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晏然其实是刻意有所忽略, 她之所以从来不太关注掌冶署的事情,完全是出于自身的责任心,否则她怀疑自己在看见掌冶署内部设备的第一时间, 就得当场卷起袖子积极参与到合金冶炼的工作当中,把昏君的游戏目标顺延到下个周目。
被皇帝刻意忽略的结果就是,冶监们即使请了别的外援过去, 也没有引起顶层上司的注意。
任飞鸿固然通晓许多杂学,但对冶炼技术的了解还是太过有限,幸好刚刚在丹宫跟涅宫那边补充了一波炼丹之事, 产生了些许灵感。
她现在已经有了加入别的元素能降低物质熔点的模糊概念——如今冶炼出来的铁成品大多是含有杂质的生铁,生铁坚固,缺陷是质地太脆,为了增加柔韧性,就需要通过退火的技术来降低碳含量, 然后再经过反复锻造, 排除杂质, 最后便能获得钢材。
现在也有匠人开始尝试,依靠生铁熔点低的特点,将生铁放在锅中, 加热融化, 同时不断搅拌,制作成熟铁,然后再进行锻造。
——若是温晏然在这里的话, 立刻就能意识到, 大周的冶铁技术, 正处于从块炼铁到炒钢转变的阶段。
任飞鸿没有来自现代的科技知识, 她只能利用从丹宫那边获得的零碎经验, 开始帮着想新思路。
不管是跨炼铁还是炒钢,都有耗时久,对工艺要求高的缺陷,任飞鸿知道涅宫中有焦炭,既然玻璃能用焦炭烧,那铁矿自然也能用,她便出言建议掌冶署中的冶监,可以试试看直接用锅子煮铁。
冶监知道任飞鸿随和,交谈时也没什么顾忌,闻言说笑了一句:“任景丞果然不懂炼铁之术。”
任飞鸿笑:“任某确实不懂,我固然喜爱杂学,但世间如陛下那样的全才之人又有几位?”
冶监点头:“虽然单单煮铁之法并不可行,不过任景丞所言之事,也有值得深思之处。”
任飞鸿摇头,谦逊了一句:“此事与任某无关,只是此前恰好在景苑中,见到过一些宫中密藏的炼丹法门而已。”
冶监愣了一下,随后露出恍然之色——虽然掌冶署没听过宫中有类似的密藏,但连任飞鸿这等深受皇帝信重的臣子都这么说,那自然是确有其事。
值此关键时刻,天子本人却一直没有回到景苑当中——入冬后,朝廷事情一天比一天多,各地雪灾的防治工作,还有过年事宜,都能把温晏然给牢牢按在京城当中。
西雍宫内。
[系统:
由于[当前内容不予显示],开启[数据投放]模块。]
温晏然研究了一会,还是没能理解这个模块的含义,她将之归结为自己穿越前攻略准备不足。
不过若是温晏然有一双看透游戏设计的眼的话,就会发现,自己就算做再多攻略也没有用——这完全是一个首次启用的、专门针对温晏然这种实操型选手的意外事件紧急处理机制。
[数据投放]模块最开始的设计目的,是为了给与那些能力不足,没能走上昏君轨道的玩家一些来自外界的支持。
《君王攻略》中记录了其它玩家打出的全部游戏记录,并能够用这些数据,对温晏然所在周目产生影响——这就是[数据投放]的含义。
古代天子会受到□□,自身能力是一个方面,若是在位期间频繁发生天灾,世人也会觉得那是因为君主德行不够。
[数据投放]模块开启没有多久,昭明二年十一月初,大周发生了地动,许多城市出现城墙损毁的情况,其中甚至包括了京师建平。
