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我学得好,你就亲亲我◎

    翌日,两军的粮草军备等账目全都送到了太子下榻的别院中,兵部侍郎石逢春和户部郎中莫子青便埋首在一堆账册之中,时不时还要走一走两军的屯粮仓,成了彻底的大忙人。

    姜负雪则天未明就骑马出了城,先是前往了定山军军营,后又往广威军而去,他要筹办两军的比斗,演练,自然也是半点不轻松。

    军营里举目皆是人,时值夏日,士兵皆是短打,在校场中来回奔走,掀起漫漫黄沙。姜负雪穿着白雪似的衣袍站在阅兵台上尤为显眼。

    都知道只是来视察军务的京官,带着士兵的小旗们更是被上峰吩咐过,在视察面前要卖力演练,一时间各个校场皆是热火朝天的景象。

    苍茫的远方拉成了一条直线,把一日的时间都扯得无比漫长。

    姜负雪看着下头操练的士兵,走动的方队,想的却是梓州城中,那个扮做商贩的人,如今走到第几间屋子了,可找到了她的踪迹。

    到日中之时,梁意也乘车过来了,询问姜负雪的进度如何。

    他将记录的名录递上:“如今已将两军武艺高强,职位又在把总一下的人选总了,人选尚多,需两军分开再行比斗,最后选出十余人,在殿下犒军之日进行总选……”

    随后又将两军如今的人数,将领姓名、所立功劳、操练情况等细致的情况一一陈述。

    让随行的将领不由得暗暗咋舌,这年轻的翰林院编撰来了不过半日,竟就将军队庶务摸得如此清楚,实在是为实干的人才啊。

    “不错,日子就定在五日后,待得石大人那头的事情办妥了,这场比武演练便要热闹一番了。”梁意话中有话,姜负雪只作不知,应了声“是”。

    梁意又巡视了一圈定山军的军营,也要费上一个时辰的功夫。

    这算得上大靖朝最大的一个军营,占地极广,走过才知道,要将这一路情况摸透,实在是不简单,梁意心底不由又器重了姜负雪几分。

    定山军如今有闲的将领都跟在了太子左右,他忽然问道:“对了,今日怎么不见冯将军?”

    众将左看右看,也觉得奇怪,“姜大人今日可见?”太子问他。

    心里跟明镜似的人也微微皱紧了眉头,摇头说道:“臣也不知。”

    梁意心中有疑惑,便只道日头毒辣,身有不适,暂不往广威军那头去了。等到太子离去后,众人皆是散了。

    城外的平原广阔,除了军营,农田,还有大片的平地可供跑马。口口声声说要学骑马的人又是睡了个懒觉,才被霍南疏从床上挖起。

    将早午饭一道合并吃了,宴音带上帷帽,与霍南疏一同往城外去,结果在门口撞见小玲儿,她还拉着自己的裙摆问:“姐姐要去哪里啊。”

    这句姐姐叫得甚为舒心,“我要去当大将军!”宴音英姿勃发地说道。

    为此她还特意穿了一身飒爽的骑马装,皮质腰封的腰封将纤腰勒得小小一把,一双鹿皮靴子衬得腿纤细而修长。

    出门前还因为霍南疏不肯使劲帮她把腰封系紧,闹了一会脾气,让无辜的郎君又是耐心哄了一阵。

    小玲儿听到她要当大将军,揪着手要哭:“那姐姐不回来了吗?”

    宴音忙哄她:“回来回来,等回来就封你做少将军,少将军有糖吃哦!”有了诱惑,小玲儿果然不哭了,还招招手让她早起早回。

    这般幼稚的话被小侯爷听去她也不觉尴尬,反而歪头问他:“快!这个小旗,牵着本将军的手,到地方了给你封大官做!”

    霍南疏将那柔荑抓在手里,恭敬说道:“是,将军大人。”

    小祖宗应了,兴高采烈地说了句:“走吧!”

    在经过刘寡妇家门口的时候,见着在嗑瓜子的女人,她还掀开帷帽的帘子,挑衅似地挺了挺胸脯,哼!她才不青涩!

    刘娘子将瓜子皮喷了出来,眼睛都瞪大了,这小娘子嘴利性子辣,行事也张狂得紧,她倒真想问问阿声郎君喜欢她些什么。

    但紧接着又想到阿声郎君那能转瞬变脸的恐怖性情,只觉得这俩奇葩真是绝配。

    宴音做完也觉得不对,慌忙鞠了个躬跑出了巷子口,她被霍南疏惯得,如今越发没有体统了,怎么能做这样的蠢事。

    懊恼之间,帷帽上的布帘都被她拢到了脸上,只盼这微凉的布料能替她解些臊热。

    霍南疏见她这般模样,再冷的性子也忍不住脸上的笑意,上前又挽住了她,将宴音与人潮隔开。

    此处离城外尚远,于是赁了辆青步的马车,却比宴家的那一驾要简单许多。

    马车内,霍南疏让人稳稳坐在自己腿上,笑问她:“我何时能升少将军?”

