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深!”莳戚一直等在结界外,看见墨深出现,他好像落水的人终于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墨深看他一身血污,又看了看周围没有知乐的身影,心里一沉,质问道:“知乐出什么事了?”

    “她还在佑安门中。”莳戚平复了心情,“她想带我走,被择晔发现了,她用钟元石跟择晔交易,让我先走,用这个琉璃珠手链找你。”

    墨深接过莳戚手上的手链,摸了摸上面的琉璃珠,大步朝山上走去。莳戚一刻也不敢耽搁,急忙跟上去。

    墨深一直走到结界前停下,莳戚看他冷静的样子,估摸着他大概在想对策了。但他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来墨深的行动,便问道:“你怎么不去救她?”

    墨深摇摇头:“我暂时还不能在择晔面前出现。”

    莳戚没明白墨深的后半句话,但是能听出他的意思就是他没法救知乐。他有些急躁了,盯着墨深质问道:“你救不了她,为什么给她留手链?”

    墨深收好手链,反问道:“你承诺她不会回佑安门,又为什么会上了择晔的马车?”

    “我……”莳戚一噎,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等知乐救出来之后,她会跟你说明一切的。”

    墨深也没那个功夫追问太多,他观察眼前结界,问道:“这结界先前可有?”

    “听择晔说是上次回山的时候设下的,就是因为这个结界,知乐才会被发现。”

    “真是糊涂,连结界都没察觉。”墨深气不过知乐这样不理智的自投罗网行为。

    莳戚此刻心乱如麻,想不出任何办法,只好再次问墨深:“你能救她吗?”

    墨深在结界前来回踱步思索,最终还是拉上莳戚,瞬间带着他回到归宁园。

    阿筱坐在院子里乘凉,被墨深和莳戚吓了一跳。她四处看看,问道:“阿姐没回来吗?”

    墨深未答,只是嘱咐道:“你看着点他,别让他到处跑。我要回天界一趟。”

    莳戚着急地拉住墨深:“你这个时候回天界?天上一天地上一年,等你回来了知乐早就被择晔折磨死了!”

    “你说什么?我阿姐怎么了?”阿筱急慌慌地跑来。

    “你阿姐没事,你们两个就好好在这儿呆着,谁也不许离开!”墨深抽回衣服,挥手给归宁园做了一结界,“我下凡来是有我要做的事情的,既然救她会影响我要做的事情,我肯定要回去请示一下。”

    “那我去救。”莳戚冲动道,“本来我下山也就是为了找你帮忙,既然你不愿出手,那我自己去救。”

    “你是想回去让择晔当成筹码拿来威胁知乐交出钟元石吗?”

    墨深一语中的,莳戚刚走出去两步,听了他的话之后顿在原地。

    还没等墨深再说话,莳戚突然晕倒了。墨深跟阿筱连忙上去将他扶起,送到了房里让他躺下。

    墨深正要给莳戚把脉,归宁园的大门突然被敲响。敲门声打断了屋内压抑的氛围,墨深掏了瓶药给阿筱,让她给莳戚的伤口上药止血,自己出去开了门。

    门口人持一包袱对他说道:“公子,这是您之前在我们布庄定的衣服,给您送来了,若是有什么不合身的可以拿来改。”

    墨深接过包袱,道了谢正要关门,却见门口数丈的地方站了一个身穿斗篷挡着脸的人。墨深打量了他一下,认出了他是谁,震惊道:“你出关了?”

    那人没回答,转身就走,墨深把包袱放在门内,没来得及留话,就出门追了上去。

    那人拐进一个巷子,等墨深过来了,低声道:“我去救知乐,我与择晔在天界不曾见过,择晔只会以为我是莳戚。”

    墨深还没来得及问他话,他就先开口了,墨深只觉得自己下巴都要惊掉了,缓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跟莳戚……”

    “你先别问这么多,我刚才来的时候,看见苍山上乌云密集电闪雷鸣,想必是择晔用上了引雷符,知乐不愿意用钟元石,凭她自己根本就撑不住多久。”

    墨深想到了之前的事情,他跟知乐第一次见面的晚上,知乐都被她伤成了那样,也没解开钟元石的封印。他疑惑道:“她为什么不愿意催动钟元石?”