——其他玩家在北地安定数值降低后,曾经打出过被乌流部骑兵一路攻至建平的悲催剧情,换在温晏然这边,随着温鸿等人影响力的降低,北边的局势与往日相比,其实也是更为混乱的,乌流部那边,又因为乌格奇的暴毙而陷入了分裂,族中部分精壮有意南上,《昏君攻略》希望通过[数据投放]来增强这部分骑兵不被发现跟拦截的可能性,若是他们能进入大周腹地进行惊扰,皇帝的威望必定会因此降低。
宫苑内,温晏然不紧不慢地合上奏折。
市监那边已经把城内的情形报告上来,地动之后,大周城墙出现了多出坍塌破损情况,北城门更是整个被埋了起来——作为京师,建平各个方向的出入口都特意做成了瓮城的结构,方便防御,然而到了要修理的时候,麻烦也是加倍的。
除了城门跟城墙之外,城内的部分民宅,以至于皇城区域内的一些建筑,也都出现了损伤。
这绝对是一个大问题。
修缮城池需要大量钱财,而且过不多久,就又到了各地官吏,边部首领派人入京朝贺的时间,建平这边总不能展示破旧的都城给他们看。
工部那边初步给出了方案,大型城市的修理时间是按照年为单位进行计算的,像建平,当年就是征发了十万民役,花费了四年时间精心修建而出,如今城内已经住上了人,施工不便,如今派人修补城墙,工程量纵然没那么大,也不会少到哪里去。
反倒是城外的桂瑶两宫,因为是新修建的,没有因为地动而受损,给温晏然保留了一点植物跟矿物的可寻找方向。
温晏然了解了地动的情况后,很快做出了安排:“今年的大朝会便改在桂宫举行,如今前朝殿宇多有损伤,再把西雍宫后面那块地方的宫苑清出一部分来,腾作办公场所。”
有大臣小心谏言:“西雍宫之后乃是内宫所在……”
温晏然笑:“从权之计而已,纵然是内宫,又何妨碍?”
那位大臣闻言,向前微微行礼:“微臣多谢陛下宽仁。”
建平城建损毁严重,亟需朝廷处置,至于在哪办公,不过小事而已,哪怕天子威信没现在那么高,当臣子的也不会在这些问题上跟皇帝扯皮。
温晏然:“至于城墙维修,城内房舍重建,便令工部负责。”
皇帝给的基调没问题,毕竟少府跟工部一样,都有修房子的工匠,但前者的服务对象仅限于宫廷相关,至于外朝之事,比如修城墙,都由工部负责。
在确定了之后把工作通通扔给工部后,接下来的问题就是该让哪位官吏负责牵头。
大臣有推荐的人选,于是开口:“工部除了黄尚书之外……”
温晏然笑了笑,悠然道:“不必除了黄尚书之外,建平乃是大周国度,事关重大,就让黄卿家亲自负责。”
“……”
大臣们陷入沉默——多年的同僚经历足以让他们对黄许的才能德行有相当全面的了解。
黄许虽不敢怠慢天子的吩咐,奈何他本不是个特别有能耐的人,城墙修缮之事又格外紧要,恐怕当真无法办妥,大臣们此刻有心从黄许的下属中推荐人选负责,却不知该如何劝阻皇帝是好。
王齐师做了一些努力 :“黄尚书颇好无为而治,恐怕会为俗物所累。”
温晏然自然早就看明白了黄许的本性,然而随着手中权势逐渐收拢,她决定开始选择性摆烂,于是笑道:“黄尚书掌管工部多年,缜密细致,此事唯有让他亲自掌管,朕才能放心。”
京城正是朝廷的门面,黄许越是修得慢,修得糟糕,越是符合温晏然的游戏目标。
另一位大臣劝说:“只是近来时气不好,黄尚书正告病在家,恐怕会耽误城门修缮。”
温晏然闻言,先不问黄许,而是关切了一下城内百姓的情形:“池左丞,冬季天寒,进来太医署可曾留心城中时疫诸事?”