    “你怎么也跟小玲儿一样幼稚啊?”宴音点点他如桃李般艳的唇,老成地摇摇头。

    薄唇轻启,他软声说道:“我也想吃糖……”

    这起意勾引她的模样宴音可熟悉得不行,虽然窝在他怀中,坐在他腿上,脚还一晃一晃地踢他的衣摆,可神色却冷傲:“小和尚可是要戒色的,谨记四大皆空啊。”

    那桃花目里魅惑横生,嘴上埋怨道:“小和尚只讨你一粒糖吃罢了,大将军这般小气。”

    宴音不服,为了展现大气,说道:“那这便给你吃。”

    自荷包取了糖渍雪圆子几粒,一颗颗数着放进他嘴里。

    最后一颗打了个弯,放进了自己的嘴里,“第七颗!”她看着霍南疏微张的嘴,得意而含混地说道。

    小侯爷没吃到,指尖便一直在她腰际打着转:“偏偏小和尚最想吃的就是这第七颗,大将军,这可怎么办?”

    “这语气怎么这么熟悉呢?”宴音撑着脸思索,“哦!这不是刘娘子跟你说话时的声音吗?”一句拐三个弯,霍南疏也学坏了。

    于是,最后小侯爷也没吃到他的第七颗糖渍雪团子。

    到了城外空地,霍南疏便拉来了一匹马,这是先前她说要学,自己便去找来了拴在城外的一户人家里。

    俊俏高大的一匹大宛马,在霍南疏手里听话极了,那双乌亮的大眼更是让人羡慕。

    “这马温顺,用来学正合适。”他说道。

    宴音点点头,她跟着霍南疏一路从盛京到了,对马自然不陌生,甚至在马上坐得腻死了,但多这一技傍身,她觉得还是很有用的。

    等上了马,宴音兴致高昂且有恃无恐,又是要向前坐着,又是又转过身了,还要试试侧着坐。

    霍南疏觉得,自己今日的任务恐怕不是教会她骑马,是护着她任意地玩耍任意地闹,只别掉下去就行。

    等她求着霍南疏风驰电掣地享受够了,才终于接过了缰绳,学着怎么让马儿动自己的意思。

    于是大宛马就变得慢悠悠的,甚至开始吃着地上的草,让宴音很是头疼,它怎么在霍南疏手里就这么听话。

    同样高大的少年眷恋地搂着宴音的腰,将下巴也搁在了她的肩头,时不时说上几句话,宴音便照他说的,将缰绳或紧或松,小心翼翼地,很快就能慢慢向前跑了。

    她兴奋地转头,那亮晶晶的杏目在问:“我做得怎么样?”

    “唔,甚好。”霍南疏眯着桃花眸说道。

    这甚好算什么,他很活该地得了个白眼。

    “那我们这样来吧!”宴音说道,“若是我学得好,你就亲亲我,”她指了指嘴唇。

    霍南疏变得兴味盎然,从善如流问道:“若是不好呢?”

    “那你还亲亲我。”宴音指了指自己的额头。

    他点头:“这倒是好法子。”

    于是宴音又自己拉着缰绳,缓缓跑了一大圈,才回头期待地问道:“怎么样?”

    然后霍南疏就每一下都亲在了她的额头上,亲得怀中人逐渐恼火了。

    宴音不服:“我不信,真的这么差吗?”霍南疏的答复是又亲了额头一下。

    这厮越发地轻慢了,宴音咬牙,拉下他的衣襟,非逼着他亲自己的唇,霍南疏假作无奈,“勉强”地亲了她的唇一下。

    宴音瞪着他:“不行,你刚刚亲了额头好多下,都得赔给我!”

    “好……”他藏起嘴角那抹得逞的笑意,捧着她的脸亲亲热热地吻过一遍。

    这一幕自然是不能让别人瞧见的,是以他们在一片寂静无人的空地上。

    远远地隔着一条道路上,有马蹄声渐近。

    姜负雪视察完两营,连着周围的地势也不放过,骑着一匹骏马且走且看,也逐渐离军营越发地遥远。

    如今诸事都已照着布置缓缓推进,宴音也该回他身边,让他保护周全才是。

    远远地看着梓州城,她就在其中,姜负雪已多等了一日,惟愿着今日能有个好消息。

    此时已近黄昏,夕阳将半边的天染出红霞,听到有马蹄声靠近,霍南疏甚为警觉,接过了大宛马的缰绳,将马安静地骑入了有遮掩的树林小道之中。

    马蹄声逐渐变得清晰,宴音也小心地隔着树隙去看。

    一匹白马缓缓踏过如落金般的小路,马背上的人显现,是长身玉立的公子,一身白衣也被夕阳染成了枫色。

    那眉眼如何也不能让她错认了,盛夏的天气,她一瞬间如同被卷进了冰雪里。

    宴音缓缓睁大了双眼,只有一个念头:姜负雪为何会在梓州?

    若不是霍南疏捂住了她的嘴,她只怕是要惊出动静了。

    她身后的人周身更是如淬了寒冰,桃花眼重又变得冷厉森然。

    “走了,我们回去吧。”说罢,霍南疏调转马头,绕路回了梓州城。

    而另一头的姜负雪尚无知无觉,只以为是过路客的马蹄声,连头都未往那边偏。

    回去的路上,宴音一时间有些惊疑不定,问道:“你可知姜负雪为何会出现在梓州?”

    方才的活泼俏皮已经找不到踪迹了,姜负雪的出现让她一下变得无比忐忑,回城的路上,气氛变得有些冷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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