    那人低着头,像是不愿提起,但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回答道:“大概是因为三百多年前的事情吧。”

    墨深还有许多疑问,但他知道此刻再不让他去救知乐,他恐怕就要跟自己翻脸了。他点点头:“你去救吧,记得隐去你自己的仙气,我只能在结界外接应你。”

    那人松一口气,笑了笑:“就知道你能体谅我。”

    知乐已经不知道扛下了多少道天雷了,她没有办法保持清醒,也没有办法不清醒。每次天雷劈下在她体内穿梭时,背上的伤口也会跟着钻心地疼,那是噬魂钉在天雷的催动下同时在起作用。她头上的汗顺着脸颊不断留下,混入她吐在地上的血里,在她面前化作一滩骇人的血水。知乐看着眼前这摊血水,眼神逐渐混沌。

    ——

    三百年前,藤岩村。

    眼看就要日暮了,估计着元珩已经在从斛南山祭拜回来的路上了,知乐就收拾收拾准备烧晚饭。刚开始切菜,突然察觉到村中人气聚增,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是冲她来的。

    虽说不能确定,但是一旦这是冲她来的,她就不能连累了元珩。犹像不得,她即刻离开了元珩家的院子,关好院门,远离元珩家附近。

    藤岩村的西面就是她逃来的树林,知乐想要躲进去暂时避一下,茂密的树林已近在咫尺,知乐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了去路。

    “好久不见啊,小妖。”无常以及他的手下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知乐自知是没什么逃脱的可能了。好在这里离元珩家已经有一段距离了,应该不会怀疑到他那。

    无常打量了一下她,笑眯眯地蹲下问道:“小家伙,你的石头呢?”

    知乐冷笑一声:“让你失望了,石头丢了。”

    “这么重要的东西,应该是不会轻易弄丢的吧。”无常起身,环顾四周,目光停在村子里,“能在这村子里躲这么久,估计是有人相助吧。走,我们去查一下。”

    无常说完,朝村内走去,他手下的弟子上来押着知乐跟了上去。无常走到村内的祭台,冲弟子扬了扬头,弟子便利落地将知乐绑到了刑架上。

    无常击打了几下警醒鼓,没一会儿,村民们就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

    无常站在知乐身边,对村民说道:“在下佑安门掌门无常,今天是清明,是妖鬼出没的日子,在下携众弟子四处游走为民除妖,没想到还真在村内抓到一个妖族,在此请大家在平日里提高警惕,不要随意请陌生人回家做,毕竟大家都是无法分辨人和妖的普通百姓。现在我想请问一下大家,有收留过此妖在家中养伤或者在村中见到过此妖的,麻烦告诉在下,在下好去除了妖气避免伤人。”

    村民们面面相觑,窃窃私语,言语中似乎并不相信知乐是妖,无常看见大家的反应,摇了摇头表示失望:“看来大家不太相信啊,既然如此,我便验证一下,看看这位面善的姑娘到底是不是妖。”

    无常从怀中拿出一道符,介绍道:“这是引雷符,此符可引来雷电,使妖兽现出真身。”说罢,便将引雷符贴在绑着知乐的刑架上,并借机对知乐小声说道:“如果你愿意告诉我石头在什么地方,我就告诉村民们,你不是妖,是我看错了。”

    知乐虽然心中怕得很,但还是嘴硬道:“倘若你拿到石头,必会对妖族不利,与其做整个妖族的罪人,我还不如死了。”

    无常点了点头:“我佩服你的勇气,可惜我不欣赏你的固执。”

    他后撤几步,念了几句咒语,伸出手指了一下引雷符,只见本来夕阳西下的天,忽然间乌云密集。无常走到台下,伸出手示意大家看刑架。

    只见雷电聚集,有目的似的直指知乐而来,知乐自知熬不过,捏紧了拳头,咬紧牙关,等待天雷的到来。

    虽说她有了些准备,当天雷劈下贯穿她身体的时候,知乐还是忍不住发出□□,她努力克制着,让自己不会现出妖身,但看无常今天这架势,肯定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不过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元珩回来听到风声直奔刑场而来,无常看见石头在元珩身上,肯定会给他带来不小的麻烦。

    后来她挨下数道天雷,神志不清,隐约听见好像是元珩的声音,元珩不知与无常说了些什么,无常竟然将她放了,只是她再看元珩的时候,他眼中满是陌生。再后来,她撑不住倒下,便什么也不知了。

    知乐一直睡到深夜,她醒的时候,元珩正撑在她床边休息,知乐本来想悄悄离开,没想到她一动元珩就惊醒了。

    “醒了?”元珩坐起身,“怎么样,有什么不舒服吗?”