池仪身为常侍,有资格立于殿上,当下道:“回禀陛下,太医署已派人在各个里坊出赠药,去年十月,建平城内因冻病而殁者共有一千三百余,今年则四百六十余人。”
建平都市圈内的人口超过了四十万,考虑到这个时代人类的平均寿命,一年有一千多人因为天冷熬不过冬季,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今年温度明明更低,病殁的人数却不到原先的四成,可见皇帝之前给太医署的那些板蓝根金银花的草药方子确实有效。
——景苑那边炼制的药物本不好久存,太医署便将一些按天子的话说是“快要过保质期”的药物分赠给生病的百姓,而在这个年代,像粗制水杨酸这种有效的退烧药便可以算作神物,可惜如今能用的柳树皮不多,否则还能再减少一些。
温晏然微微颔首,重新把注意力转回到黄许身上。
殿中大臣见状,一时间也是深感叹服。
——也有人希望不要沉迷炼丹炼药,奈何在皇帝的安排下,太医署那群人的医疗卫生工作做得实在好,旁人纵然想要指摘,也难找到立得住脚的理由。
“黄卿家身体不适,就派太医令去瞧瞧,修理城墙耗时长久,也不急在这一两日,先让他好好养病,等好了之后,再回来替朕办事。”
皇帝的话自然是金口玉言,不容更易,温晏然态度明确地做了决定,之前出言劝说的大臣总不好直言反驳,纷纷应声称是。
议事完毕后,天子并未另召大臣去开小朝会,直接摆驾知迩阁——西雍宫也在地动中受损,虽然情况没有多严重,但房顶上的瓦片必然得换上一批,用来保温的火墙也需要重新修缮,每日人来人往,难免喧闹,就暂时移到了旁的完好程度更高的宫苑中。
蔡曲见天子回来,上来禀告:“启禀陛下,天桴宫那边刚刚来了人,如今正候在偏殿内。”
温晏然微微扬眉,旋即颔首:“叫人过来。”
宫人令了一位年轻道官过来,对方行过礼,温晏然便道:“天桴宫情形不好么?”
地动之后,她曾派人去各处询问情况,当然没有漏下近在隔壁的温惊梅,结果他不是让宫人直接带话回来,也没有亲自过来,那多半是有点事情要说,自己又脱不开身。
年轻道官恭恭敬敬道:“国师派微臣给陛下请安,此次地动,天桴宫损毁了几处殿宇,又有几位小道官不慎被压断了腿。”又道,“蒙陛下神灵庇佑,小道官们并未有性命之虞,国师必定妥当处置此事,不负陛下圣恩。”
温晏然点了点头:“这些日子,国师自然要格外辛苦一些。”看池仪也在知迩阁,便点了她的名,“若无它事,池常侍就送卿家回去罢。”
区区送人之事,当然不值得深受皇帝信重的宫中常侍费心,池仪把人带出殿外后,当即请了几个太医直接住在天桴宫内,为伤者看诊,又亲自过去瞧过情况,督促少府多送谢修缮所需的石料来,并调派了一队禁军过去日夜护卫——天桴宫中虽然也有人手防护,但让禁军内卫的人马保卫安全,更能显出天子的恩德。
今日池仪随天子在内苑当中,张络便在外朝行走。
常朝结束后,一群官吏正在部台中讨论皇帝点黄许过去负责修缮城池之事的目的。
单看表面,这个安排没有任何问题,毕竟建平城的情况与大周朝廷颜面紧密相连,事关重大,当然应该有工部尚书亲自负责,至于黄许本人能力不足这件事,横竖也怪不到当今皇帝头上。
有人道:“若是黄尚书无法将事情办妥,又当如何?”
