镜:“真是无情。”
秋泽柊羽没有理会他,找了个这里的工作人员让对方带路。
经过几道安全门槛,甚至上交了自己藏在身上的枪.支和冷兵器后,秋泽柊羽终于来到了爱德华的房门外。
他平稳地敲了三下门。
“进来。”
秋泽柊羽推门而入。
铃铛晃动着发出脆响,秋泽柊羽面色不改地走到坐在沙发上看书的爱德华身旁。
走近了秋泽柊羽才发现,爱德华正在和朗姆通话,思考了一秒钟后,秋泽柊羽决定留在这里等他们通话结束。
爱德华似乎也不在意冰爵在一旁,他翻了一页书。
电话那边的朗姆:“发来的资料经过核对并没有错误和隐瞒,现在是否要把他从怀疑名单中移除?”
他是谁?还有人在组织的怀疑名单?秋泽柊羽竖起耳朵。
“保持观察。”爱德华说。
电话那边陷入沉默。
爱德华合上书,笑了一声:“你以为我是在试探他?”
电话那边没说话,似乎默认了。
“就算他是卧底,他也肯定会提交这份资料。”爱德华罕见地用赞赏地语气说道,“我很佩服他们那种——为了更大的利益而让自己背叛良知的勇气和意志。”
“这种人一般不会因为徇私情而让自己有暴露的风险。”
“您认为波本是卧底吗?”
“还不确定,不过如果他不是卧底,这次提交的情报就是到嘴边的功劳。”
“如果他是卧底,那么想必今天一定是让他记忆深刻的一天。”爱德华笑容不变。
如果会因为提交资料让6卧底的无辜家人被杀害而感到愧疚,爱德华非常乐意给对方的痛苦添点料。
如果不会因为这些事情而感到痛苦……那不是更好吗?
失去了对这种事情的愧疚之心并不代表他的意志更为坚定,恰恰相反,这反而预示着他正逐渐变得麻木。
连对无辜之人感到愧疚这种小“正义”都在消失,对国家和民众那种虚无缥缈的大“正义”又能坚持多久呢?
有而不表现出来和根本没有是两码事。责任感?那不过是他们行为的惯性罢了。
迟早有一天他们会被这种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的愧疚与痛苦击溃,开始变得麻木,开始怀疑自我。
到那一天,爱德华不介意趁虚而入,诚恳地和对方聊聊做什么才是真正有意义的事情。
爱德华把书放到桌上,拿起咖啡喝了一口:“——我反倒更希望他是卧底啊。”
因为卧底真的很有趣。
“那么波本接下来的调任?”朗姆问道。
“先让他以情报第一发现人的身份和芬德拉特一起去解决那些老鼠的家人,记得也要让他动手。解决完这些事情后让他去日本——琴酒不是说在日本东京曾发现了雪莉的踪迹吗?就让他去调查吧。”
“我知道了。”
电话挂断,爱德华的目光转向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黑发青年。
“坐。”他笑吟吟地说,“要来杯咖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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