    知乐浑身都疼,却还是摇了摇头。

    元珩将买来的糕点从桌上拿过来,一边打开一边说道:“晚饭都没吃,不过正好我今天特意绕道其州,给你带了那里很有名一家糕点铺的糕点,吃些垫垫,我这就去做饭。”说完拿了一块递到知乐嘴边。

    知乐静静地看看元珩,看着他努力想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她再不想打破这样的美好,也明白回不到之前了。

    终究是她奢望了不该有的。

    知乐扭头避开元珩递来的糕点,挣扎着坐起来说道:“我恢复得差不多了,就要走了,有什么要问的就现在问吧。”

    元珩收回了手,坐直了身子,抿了抿嘴唇,长舒了一气,仿佛鼓起极大的勇气才能问出这个问题:“如果我什么都不问,你能留在这里吗?”

    知乐怔住了,一滴眼泪悄无声息地落下,她下意识别回头避开元珩的目光。

    “可你已经问了。”知道答案的问题是不会再问的。

    “好。”元珩失望地低下头,沉下声音问道,“之前那么多天,既然你受了伤还能在我面前隐藏自己的妖气,说明你的能力不小,那你今天为什么会被无常抓到?”

    知乐拿起放在枕头边的石头:“临走还不忘将石头放在家里,应该是已经猜到了,再问还有什么意义。”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元珩追加道,“明知道把石头给我,随时都有可能会暴露你自己,为何还一定要我收下石头?”

    知乐逃避了这个问题,她从枕头下拿了石头收进袖子里,下床穿上鞋,从元珩身边擦过,直到她走到屋门口,元珩突然站起身,追过去抓住她的手,承诺道:“知乐,若是想留就留下来,我会护你周全。”

    元珩的话足够让知乐心动了,她停住许久,久到她自己也认为自己可以留下来,可她终是没说什么,轻轻挣开元珩的手,离开了。

    ——

    择晔坐在知乐面前不远处一直蹙眉看着,他实在是不太明白眼前这个小妖究竟是哪根筋搭错了,半条命快没了,居然还忍着不去解开钟元石的封印。

    他刚准备问问知乐在想些什么,突然感觉到结界有了波动,有人进入了结界,而且实力不容小觑。

    择晔一挥手,引雷符从铁链上飘下,他用手一指将引雷符化为灰烬,上前去捏起知乐的脸,对她说道:“好像有人来救你了,等我解决了他们,再来陪你玩。”

    他撇开知乐的头,拿出手帕擦了擦沾到的血,将手帕丢在地上,疾步离开了地牢。

    知乐浑身无力,唯一撑着她站着的只有两只手上捆着的铁链,本来她的意识已经很模糊了,但是听了择晔的话,她还是忍不住担忧起来,只是终究没撑得住多久,头一沉就昏了过去。

    择晔从地牢里出来,远远看见弟子们围着一个披着斗篷的人,他的脸被斗篷遮着看不见模样。择晔一时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不是来救人的,不过以此人的能力,若真是来救人的,佑安门中怕是无人能抵挡。

    吾昇道:“来者何人?怎敢擅闯佑安门?”

    那人也不说话,直奔地牢而来。众弟子反应了一下,随即在吾昇的带领下,开始围攻那人。择晔站在地牢门口看着,倒是觉得此人身形有些熟悉。

    那人法力高深,招式行云流水。弟子中没有人是他的对手,他占据着主动,把战场逐渐拉到地牢门口。

    择晔脸色一沉,飞身上去跟那人过了几招,但很快就被那人一掌击中。择晔在最后关头挑了一下他斗篷的帽子,那人反应极快,抬手将帽子按住,不过择晔还是看见了他的半张脸。

    择晔觉得无比熟悉,愣在原地许久,眼看那人已经闯入了地牢,突然一愣。

    莳戚!?

    “吾昇!严守地牢口,把他堵在地牢里!”

    已经来不及了,那人救出知乐,直接闯出了地牢,回身一扬袖子,将地牢外的地面炸得一片烟雾缭绕。烟雾消散之后,那人已经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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