另一人:“那便会损伤朝廷威仪……”
话未说完,这人自己便笑着停住了——陛下当然不可能故意做出有伤朝廷威仪的事情,自然有着别的目的。
一群人正议论时,忽然瞧见了张络笑呵呵地自宫道上行过,看方向是往中书省那边走。
部台中短暂地沉默了一段时间,有人恍然道:“黄尚书若是办事不利,自然该由旁人顶上。”
在场之人多少有点朝政敏锐度,没询问既然想让旁人顶上,皇帝为什么不一开始就点别人的名——很明显,天子若是直接安排心目中的人选去办事的话,必定会遭到朝中大臣的反对。
在他们看来,皇帝是打算让少府负责城池修缮事宜,借此放纵市监揽权。
由于黄许的本事实在不如何,为人又不够刚硬,内官们无需陷害忠良,正常表现就能将权柄慢慢篡夺过去。
短暂的沉默过后,官吏们换了话题,不过最开始提出上述猜测的年轻臣子心中其实有些自得——在天子手下锻炼了那么久,他们多少也能摸准点君主的思路了……是往中书省那边走。
部台中短暂地沉默了一段时间,有人恍然道:“黄尚书若是办事不利,自然该由旁人顶上。”
在场之人多少有点朝政敏锐度,没询问既然想让旁人顶上,皇帝为什么不一开始就点别人的名——很明显,天子若是直接安排心目中的人选去办事的话,必定会遭到朝中大臣的反对。
在他们看来,皇帝是打算让少府负责城池修缮事宜,借此放纵市监揽权。
由于黄许的本事实在不如何,为人又不够刚硬,内官们无需陷害忠良,正常表现就能将权柄慢慢篡夺过去。
短暂的沉默过后,官吏们换了话题,不过最开始提出上述猜测的年轻臣子心中其实有些自得——在天子手下锻炼了那么久,他们多少也能摸准点君主的思路了……是往中书省那边走。
部台中短暂地沉默了一段时间,有人恍然道:“黄尚书若是办事不利,自然该由旁人顶上。”
在场之人多少有点朝政敏锐度,没询问既然想让旁人顶上,皇帝为什么不一开始就点别人的名——很明显,天子若是直接安排心目中的人选去办事的话,必定会遭到朝中大臣的反对。
在他们看来,皇帝是打算让少府负责城池修缮事宜,借此放纵市监揽权。
由于黄许的本事实在不如何,为人又不够刚硬,内官们无需陷害忠良,正常表现就能将权柄慢慢篡夺过去。
短暂的沉默过后,官吏们换了话题,不过最开始提出上述猜测的年轻臣子心中其实有些自得——在天子手下锻炼了那么久,他们多少也能摸准点君主的思路了……是往中书省那边走。
部台中短暂地沉默了一段时间,有人恍然道:“黄尚书若是办事不利,自然该由旁人顶上。”
在场之人多少有点朝政敏锐度,没询问既然想让旁人顶上,皇帝为什么不一开始就点别人的名——很明显,天子若是直接安排心目中的人选去办事的话,必定会遭到朝中大臣的反对。
在他们看来,皇帝是打算让少府负责城池修缮事宜,借此放纵市监揽权。
由于黄许的本事实在不如何,为人又不够刚硬,内官们无需陷害忠良,正常表现就能将权柄慢慢篡夺过去。
短暂的沉默过后,官吏们换了话题,不过最开始提出上述猜测的年轻臣子心中其实有些自得——在天子手下锻炼了那么久,他们多少也能摸准点君主的思路了……是往中书省那边走。
部台中短暂地沉默了一段时间,有人恍然道:“黄尚书若是办事不利,自然该由旁人顶上。”
在场之人多少有点朝政敏锐度,没询问既然想让旁人顶上,皇帝为什么不一开始就点别人的名——很明显,天子若是直接安排心目中的人选去办事的话,必定会遭到朝中大臣的反对。
在他们看来,皇帝是打算让少府负责城池修缮事宜,借此放纵市监揽权。
由于黄许的本事实在不如何,为人又不够刚硬,内官们无需陷害忠良,正常表现就能将权柄慢慢篡夺过去。
短暂的沉默过后,官吏们换了话题,不过最开始提出上述猜测的年轻臣子心中其实有些自得——在天子手下锻炼了那么久,他们多少也能摸准点君主的思路了……是往中书省那边走。
部台中短暂地沉默了一段时间,有人恍然道:“黄尚书若是办事不利,自然该由旁人顶上。”
在场之人多少有点朝政敏锐度,没询问既然想让旁人顶上,皇帝为什么不一开始就点别人的名——很明显,天子若是直接安排心目中的人选去办事的话,必定会遭到朝中大臣的反对。
在他们看来,皇帝是打算让少府负责城池修缮事宜,借此放纵市监揽权。
由于黄许的本事实在不如何,为人又不够刚硬,内官们无需陷害忠良,正常表现就能将权柄慢慢篡夺过去。
短暂的沉默过后,官吏们换了话题,不过最开始提出上述猜测的年轻臣子心中其实有些自得——在天子手下锻炼了那么久,他们多少也能摸准点君主的思路了……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